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即使在車上焦躁的咆哮下,伊威的槍也沒有放下。他死死盯着我,就好像可以眼神殺了我一樣。
與此同時,我也在盯着他的眼睛。通常時候人在想要殺人之前眼神變化都很明顯,即使是逃不過,我也要把他拉下地獄。這個人,真的很讓人讨厭。
“我說上車,聽不懂是嗎?”艾爾的聲音放緩了,而且壓得很沉。他大概也到達了忍耐的極點,我想事情要越變越糟糕了。
還好凱瑞走過去壓下了伊威對準我的槍,打着圓場。在伊威放下槍之後我也就把槍放下了。
短暫的插曲之後,所有人再次回到了車裏。再次啓動汽車順着馬路離開這個小鎮。車子裏除了引擎聲之外什麽聲音都沒有。
艾爾坐在一邊抽着煙。煙霧中讓他看起來有幾分模糊,隐約我好像覺得他皺着眉頭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我突然想到了關于艾爾說了夢話的那個夢。真是無法想象,艾爾竟然會在僞裝之外用那麽溫柔的語氣說話的一個人。有那麽一瞬間,我希望自己在這個毀滅世界的事情到來之前碰到過他。
僅僅只有一瞬間,那瞬間過後,我覺得自己已經有些不太正常了。
接下來的幾天之中,我們每天吃得東西都無比的少,少到難以想象。五個人分着同一盒餅幹,吃了一整天。我能聽到自己的肚子因為饑餓而發出聲音,胃在毫無用處地蠕動着,然而并沒有食物可以提供給它消化。胃酸讓我的胃開始有些微微地疼痛。
到了晚上的時候,我終于不用再做噩夢了。因為我餓得睡不着。滿腦子都是食物和各種奇奇怪怪的想法。
今晚沒有人守夜,就好像大家都不在意是否會有人襲擊了一樣。或許對于現在的我們,有人襲擊是好事。
沒人守夜不代表所有人都睡着了。事實上,能睡着的人很少,因為我能聽到所有人的呼吸很輕,而且今晚沒有人夢呓。睡着的人呼吸總是悠長而平緩,它的聲音比較大。而且,從生理上已經脆弱下來的我們,沒有夢呓只能說明大家基本都沒有睡着。
就連睡覺都變成了奢侈品。我想,我們是不是要完了。
我突然想到了那個女人烘焙的甜點。實際上她并不擅長這個,那些甜味食品要麽看起來完全讓人覺得無法下咽,要麽就甜到嘴裏開始發苦。可是意外地是,想到那些東西時我的胃蠕動地更加厲害了。如果是現在,我應該能夠毫不猶豫地把它們都吞下去。
我無法抑制地又想到了那個女人,以及變成喪屍後她手裏拿着的那袋面包。
她現在應該感受不到痛苦了吧。這個想法突然讓我覺得無限的憤怒與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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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什麽要這麽活着。我抛棄了人性,跟着一群只會殺戮和虐待的瘋子提心吊膽,現在還要忍受這樣的痛苦。
可是那些死去的人們現在多麽安詳?!他們不需要擔心食物!不需要擔心噩夢!不需要擔心什麽時候會有人讓你在極致的疼痛中死去!!
我為什麽要這麽活着?!
毫無理由的憤怒占據了我整個心髒。饑餓總是讓人脆弱不堪。再這樣下去,我覺得我會瘋。我懷着恨意嫉妒着那些死去的人們。卻又不願意同他們一樣放棄生命。
夜晚因為這無理由的憎恨終于變得不再那麽漫長了。
第二天清晨,我們再次踏上了尋找下一個補給地點的路。
可是我們的噩運還沒有結束。
“雖然這依舊是個壞消息,不過我還是要告訴大家,我們的汽油可能不太夠用了。”某天早上凱瑞看着車裏的人,表情看起來有些為難,似乎他也不願意說出這麽讓大家繼續沮喪下去的事情。
汽油快要用完了。如果真是如此,我想我們也快要完了。
這意味着我們将要抛棄汽車,改為步行。我們将變得更慢,而且會抛棄大量的物資——你懂的,我們只有五個人,不可能背起物資車上所有的武裝資源,藥品,還有剩下不多的水和食物。
艾爾沉思着,他已經從昨天開始就沒有抽煙了。我可不認為他在為了身體健康而戒煙,這裏所有的人都不畏懼死亡,他們是一群亡命之徒。可是不畏懼死亡的同時,也沒有人想要這麽無意義的死去——被活生生餓死,想想就覺得悲慘與可悲。
最後艾爾決定抛棄房車,所有人都去物資車上待着。然後把汽油集中到物資車來用,以圖剩下的汽油支撐我們走的更遠。房車本來就只是讓大家能夠休息的更加舒服而已。現在的情态,只要能活下去,舒不舒服什麽的完全就是多餘的考慮。
我們下車的時候伊威突然撲倒了我。我由于精神太渙散而完全沒有防備,他就那麽死死的壓住我,一點都沒有以前殺人時候的興奮,有的只有殺意,純粹到可怕,他說道,
“來吧小貓,讓你的生命發揮最高價值。我們需要你。”
高舉着匕首對準我的脖子,舔着嘴唇,就好像在看待一頓美味的大餐。也許我在他眼中現在和艾爾獵殺的野兔沒有區別。
匕首突如其來地落下。太過于震驚,我什麽都做不了,我覺得自己全身上下所有的肌肉都已經僵硬了,什麽都做不了。多麽可悲的事情。
就在匕首要落到我的脖子的時候,突然壓在我身上的伊威整個人往一側歪了過去——艾爾在他身上踹了一腳。
伊威原本瞄準我脖子的匕首劃向了脖子旁邊的土地。并且深深紮了進去。
“你幹什麽?!”伊威怒不可遏地看向艾爾。
“現在可不是浪費時間的時候。”艾爾看着伊威,聲音極其不滿,“別讓我看到下一次。”
“我餓了!”伊威大聲地說着,就好像在宣洩不滿,“我!餓!了!”
