第30章
林遇住院不久,又趕上高考,學校了兩天假。高三學子将在6月7日、8日兩天考完,22日查詢完成績,就該填志願了,等到9月,他們将步入大學的校園,成為半個社會人。
林遇又在今天出院。
周沅和陸良兩人便去了醫院。
“你們倆怎麽來了?”林遇正在辦理手續,看到他們,驚訝的問道。
周沅走上去,咧嘴一笑:“你今天出院,我們來看一下,我們不是朋友嗎?”
林遇聞言低下頭,許久,他才重新擡頭,歉疚的笑道:“你說得對,我們是朋友啊……”可笑都這麽久了他都沒放在心上。
陸良看他如此,哪裏看不出他的想法,當下眸光一暗。雖然在他心裏林遇和歐陽白雪也沒多重要,但他真的有把他們放到朋友的位置上。
周沅不知道他們想了什麽,贊同道:“是啊,待會兒小聚一下,給你去去晦氣。”
林遇嘴唇張了張,迎着陸良看透一切的眼神,他什麽也說不出來,最終只是點了點頭。
“芋頭,事情都辦完了,咱們走吧。”
這時,歐陽白雪提着一小包日常用品走了出來,打斷了他們的對話,也緩解了林遇尴尬的境遇。
林遇心裏一松,伸手拿過包:“我來吧。”
歐陽白雪一個側身多了過去:“不用不用,你是病人。”
林遇好笑的搖了搖頭:“你啊,我已經好了,沒事。”
歐陽白雪深知自己肯定說不過他,生硬的轉移話題:“阿姨呢?”
林遇臉上的笑意斂起:“她還在胡醫生那裏,等會兒就到。”
歐陽白雪點點頭,沒有再問下去。胡醫生一直擔任着林遇的主治醫生,趙盛嘉與他經常有來往,不過兩人的關系還是有些奇怪,她說不出哪裏怪,但每次說到胡醫生,林遇都沒了笑。
時間一長,她也漸漸不再多提胡醫生。
正說完,就聽見高跟鞋有節奏的在地面上踩過的聲音。趙盛嘉的聲音也随之傳來:“小遇,等久了吧?”
雖是如此一問,語氣裏卻沒有半分愧疚,仿若理所當然。
歐陽白雪和周沅、陸良三人都不由皺了皺眉。
林遇神态如常的轉頭看她:“沒事,我也不着急。”
趙盛嘉看到周沅和陸良兩人,便笑道:“你們也來啦。”
周沅和陸良都點了頭,并喊道:“趙阿姨。”
趙盛嘉看起來心情很好,和顏悅色的和他們寒暄幾句,之後才像是剛剛想起來似的,和歐陽白雪攀談起來:“白雪,真是辛苦你了。”
歐陽白雪連連搖頭:“不辛苦,我今天放假,就來幫幫忙也沒什麽。”
趙盛嘉嘴角含笑,笑意卻不達眼底,她微微一笑,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太久。
“媽,我們先回去吧。”林遇捏着眉心說道。
趙盛嘉看他一副疲憊的樣子,就不再多嘴,對其餘三人道:“今天小遇出院,你們去我家玩一會兒吧,我等會兒還得上班,你們陪陪小遇也好。”
周沅看了眼陸良,見他沒什麽表情,便硬着頭皮答應了下來:“好吧,反正我們今天也沒什麽事。”
趙盛嘉颔首,噙着笑去車庫開車,順便将那一小包行李給帶走了。
她一離開,歐陽白雪一直裝作淑女的面具一下子就丢開了。她靠到林遇身上,一邊大口呼氣,一邊道:“累死我了。”
“剛剛行李就該給我拿了。”林遇從口袋裏抽出一條手帕,細心在她額頭和臉頰上擦拭。
“誰說是行李的問題啦!”歐陽白雪恨不得拆開他的腦袋看看他到底是哪裏出錯了,怎麽一遇到這種事,他就轉不過彎來。
周沅出其不意的看出來了:“她說得不是提行李太累,而是裝模作樣太累了。”
“啊?”林遇剛驚疑的叫了一聲,就後知後覺的想明白了,“這樣啊,白雪,你以後在我媽面前還是用本來的性格吧。”
歐陽白雪一聽,頭一個不同意:“這怎麽行,阿姨本來就不喜歡我……”
林遇搖頭道:“別這樣了,就算你再淑女,不喜歡的人還是不喜歡。”就像他媽一樣,從來都不喜歡白雪,也從不曾想要了解她。
歐陽白雪失落的垂下頭:“我是不是真的很不好?不然怎麽會這樣呢?”
