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口罩
蕭敘白趕到醫院的時候,搶救已經開始了,顧南風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走廊上,側着臉肩膀不停抖動,大概是在哭。
蕭敘白的心裏有一絲說不出的感受,像是酸又是澀,她放輕了腳步,慢慢踱過去。
從後面攬住她的肩頭,将人半擁進了懷裏,任何語言都是多餘,不及一個擁抱來的深情。
顧南風抖了一下,似是想掙脫,蕭敘白俯身在她耳邊低聲道:“是我”
她身上的溫度妥帖,語氣清淡卻讓人有安心的力量,顧南風捂住唇不想讓自己哭出聲來,蕭敘白卻扳了她的身子讓她正視自己。
“吃飯了麽?餓不餓?”
沒有問她事情經過安慰她,只是像聊家常一樣語氣溫柔的能滴出水來。
顧南風一怔,搖了搖頭,哪裏還有心思吃東西,從早上到現在滴水未進。
“走吧,你在這等着也沒用,去吃點東西”
蕭敘白拉着她起身,力道之大讓她一個踉跄,跟的跌跌撞撞。
“我不去……知夏還在裏面……”
“顧南風你能不能有點腦子!你除了哭還會幹嘛,你守在那兒她就能好了?別忘了你自己也是病人”
她的掌心還纏着紗布,那天鋒利的茬子也深深紮進了自己掌心,在監獄裏一直沒有得到很好的照顧,出來的時候傷口已經有些感染了。
她的态度強硬,顧南風掙了幾下沒掙脫,也怒從心來,“你……放開……”
話音未落,被人推到了牆上,後背一陣痛楚,還沒回過神來,那人溫熱的唇就覆了上來,不似一貫的溫柔纏綿,反倒像是在發洩某種怒火,含住她的唇瓣撕咬,顧南風皺起了眉頭。
“唔……”剛吐出一個音節就被人乘虛而入,随即節節敗退被逼的無處可逃。
丁香小舌掃過自己的舌尖逼着自己與她纏綿,顧南風手放上了她的肩頭不停往外推拒着她,卻抵不過她越逼越緊。
她看着瘦弱力氣卻出奇的大,整個人壓上來的時候幾乎遮蔽了陽光,逃不開掙不脫,這種無力感在眼角餘光瞥見有人往過來走的時候愈演愈烈,眼底都泛起了濕漉漉的水光,隐隐帶了一絲哀求。
蕭敘白顯然沒有放過她的意思,扣緊她的腰,用手墊在她背後隔開了堅硬的牆壁,逼迫她仰起頭承接自己的熱情。
兔子急了還會咬人,更何況是顧南風,她狠下心來在她的舌尖送上來的時候咬下去,嘴裏頓時彌漫了一層血腥味。
蕭敘白怔了一下,痛楚讓她放了手,随即臉頰上又挨了火辣辣一巴掌,更加怒不可遏,死死盯着她,空氣裏都冒着噼裏啪啦的火光。
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顧南風打完之後也怔在了原地,看着她白皙臉頰上迅速冒出來了五個微紅的指印,顯然挨的不輕。
偏過頭不去看她,咬緊了下唇,有一絲心虛,不對不對,她強吻了自己,自己不過是以牙還牙,為什麽要心虛?
顧南風被自己腦海裏的想法搞的一團糟的時候,蕭敘白緩緩退後了一步,眼底的火光一點點熄滅掉,變成了一如既往的深不見底。
“顧南風,你不要得寸進尺”
她倉促地擡起頭,只看見她轉身離去的背影,任何時候都氣場強大的蕭大總裁,此刻竟然有一絲廖落。
她在得寸進尺,自己又何嘗不是在步步忍讓。
蕭敘白唇邊溢出一聲嘆息,從自己包裏翻出口罩戴上,好在冬天倒也不顯得奇怪,打道回了公司。
宋知夏蘇醒的時候,小腹還隐隐作痛,她茫然地睜開眼,只看見坐在自己床邊削蘋果的宋爸爸,已經不再年輕了,鬓角斑白的發在夕陽下猶為醒目。
她眨了眨眼,有淚水湧出來,顫顫巍巍喊了一聲:“爸……”便泣不成聲。
宋爸爸将削好的蘋果放在了她的床頭,長久以來的身居高位讓他的眉目染上了威嚴,此刻卻難得柔和下來,沒有罵她。
“你肚子裏那個也是我的外孫”
難過瞬間翻湧成海,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的宋知夏在徹骨的疼痛中迅速長大,第一次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爸……對不起……我……”
顧南風在門外聽到這裏才推門而入,手裏提着盒飯以及保溫桶,“叔叔,吃點東西吧,醫院的盒飯不要嫌棄”
給知夏的是自己煲好的烏雞湯,她拿出來小心地用碗裝好,放在一旁晾的溫熱才送到她床邊。
“這次,多虧你了”
對上宋爸爸審視的目光,顧南風喂她喝湯的動作一頓,“哪裏的話,我和知夏是很好的朋友”
她說的波瀾不驚,宋知夏卻窺見了她眼底一閃而過的難過。
宋爸爸點了點頭,他本以為能在酒吧打人的女孩子不是嬌縱任性就是刁蠻無理,現在一見卻是很溫和有禮的女孩子,也不枉他四處奔走了。
“你陪陪她吧,我還有些事要忙”
他起身将空間留給了兩個人,房間裏安靜下來,誰都沒有說話,直到沉默着一碗湯見了底。
顧南風将碗放在了桌上,抽了紙巾想替她擦嘴的時候,宋知夏偏頭避過她的手。
“南風,你怪我嗎?”
