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媽的!又他媽下雨,再下下去,飯都吃不起了。”

黑皮低聲咒罵。

“話說你那邊什麽時候完工?”

“還要兩天。” 樓宇回。“就剩兩間房還沒貼磚。”

黑皮咕嚕咕嚕的又一杯酒下肚,打了個酒嗝,又開始話唠起來。

“媽的,我那兒剛弄出半個筒子來,就天天下雨,這她媽的都下了快半個月了。那沙子都快他娘的給沖沒了。”

樓宇嗤笑了聲,說:“你瞎操哪門子的心,又不要你出錢買。”

黑皮聽完哈哈笑起來,“說的是,說的是。”末了又嘟囔了句,“那不是又得誤幾個工。”

樓宇沒接話,他伸直腿,從長褲口袋裏摸出手機看了眼,快八點了。

他将手機又塞回褲兜裏,起身去結賬。

待他會來,黑皮已經喝的腦袋一點一點的。

樓宇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嘿,還能成麽”

黑皮甩着嘴皮子,晃晃腦袋,頓時清醒了不少,搖搖晃晃地要起來去結賬。

“帳我已經結了,我家裏還有個老人,不放心,先撤了。”

“走走走,甮管我。”

“那你先坐會兒,暫時別騎車,實在不行打個電話叫人來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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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行了,我知道分寸。”

樓宇撓了撓臉,沒再說什麽,擡腳往外頭走。

這會兒雨下的不大,毛毛雨。

他緊了緊衣服,朝牆腳停放的摩托車走去。

“哥,你說咱們幹完這一票是不是得發了。”一個瘦得只顯腦袋的男人搓着手,坐在卡車副駕駛上笑地好不開心。

“嗤,那還用說。”駕駛座上腆着大肚腩的男人也笑,不過那笑也只維持了那麽一兩秒。他盯着眼前的雨刮器,心底那點不安的情緒慢慢湧現出來,被這雨夜一點一點的放大。

他定了定神,交代身邊的人:“瘦猴,從現在起,咱可得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不能出一點纰漏。”

“知道了,哥,咱們又不是第一次幹這個,那次出過錯。”

“也是。”聽他這麽一說,大肚腩心又穩下去了一點。

田秋芝醒來,不知道身在何處,周圍黑黢黢一片,等緩過神來,才驚覺自己是在車上。

她剛想活動一下僵硬的身子,才發現手腳都被綁着,壓根動不了。

這時她有些慌了,她記得自己是和花場的一個同事去送花的,然後就被帶到了一個大型倉庫裏邊,再然後,她就不記得了。

腦袋裏頭生疼,她越想越疼。

直覺告訴她,情況很糟糕。

她試着轉了個方向,轉到一半,踢到個動西,對方悶哼了聲。

她試着小聲喚了句,“小周,是你嗎?”

對方立馬“嗯嗯嗯!”可聽不清說了什麽,她嘴被封了。

田秋芝剛打算往前挪,身體被颠地一個趔趄,朝後頭倒去,重重地撞到車壁上。

她痛的吸了口涼氣。

“瘦猴,聽到動靜沒?”

“沒啊,哥,你別疑神疑鬼的了,這馬上就進村了,還能出什麽事兒?”

“也是。”

田秋芝明白了,她們這是被拐進村了。

她顧不得身體上的痛,借着車壁往上蹭。

“啪嗒”一聲,後頭的門開了。外頭的雨水立馬飄了進來,打在她的臉上,涼涼的。

車子碾過一土泥坑,将後門徹底抖開了。

“瘦猴,這次真有聲。”

“哥,我也聽到了。”

“他奶奶的,走,下去看看。”

田秋芝想也沒想,縱身往旁邊的灌木叢裏一躍。

樓宇騎着摩托車,臉上已經被澆濕了。

他擡手抹了把臉,看清前頭停了輛大卡車,這路原本就窄,此刻停了輛大卡車,壓根兒就過不去。

他熄了火,支腿撐在地上。

這一停,尿意頓時上來了。

他踢下摩托車撐架,擡步往旁邊的灌木叢裏走去。

剛拉上褲鏈,就聽見前頭又動靜。

他迅速系好褲子,這會兒又沒聲了,他暗笑,這他媽的還沒喝多少酒,就出現幻覺了。

沒多想,轉身往外頭走。

剛踏出一步,又聽見響聲,這回聽的真切,确實有動靜。

他幾步跨過去,就見一姑娘蜷在那兒,手腳被綁着,頭發濕透了,全糊在臉上。

田秋芝費力張嘴:“救救我。”

“媽的,老子就說會出事了吧!”大肚腩的吐抹芯子噴了瘦猴一臉,“你他娘的長那麽大個腦袋是用來擺設的嗎?連個門都關不緊。”

瘦猴不敢還嘴,這事兒确實是他的錯,只得點頭連連稱是。

“是個屁,趕緊上去檢查檢查,看看少了沒?”

