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停留在眼皮的刀尖随着他興奮的語氣而顫動。我沒有辦法不害怕,思維幾乎快要停止運轉。
我突然仿佛被驚吓的小鹿一樣地伸出手推開他。他的刀尖正在用力,因為我這用力的一推,刀尖直接劃過眼眶,從右眼角劃出來,粘稠溫暖的血液一下子湧了出來。整個右眼的視線都被模糊了,與之而來的還伴随着刺痛感。
我轉身連滾帶爬地就跑,他追了上來,一個飛撲就把我壓在了身下。刀子再次試圖瞄準我的眼睛,
“真可愛啊小貓~”他奮力地壓制住我的掙紮,聲音因為興奮和壓抑而有些變調,不過依舊壓制着聲音。似乎是怕吵醒他們。
我兩只手幾乎都被他壓制住了。他的匕首盡在咫尺,“來吧,讓我看看吧寶貝兒~你興奮的樣子~”
他太興奮了,興奮到專注。壓制住我,擡起的匕首一直在試圖瞄準我的眼睛,不過因為我的掙紮他很難瞄準它。我乘機擡起腿用膝蓋頂了他的褲裆——女人的做法,我知道。可是我不介意,真的,這種情況下讓我做什麽都不介意。
他因為吃痛而松開壓制,我趁機推開它開始繼續往前爬,爬了好幾步才不穩地試圖站起來準備往前跑,即使前面也沒有退路…………
“砰!”
是槍響。
子彈的沖擊力使還未完全站起來的我一下子就失去平衡摔倒在了地上。左肩頭短暫的麻木後燒着了一樣地疼了起來。
我按住肩膀,疼痛得難以忍受。全部都是不停冒出的血液。我吃痛地張大嘴巴,卻發不出叫聲。
車內燈一下子亮了起來。艾爾,凱瑞已經進入了備戰狀态。很顯然,槍聲把所有人都驚醒了。而且讓他們以為自己遭遇了襲擊。
羅斯特就坐在我摔倒的地方的對面,一張沙發上。手裏還拿着□□,正對着我——是他開的槍。
他沒有多少表情的臉正看着我,目光平靜,“看起來射偏了。”
或許他瞄準的是我的頭顱。
不遠處的伊威不知何時已經從地面爬了起來,手裏還拿着小刀。他的表情可不太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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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看着這個場景按住額頭,被吵醒讓他很煩躁,“把燈關上!你們還想招來什麽?!”
房間裏再次歸于黑暗,與沉默。只有我因為疼痛而嘶嘶吸氣的聲音。說真的,如果可以的話我比較想大叫。真的,真的疼到難以忍受。
我聽到羅斯特抖動被子然後躺下的聲音,他用着沒有情感的語氣陳述着,“抱歉。但是他們太吵了。”
“只是一個游戲,”伊威毫無罪惡感,只是語氣裏滿滿都是不屑,“別說你們不想,多有趣的玩具。”
“閉嘴伊威!”艾爾呵斥着。看起來他起床氣不是一般的嚴重。
我聽到伊威好像吐了口口水,不過他卻如同艾爾的要求沒再說話了。他走了出去回到自己的崗位。凱瑞和別人處也聽到了睡下的聲音。好像剛剛的鬧劇壓根沒有發生過一樣。
我按住肩頭,本來試圖從這裏爬回剛剛待的地方。但是努力了一下放棄了。太疼了。
我躺在地上,壓抑着自己的聲音,閉着眼睛。肩頭還在冒血,而且很疼。我只能向你表達說它很疼,我的詞彙量無法陳述清楚那種疼痛到達了一種怎樣的地步。
我想我可能要死了。可我不想死。
人活着,本身就是一種原罪。可是即使如此,每個人依舊在用盡全力的活下去,即使舍棄道德,自尊,底線,甚至于為人類的基礎。成為一群單純為了殺戮的野獸。
野獸——這個詞很适合這群人。為了刺激與生存而存在。舍棄了正義與道德,仿佛他們不是因為亂世而出現,他們就天生适合亂世。
今天我實在是失血過多。我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應該是睡着了還是暈過去了。不過總之在各種各樣無意義的聯想中我失去了意識。沉入了一片黑暗。
再次醒來時肩膀處依舊疼得足夠吸引我絕大多數注意力。甚至這疼痛蓋住了我左手上的穿透傷。
