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天一大早,樓宇就趕工去了,原本計劃兩天的工時得縮減成一天。

昨天半夜,周師傅電話來說辰沅那邊最近國家要給貧困戶建安置房,需要大量的人手,叫他趕緊把這邊的事兒弄完,最好後天就能過來。

這一去就是大半個月,他擔心家裏老人萬一出個什麽毛病,沒人在家。這也是為什麽村裏人做這行的都出去闖,只有他選擇在近邊做的原因。

可樓宇就是跟着周全民學的手藝,而且又是國家弄的項目,于情于理他都沒有理由拒絕。

于是答應了,明天得去隔壁大娘家交代下。

田秋芝醒來時,已經十點多了,她好久都沒睡得這麽舒服了。

她立起身來,打量着屋裏的環境。

木窗子上的糊紙有些破爛,光線從紙洞裏射了進來,看的清空中揚曳的細小灰塵。今兒是個男的好天氣。

床也是那種木制的,兩邊的蚊帳被挂鈎攏在了兩旁,露出周圍雕刻精致的花紋,但不難看出,還是有些年份了。

田秋芝掀開被子,套進床沿下的布鞋裏,拉開房門出去。

張桂英聽見門響聲,轉過頭來。

“姑娘醒了,等着,我去給你弄點飯來。”

田秋芝這才發現老人的腳有些跛,走地很慢。

她忙迎上前去,“老人家,不用麻煩了。”

張桂英笑:“不麻煩,不麻煩,早就做好了,熱熱就能吃了。就怕啊,姑娘你嫌棄咱們這粗茶淡飯的吃不慣。”

“老人家說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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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不嫌棄就好。”

田秋芝看着老人的背影,莫名紅了眼框,她想家了。

她搶先一步去竈孔前去生火。

張桂英先是一愣,而後又慢慢挪去碗櫃,将飯菜端出來放在竈臺上。

“姑娘你叫啥名兒?”

“田秋芝。”

“呵呵呵,好聽,是個好名兒。”

田秋芝抿嘴笑了。

張桂英伸手試了試鍋底,已經有幾分

熱氣了,遂将手邊的菜倒入鍋裏。

“姑娘是哪裏人啊?”

“辰沅的。”

“哦,那挺遠的。”

“家裏都還有些誰啊?”

田秋芝沒立刻回話,拿着火鉗往裏頭添了快材。

“挺多的,上頭有爺爺奶奶,下面有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

“那感情好,人多熱鬧。”

是挺熱鬧的,可惜不屬于她。家裏人多,吃飯都成問題,田秋芝初中沒有讀完,就辍學幫着家裏幹農活兒了。

後來年紀稍微大點,經人介紹去了花廠做學徒,她記得家裏人當時高興壞了,這下既少個人吃飯,也多了個人補貼家用。

母親趙英菊當時那是十二萬分高興,點頭哈腰的好好謝了一番那個介紹人。

她當時已經16歲了,雖然不是很願意去,但是看着母親那樣高興,她覺得自己應該去的。

即使自己不去,等不到一兩年,家裏人就會給她說個人家。

她想,與其早早的嫁人,還不如出去看看,或許真能掙點錢,到時候回來,或許家裏會好過些。

記得走對我那天,母親拉着她的手囑咐了大半天,後來車要開了才松開手,汽車緩緩使出車站,她隔着窗戶看見母親背着車在偷偷抹眼淚。

她當時鼻頭一酸,也控制不住的哭了。

當時家裏東拼西湊的給她買了個老人機,讓她有事就往家裏打電話。

可是家裏根本就沒有電話,手機裏存的是村長家的座機號。

那時候,初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前一個月,她晚上都在偷偷的掉眼淚,好幾次都想給家裏打個電話,但都忍住了。