“如果我說不怪,你會不會覺得我太虛僞”
分開不過不到一個月而已,她身上的稚氣迅速褪去,從前還會有溫柔的神色,現在只剩下溫和,亦有些冷清。
她不是言情小說裏那些聖母,她也會痛也會難過也會怨怼,如果說不怪她自己都不信,怎麽可以明明知道了自己的深情卻還視而不見呢?
怎麽可以這樣糟蹋自己,也被別人糟蹋呢?
怎麽可以在她下定決心要遠離她的時候,僅僅只是一個電話就将她拉回了她身邊呢?
所有的一切,不過都是仗着自己喜歡她,所以心甘情願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
“對不起……”
“我雖然怪你,但更希望你能好好的比什麽都強”
宋知夏迅速阖了一下眸子,将淚水逼回去。
“南風”
“嗯?”
顧南風拉開窗簾,讓陽光灑落進來,光線裏有塵埃在飛舞,她聽見知夏叫自己,于是緩緩回過頭去,唇邊露出一絲笑意。
“沒事……”
南風,如果……你是男生就好了。
她默默将這句話埋在心底,也決定過段日子再告訴她自己要出國的事。
“那我先回學校了,晚點再來看你”
“沒關系的,太麻煩了,你放心吧,私人醫院晚上都會有護工的”
話雖如此,但顧南風點了點頭後還是決定晚上再來看看。
看見樓下停着一輛和蕭敘白差不多的車時,她抿了抿唇,白天打了她一巴掌看起來還挺嚴重的,她二話沒說轉身就走了,相當生氣的樣子。
顧南風掏出手機想給她打個電話又放下了,道歉這種事還是當面比較有誠意吧,畢竟她幫過自己那麽多次,又救了知夏。
現在剛好是晚飯時間,她想了想還是拐進了街角的星巴克裏買了拿鐵和黑森林蛋糕,最後又要了一個冰袋。
不知道她喜歡吃啥,大衆化口味總沒錯吧,冰袋可以讓她來敷敷臉。
顧南風招手上了出租車,直奔蕭氏大廈而去。
到了樓下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整座蕭氏大廈還是燈火通明,靜靜矗立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位置,高聳入雲幾乎和夜色融為了一體,讓人望而生畏。
顧南風深吸了一口氣,還是推開了旋轉大門,由于不知道她在哪一層,想了想還是先轉去了前臺。
“你好,我找蕭總”
前臺小姐正在忙碌整理今天的來訪記錄,猝不及防聽見蕭總兩個字,立馬擡起頭來,露出公式化的微笑,一邊細細打量着她。
“你好,請問你是?”
白色雪紡衫,牛仔褲,帆布鞋,高馬尾還背着雙肩包,一看就是學生。
天天想見蕭總的人多了去了,哪有那麽容易就見到的。
顧南風猶豫了一下,“嗯……我是她的朋友”
“蕭總下午去了工地視察,還沒有回來呢”
明顯看出前臺有敷衍的意思,顧南風也不想多留了,自己和這裏格格不入。
“那麻煩蕭總回來後請你把這些交給她,謝謝”
她遞上了那個袋子,轉身離去,前臺接過來随手放在了一邊。
“好的,不客氣”
蕭氏最大的特點就是高層永遠比普通員工下班的時間晚,蕭敘白打着呵欠從電梯間出來的時候,前臺早已下了班,那些東西還靜靜放在桌上,她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被已經完全記不起這件事的前臺小姐随手丢進了垃圾桶裏。
沒有蕭敘白的打擾日子過的很平靜,每次去給祺祺做家教也都巧妙的避開了她下班的時候,如果忽略掉走在校園裏不時有人指指點點外,算是比較舒心了。
傅臨那樣溫和的人幾次都忍不住想要沖上去和他們理論,但都被顧南風攔下。
“流言止于智者,永遠不要和智障理論,他們會把彼此的智商拉到同一水平線上,然後用他們豐富的經驗打敗你”
何況那些流言半真半假……
難得這個時候了她還在開玩笑,傅臨松開了攥的死緊的拳頭,唇邊的笑意有一絲苦澀。
“你倒是想的開”
“想不開又能怎麽樣,難不成要從這跳下去麽?”
她将目光移到了清澈見底的湖中央,藍天倒映白雲,冬日裏鮮有的好天氣,只是從前湖邊她和知夏經常流連的座椅上換了別人。
桃花還未開,人面就已不知道何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