醒過來的時候是清晨,陽光溫暖舒适。凱瑞依舊在專心折騰着他的小桌上的零件,艾爾坐在對面——昨晚羅斯特睡的那個沙發上,咬着一根煙望着窗外,一條腿踩在沙發上,手放在靠背上,霰彈槍就放在他旁邊。出神出地專心致志。
我沒發現伊威和羅斯特的蹤影。
我再次閉上了眼睛。這樣給我一種安全感,他們好像在我昏倒的時候不會考慮殺了我——雖然我自己也知道這只是一種錯覺。
“喲~醒了小貓?”艾爾戲谑的聲音響起,即使此刻我的眼睛是閉上的。我不清楚他是何時知道我醒來過的。
我不想搭話,不敢睜眼。
我感覺到他從沙發上下來,盤腿坐在了我面前,因為距離變近,我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煙草味濃重。
突然我感覺到冰涼的東西刮着我的臉——是小刀,很鋒利的小刀。
他們似乎都在這種游戲中對這種輕巧的冷兵器有種變态一樣的偏愛。
在臉頰有過幾個來回之後,它劃過臉頰來到眼眶附近,因為刀刃太鋒利,經過時剃開了結痂的傷口——昨晚伊威劃出來的那個。血液再次流了出來,還是那種溫熱而粘稠的感覺。這觸感讓人覺得有些難受,它的源頭在疼痛着,可是流過臉頰的時候會因為它緩慢的速度帶出一種微微的癢。
“別這麽快就玩兒死了,艾爾。”凱瑞在那邊開口,語氣輕松愉悅,“以後能碰到這種小貓的機會會變少的。”
能活下來的孩子将會變得越來越少。這樣的世道,已經不再适合弱者。失去所謂的文明社會法律與道德的約束,最先死的就是老人,孩子和女人。弱者不被需要,他們沒有存活下去的理由與機會。
在那之後的日子裏,我無比清晰的認識到這群人對于弱者是多麽的鄙夷與輕視。生命輕賤到不如蝼蟻。無論是伊威,艾爾,還是羅斯特,甚至看起來友善的凱瑞,他們對于構成累贅的人的态度都是一樣的。或許我該慶幸自己并不是完全屬于弱者。
艾爾鋒利的刀刃在傷口處來回地刮動,傷口在一點點被擴大,皮膚會被一點點翻開,血液會越流越多。我卻能聽到他輕輕的笑聲,微微震動着空氣,
“我覺得我快要愛上這只小貓了。”艾爾如是說道,語氣輕佻,“乖巧的樣子可真可愛。”
凱瑞在那邊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嗤笑,并沒有接話。
沒有人相信艾爾是認真的,包括那個時候的我。
但是,現在的我,這個将要死去的我相信它的真實性。艾爾愛着每一個獵物。每一個,即将被他殺死的獵物。他就像一個為情癡狂的變态,因為愛他們,所以要殺死他們。只不過在艾爾這裏因果需要颠倒一下,因為要殺死他們,所以愛上他們。
他的心目中,掙紮求生的獵物是最迷人的。如果那個獵物本身就能夠引起他的興趣的話,那麽緩慢地侵入,調.教,再結束他的性命是個愉悅的過程。他享受着這個過程。
但是這次他有些急進,迫不及待地想要殺死,他游走的小刀是最好的證明。因為伊威給了他一些危機感,畢竟作為獵物而言,我本來應該是伊威的。
“嘭——”
車門突然被打開了。來回刮着的刀子終于随之停下,我能想象得出艾爾現在正望着車門處的來人,微微皺着眉頭的樣子。他應該在等待着來人彙報點什麽。
我猜來的是羅斯特,伊威可沒有這麽安靜。
不過來人什麽都沒說,我聽得到他上了車,靴子踩在地上發出的聲響,一步又一步地走動着。帶動車地面發出微微的震動。
“我更傾向于你一刀宰了他,”果然是羅斯特,或許是看到了我臉上的血發出的評價,“活太久他會消耗我們的食物和水。”
“我贊同。”附和的是凱瑞。
我神經再次高度緊張。下意識的睜開眼睛,剛剛好碰上艾爾帶着笑的眼睛,他朝着我咧開嘴笑了一下,戲谑味十足。
“別這樣各位,”艾爾嬉笑着,“人不吃不喝可以活三天,只喝水能活七天呢。”
“所以?”凱瑞接口。
“別阻礙我享樂。我唯一的樂趣,你們要是剝奪的話就太不人道了。”委屈似的語調。艾爾刀子離開了我的傷口處,坐在地上,放松一樣手臂和後背往身後的沙發上一靠,“我們可以考慮不給他吃的怎麽樣?”