花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的我這時才慌忙地從地上爬起來。事實上,我的腿連站立的時候都在打顫,它很因為虛弱,也是因為我對剛剛千鈞一發殘留的恐懼。
“這只貓喂到現在不就是留着宰的嗎?”伊威咆哮着。我甚至覺得這兩個人馬上就要打起來了。
“是,也不是。”艾爾陳述着,“他是最後的食物。不是給你現在糟蹋的。”
伊威張着嘴,冷靜下來了,看着艾爾,又看向我。然後呸了一聲罵了句什麽,從地上爬起來氣沖沖地到了物資車上。
艾爾轉頭看向我,眼神冷漠,“別打算逃跑,親愛的。”
所有人都上了車。而我心神卻還未曾回來。
我很害怕艾爾對我的稱呼突然變得親昵或者吐露愛語。因為這無異于死亡通知書。
就好像在飼養家畜一樣的感覺。我之所以現在還活着,不是因為他們需要隊友,而是因為我是他們的最後食物,在最後關頭活下去的希望。
到了最後時刻,我不需要他們特別劃出人力來搬運,也不會因為時間而腐爛變質。
或者說這不是家畜,而是一條狗。在最後被烹饪之前,還能幫他們咬人。
…………
好吧,別誤會了。這可不是傷感于他們欺騙我我當做同行者。這是在恐懼。這麽久,我竟然一直對于艾爾的想法毫無察覺。
我如坐針氈。我想要活下去,可是按照這樣的發展,我能活的時間可不會太久。
凱瑞給我遞了一點水,“我覺得你需要它。現在你的臉色是蒼白的。”
我接過來喝了一點。是冷水,而且因為擱置了太久而有一種奇怪的味道。這樣的東西可沒法讓我安心和放松,它和熱水的作用效果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別這麽害怕小貓。”凱瑞大概是打算安慰我一下,是的,大概,因為他接着說,“說不定可以在吃掉你以前碰到下一個小鎮也說不定呢。”
這可真是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的安慰方法。
我沒有理會凱瑞。這樣的用詞與語句,很難讓我對他的安慰産生想要感激的情緒。我用從房車那邊帶過來的被子把自己裹住,閉上眼睛以圖讓他不要再來打擾我了。事實上凱瑞也很識時務地離開了。
大概是閉着眼睛的關系,我睡着了。
難得的是,這次我沒有做夢。
看起來似乎是對于死亡的恐懼與求生的欲望再次蓋住了我身為人類的良知。不過我卻無法對比感覺到任何與開心有關的情緒。
我們還在前進。唯一讓人稍微欣慰一點的是,路途旁經常看到喪屍,這意味着這附近應該有過人類生存的痕跡。
凱瑞曾提議過艾爾可以考慮去打獵。可艾爾否決了,他覺得我們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事情上,一兩頓野味解決不了什麽問題。當然,在我看來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不想要浪費體力,尤其是已經太久食物攝入不足之後,再浪費體力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在再次行進了大約兩天半以後,汽油徹底用光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當凱瑞意識到汽油問題的時候本就已經所剩不多。原本我們把重點都放在食物和水源上了。
我們不得不下車步行。食物,水,藥品,以及估計最合理的武器裝備,剩下的一切都要抛棄。
羅斯特看我的眼神也變得有些奇怪,我想他也快要受夠了饑餓。伊威的眼神更加露骨,他甚至還和凱瑞說過我身體的那部分具體怎麽吃感覺最好。
我想,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不能夠坐以待斃。如果再不找到新的物資提供點,我絕對會死去。
徒步進行得很艱難,因為我們都沒有了力氣。走得很慢,慢到簡直無法想象。
徒步走出去的晚上,我做噩夢了。再一次。
這次與回憶和人性無關。
我夢到了自己被倒吊在了樹上,然後被一點一點解剖。
我還記得當初艾爾教我怎麽屠宰那個偏僻小鎮裏出來查探我們情況的人。
夢醒過來的時候,我驚出了一身的冷汗,我必須要做點什麽……
所以,我決定了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