她心情低落,林遇心裏也不好受,慌忙否認:“當然不是,你很好。”
“可是……”
歐陽白雪已經鑽進了牛角尖,走進了死胡同,開始厭棄起自己。
林遇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才好。
一直沒有開口的陸良看不過去了,說道:“你這樣想是不對的,你只是不夠優秀,只要你足夠優秀,再讨厭你的人在表面上也不得不做出一副喜歡的樣子。”而且任何事都難以插手。
歐陽白雪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不過她确實在陸良說完後甩開了憂愁的表情,恢複了原本活潑甜美的樣子。
林遇舒了口氣,心裏的隐憂又一次擴大。
“我們先出去吧。”周沅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總覺得他們說的話他都聽不懂,真是失敗啊!
其餘三人都沒有異議,幾人便一同出了醫院,到了醫院外的馬路邊等着。
“周沅。”有人在身後喊道。
周沅一轉頭,又是上次碰到的那個金毛:“又是你,真是巧啊。”
金毛名為李亮,綽號‘小金’,往常周沅都是按自己的喜好叫他金毛。因為兩人實力差不多,所以李亮也沒有計較這個稱呼。
“都說了,我是來看我老大的。”李亮對‘真巧’這種說法向來嗤之以鼻,他信奉科學,從不相信什麽緣分、天意啊什麽的。
像是這種巧合,他也不覺得是巧合,而是一種必然。
周沅當作沒看到他的嗤笑,而是對他招了招手:“過來說,叫我什麽事?”
金毛的眼睛從四人身上意義掃過,意味深長的說道:“小心別惹了不該惹的人,不然我可不會給你收屍。”
周沅了解他,他不時無的放矢的人,也不會沒有緣由的說這麽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他說的這話,肯定是有原因的。不是他惹到了誰,就是他們其中有人惹了事。
他皺眉深思,想來想去還是不能确定有沒有招惹過什麽人。他以前就是個渾人,和不少人結過怨。
最後,他還是道了謝,只是得了這個消息,有些心不在焉罷了:“謝啦。”
金毛哼了一聲,揮揮手便離開了。走之前,只抛下一句:“有空來打個架,把咱們的恩怨給了結了。”
周沅聽到,不由一笑,有些發愁的心情也放松了許多。
陸良看着金毛遠去的背影眸光沉沉,不知在思量什麽,眼裏仿佛蘊藏着無數思緒。
直到周沅碰了一下他,他才回神望了過去,只是旁人并沒有看出他走神。
“趙阿姨來了。”周沅揪了下他的衣服,提醒道。
陸良一看,一輛白色的車停在路邊,副駕駛上的車窗放了下來,露出趙盛嘉盛氣淩人的面孔。
林遇走了過去,正要打開車門,卻見趙盛嘉擺了擺手,一副頭疼的樣子:“別上車。”
林遇不解,疑惑的看着她:“怎麽了?”
“我……”趙盛嘉想到林遇剛住院那天她匆匆離去的事情,頓時覺得有些張不開嘴,猶豫許久,她斟酌着說,“媽媽有點急事,要去處理,你……你和你朋友……”
她還沒說完,林遇就打斷了她的話:“我知道了,我們自己去玩,晚上我自己會回家。”
趙盛嘉內疚的看着他:“嗯……媽媽去辦事,也是……也是為了你和小原,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
“你不是有事嗎?”林遇看上去很平靜,“那你快走吧,我會照顧好自己。”
趙盛嘉為難的看着他,好一會兒,才一咬牙開車走了。
林遇神色一垮,悄然握起雙拳。
公事、公事、公事……全都是公事,每次公司一有事,她就抛下所有事情趕過去,這樣為了家,他寧願不要。
歐陽白雪走過去,纖手覆上他骨節分明的右手,無聲的安慰着他。林遇也确實得到了安撫,他方才自嘲的笑了笑,嘲笑自己的貪心,下一刻歐陽白雪的作為往他心裏注入了一股暖流,修補着心上的裂縫。
這樣的人,他真的沒法放手,也不想放手。
她陪着他走過許多黑暗艱難的時光,讓他重新活了過來,煥發生機,就連他的媽媽趙盛嘉也做不到,應為她為了賺錢養家,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注意他以及弟弟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
“我沒事了。”他眉眼一彎,表示自己真的沒事,而不是僞裝。
歐陽白雪回以一笑,甜到人的心裏。看着他們相視而笑,這一幕讓周沅生出許多感慨,讓他不自覺看向陸良。
陸良和以前沒有一絲一毫不同,但在他看過去時,眼中卻聚起點點光芒,璀璨的照進他的內心,讓他心跳一滞,讓他的呼吸也慢了下來,只能看着陸良怔怔的發呆。
明明看上去沒什麽不同,為何感覺卻差的這麽大?