羅斯特沉默,而凱瑞,我只聽得到他的一聲笑聲。很明顯他們并不同意艾爾的做法,可是他們很明智的沒有說出來。
艾爾用腳踢了我肚子一下,力道可不算輕,可他在笑着,“醒了的小貓,去幫我們在貨車裏拿吃的。記得不要拿自己的份。”
他再次把目光定格在我臉上,我們對視着,艾爾正笑着看着我的臉。對上我視線的時候甚至沖我眨了一下眼睛。不得不說,這種類似于俏皮的動作一點都不适合一個大男人來做。
我用并不幹淨的手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漬,這下所有的傷口都疼得很厲害。從地上爬起來,這時候因為角度的變化,坐在地上的艾爾不得不擡頭仰望着我,唇角的笑依舊是戲谑的。然後懶洋洋地伸出手把挂在後腰上的鑰匙遞給了我——貨車的鑰匙。
我接過鑰匙轉身下車,他還在身後大聲提醒我記得不要拿自己的份。話裏帶着逗弄感覺的愉悅感讓我有些焦躁。
我不知道自己還可以活多久。
不吃不喝大概可以活三天,只喝不吃大概可以活一個禮拜?可是在這種情況下,我覺得如果能活到前面的期限絕對是一種幸運——我需要逃跑,毫無疑問。
我一邊打開着貨車的門一邊思考着自己的處境。要逃跑,可是不是現在。現在逃跑的話,不出五十米他們就會擡手一槍打死我……或者打中我的膝蓋,讓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打開貨車的門有些艱難。我的左手都是傷——肩頭,手掌。事實上它們現在使不出任何力氣。我該慶幸那一槍穿透了我的肩膀,如果子彈留在了裏面那麽比現在糟糕的絕不止一點點。
我試圖只用我的右手打開貨車的時候,剛剛拉來一道縫,突然門整個被從裏面推了開,用力很猛,我差點被車門撞到,後退了好幾步才勉強站穩腳步。
是昨天那個差點成為儲備糧的女孩兒,她還活着。聽到有人開門不顧一切就推開了門試圖逃跑。
她直接從車上跳了下來,不過摔倒了。我猜她的腿應該有受傷,我甚至記得在伊威粗暴的對待下,昨天她的腿分開到一種多麽匪夷所思的程度。可是她還是立刻爬起來就準備跑。
為什麽女人總是如此愚蠢,無論是我的母親,還是她!她會害死我的!
明明是毫無希望的掙紮,如同我現在一樣。只不過她的選擇明顯沒有經過大腦。我可不想放她走,并不是為了救一個蠢貨。我只是不太想為了一個蠢貨搭上自己的命而已。
我立刻伸出手抓住了她。也許是她孤注一擲,也許是我實在是過于虛弱,總之她的力氣大的可怕,我竟然沒能制止住她,被她帶着一起摔在了地上。我第一瞬間就翻身壓制住她,可她已經失去了理智。她抓住了我受傷的肩頭,不顧一切似的把手指頭挖了進去。
我疼地大叫,失去了壓制她的力氣。就在她翻身準備爬起來的時候,“砰”的一聲槍響而至。
一切快到猝不及防。
血漿,腦漿,濺了我一身一臉。
那個女人軟倒在地上。張大了的眼睛已經失去了焦距,喘.息粗重而滞緩。
伊威怒不可遏地朝我走過來,一腳踩在女孩的屍體上,揪起我的領子,“你敢放走她?!”
可是伊威眼睛裏寫着的不是憤怒,而是再次滿滿都是愉悅興奮。
我知道我完了。
看起來他找到了一個絕佳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