後來想想也好,家裏農活都幹不過來,要是母親走過去就是為了她這通抱怨的電話,那還真是添亂。

後來,她第一個月的工資除了必要的生活費,全都寄家裏了。

那時母親打電話來說錢收到了。讓她在外頭要照顧好自己,沒說兩句就挂了。

盡管只有寥寥幾句話,但她還是高興的。

最近幾年,錢照打,卻跟家裏幾乎斷了聯系,她想,他們是不是已經把她給忘了。

張桂英見她不說話,便自顧自地說了:“哎!我們家現在就剩下我這個糟老婆子和我那外孫子了。早些年,我那老頭子還在的時候,可熱鬧了,可惜他命不好,走早了。”

說罷,張桂英擺擺手,意識她不用添火了。

“就我那外孫子,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田秋芝實話實說:“不認識。”

張桂英沒再問了,她招呼着田秋芝過去吃飯。

田秋芝吃飯的速度很快,這麽多年在花廠習慣了,每每吃飯不超過二十分鐘,然後去做工,只想多掙點。

吃完飯,她動作利索的将一切都收拾好。

在衣服上擦着手上的水漬走出竈房。

就看見張桂英坐在大門口在曬太陽,張桂英見她出來,笑着說:“姑娘你也別忙活了,坐下休息會兒。”她拍拍旁邊的凳子。

田秋芝幾步過去,挨着老人家坐下。

老人時不時地看看她,越看越喜歡,雖然話不怎麽多,但人利索,張的也好看,眉清目秀的。

老人怕她不自在,開始和他話家常。

田秋芝有一句沒一句的應着,大多時候都是老人在講。

她想起老人的腿,便問了出來。

“記不斟酌了,是前年還是去年來着,去山上打材,摔得。”老人陷入回憶,“哎喲,可把我那外孫子給急壞了,原本還打算把那院子給理出來種點菜,那小子說什麽都不讓,真當我瘸喽!”

“老人家今年多大年紀了”

“呵呵呵,78了,該入黃土的年紀了。”

不知怎麽,眼前的老人對于死亡很是看得開,甚至能當做家常就這麽自然而然的帶出來。

田秋芝突然覺得心莫名其妙的就安定下來了,沒有剛開始那會兒飄忽不定的感覺,從昨晚到現在,她都不敢去想,如果她沒有跳車,又或者是沒有遇到那個男人,那她會不會也同那個車上的人一樣,被帶到哪個不知名的山疙瘩裏賣給人家做老婆了。

她以前只在電視上看過次類新聞,但沒想到會真真切切地發生在自己身上,不能想,越想越後怕,想到那些被賣的女人被鎖在破舊的房子裏,如果不聽話就要遭一頓毒打,或許飯都沒得吃,餓上個幾天幾夜,完全被當成一個生育的工具。

更可怕的是如果家裏有多個男人怎麽辦,小周該怎麽辦?她才那麽小,不到20歲。

想到這,田秋芝的手腳不受控制的發抖起來,為了不引起老人的注意,她得找點事兒幹。

她問了老人尋來把鋤頭,換上筒靴就往那荒廢的菜園子走去。

樓宇回來時天都已經黑了。

雖然多叫了個人幫忙,這一天下來還是累的夠嗆。

張桂英每次都會給他把飯菜留在桌子上,他走過去講菜罩拿起來,裏頭啥也沒有。

房屋裏頭張桂英聽見聲響,掀開被子就要下床來,嘴裏念叨着要去給樓宇熱熱飯。

田秋芝忙把老人給扶回去,說她去弄。

張桂英樂了,說好。

“那個,都在鍋裏。”

田秋芝扒拉着門框,伸手往那頭指。

樓宇聞聲轉過身來,逆着光,看見門口站着個人。

田秋芝以為他不明白,走過去講鍋蓋掀起來,裏頭冒着熱氣。

樓宇這才看清她的樣貌。

昨天黑布隆冬的,她的頭發又糊了一臉,後來到家後又一直低着頭,現在瞧瞧,長得還挺好看的。

她沒自己的衣服,身上這套穿的的外婆的,頭發用了條布巾綁着,松松地耷拉在腦後。

樓宇竟意外地覺得這套搭配有點好看

田秋芝見他不說話,又重複了遍:“看,都在這裏,還是熱的。”

樓宇回神,走過去将東西端出來。

田秋芝轉身就要走,被他從後面叫住了。

她轉頭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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