“發什麽呆?”陸良微眯了眼,神情清冷孤高,語氣卻很親近。
這模樣,在他眼裏也是那麽好看。
這是為什麽?
他隐隐有個念頭,卻一直如霧裏看花,朦胧的看不透那是什麽,而且他也預感這個結果會讓他的生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他不敢再探尋下去。
他心虛的避開陸良的視線:“沒什麽。”
陸良眉頭一擰,又很快松開,沒有再問下去。他雖然知道周沅沒有說實話,但他不想說,他也不想逼迫他。
陸良沒有再問,周沅松口氣之餘又有些失落。
林遇收拾好心情,但又想到家裏還有個上小學的弟弟,也沒了玩樂的心思,便對周沅和陸良說道:“我弟弟一個人在家,我不太放心,今天我就不去玩兒了,下次吧。”
他們聽了這個原因,便沒有挽留。
林遇感激的對他們笑道:“今天實在走不開,下次我請客賠罪。”
“這個可以有!”周沅立馬應了下來。
陸良也跟着點點頭,以示同意。
林遇當即哈哈一笑,郁悶的心情也徹底消散了。朋友嗎?也許可以試試。
“那就這麽說定了,”林遇眉目舒朗,去除了郁氣,他的氣質相貌與周沅、陸良兩人也不相伯仲。
陸良眼睛一亮,深深覺得人是最複雜的生物。若說以前他只拿林遇當普通朋友,那現在,他又将林遇的地位提了提,可以深交。
這事一定,歐陽白雪和林遇就跟他們告別。
“那我們先走了。”林遇大大方方的牽着歐陽白雪的手,不怕別人看見。
周沅也看出他們之間的感情旁人難以插/入,可他現在不過是把歐陽白雪當朋友,自然也沒有什麽傷心、難過的心情。
他表情自然,甚至還調笑道:“你們不會大學畢業了就結婚吧?”
林遇挑眉:“那就說不定了。”
歐陽白雪可忍不了他們這樣調侃,在林遇腰上揪了一下,把他擰的龇牙咧嘴直呼痛。而後狠狠的瞪向周沅。
周沅怏怏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這個話題:“你們有事就快走吧,坐公交還要到另一邊坐呢。”
歐陽白雪當下不再廢話,拉着林遇急匆匆的離開:“拜拜,走啦——”
她匆忙之中還向後揮了揮手。
周沅失笑。
他們兩個,會幸福的吧!
也許當初他那一瞬間的心動,只是跑急了忽然心跳加速。相處這麽久,他一點也沒喜歡上歐陽白雪。
難不成,他還是那種對喜歡的人只可遠觀不可近距離相處的那種?
等兩人走遠,陸良就走到他身旁,輕聲問:“接下來,我們該去哪?”
周沅一愣,撓撓後腦勺,茫然的直視前方:“不知道诶……”
陸良哭笑不得,沉吟片刻,便道:“我們回家吧。”
周沅考慮了一下,也真的沒什麽想去的地方,就答應了:“好,我們回家。”
說完,他又是一愣。
‘我們回家吧’這句話忽然回蕩在他腦海,他臉上無知無覺的染上紅暈,漸漸蔓延到整張臉,也擴散到脖子上。
我們回家吧。
我們回家。
我們,回家。
他難以形容他現在的心情,他忽然意識到,這是陸良過去不會說的話,陸良從不跟他說‘我們’,他從來将他們分得很清,他也不會說‘回家’,而只是說回去,說明他過去沒有将周家當成自己的家。
可現在,這是接納了他們一家?
不知為何,他忽然覺得有點想哭。眼眶熱熱的,鼻子酸酸的,喉嚨也堵着什麽似得,胸口也悶悶的。
最後,他只能啞着嗓子說道——
“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