“是是是。”

瘦猴手腳并用地爬上去,打開手電筒左右掃了掃,這批貨他沒經過手,這會兒看見這滿車子的女人,眼睛都發直了。

對着外頭吼了句:“哥,沒少,好着呢!”

“沒少就他娘的給我滾下來。”

瘦猴咽了咽口水,答應着下來。

“這回把車給我鎖緊了,不然咱倆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哥,你放心,我知道分寸。”

“知道,你知道個屁!”大肚腩罵罵咧咧地,仿佛罵上瘾了。

“誰?出來。”

瘦猴鎖好門,拿手電筒往那灌木叢裏射。

“出來。再不出來別怪我不客氣了。”

瘦猴又惡狠狠地補了句。

樓宇慢慢地往外走,擡手擋住眼睛。

“你在這幹嘛呢?”

樓宇踉踉跄跄地出了灌木叢,“喝多了,解手呢。”

瘦猴又往樓宇臉上射了射,轉眼看向大肚腩。

待他走近了大肚腩才看斟酌,他呵斥了瘦猴一聲,示意他關掉手電。

“王哥。”樓宇驚訝。

“嘿嘿嘿,樓小弟,這麽巧啊!這大晚上的怎麽在這兒?”被叫王哥的人嬉笑道。

“嗨,剛跟一哥們兒在鎮上喝了口酒,這不,惦記着家裏還有個老人,正急急忙忙地往回趕。”樓宇擡手捋了捋額前的濕發,接着說:“哪知前頭停了個車,就停下來,順便去解了個手。”

“呵呵呵呵,原來如此。”

“王哥這是在外頭發財了。”樓宇視線轉向那輛大卡車。

大肚腩立刻警惕起來,“哪能啊,租的貨車,給人送貨呢。這不,經過這兒,就想着順道回來看看。”

邊說邊給一旁的瘦猴使眼色。

瘦猴本就是靠着看眼色謀生的,立馬反應過來,“哥,這時候也不早了,再晚點路也不好走了,要敘舊也不急這一時半會兒的,明天再敘也不遲是吧!”

“我就跟我小老弟說會兒話,你瞎插什麽嘴。”

“是是是,哥你說的是,可這雨眼看就下大了,這大晚上的路也不好走啊。”

樓宇抵了抵腮幫子,看着這兩人唱雙簧,而後扯笑道:“這位兄弟說的是,我這也急着回,王哥你先走。”

“好好好,改天咱哥倆在好好敘敘舊。”

“成。”

等大卡車消失不見,樓宇擡步往灌木叢裏走去。

他先前披在女人身上的外套已經濕透了,深秋的雨夜,是真冷。

他提起褲腿蹲下去,“喂,還有氣兒沒?有氣兒就吱一聲。”

田秋芝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但她還是應了聲。

樓宇低罵了聲“操”,掏出打火機将她手腳上的繩子燒斷。

繩子慢慢滑落在地,露出女人的腳踝,上頭被勒出了深深的紅印,破皮了,有的地方已經結痂了。

他擡手繞過女人的腿彎子,将人打橫抱了起來,轉身出了灌木叢。

“這他媽的都是些什麽破事。”樓宇咒罵。

——

張桂英聽到外頭的響動,估摸着是自己那外孫子回來了,起身準備去開門。

門剛打開,就見自個外孫一身濕透了,懷裏還抱着個濕漉漉的姑娘,一時愣在了門口。

樓宇本打算擡腳踢門的,看見外婆開了門,招呼了聲,抱着人直接往裏走。

外婆反應過來,關上門,跟了上去。

“外婆,家裏有熱水沒?”

“有有,我剛燒了一鍋水,還熱乎着。”

“那就好,您先給她洗個澡。”

“好好好。”

樓宇找了個大圓木桶,又去竈房提了兩大桶熱水,兌好水,又折去後屋裏搬了把椅子,放在木桶旁。

“外婆,你就坐這先給她洗着,衣服先穿你的。”

“好勒。”

樓宇弄完,出了一身的汗,汗水和雨水交融在一起,衣服幹了又濕,貼在身上難受的不行。

于是他又回房裏拿了些換洗的衣服,就着鍋裏剩下的熱水匆匆洗了個澡。

夜裏十點半,外婆出來叫他,說已經給姑娘洗好了。

在熱水裏泡了個澡,田秋芝已經緩了過來,跟在張桂英後頭出來。

她一直低着頭,頭發也濕噠噠地披在肩頭。

樓宇看了她一眼,說:“那邊有幹淨的毛巾,待會兒将頭發擦幹了,就跟着外婆睡,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他今兒是真折騰地有些累了。

田秋芝待他說完,還是沒擡頭,小聲說了句“謝謝!”

樓宇啥也沒說,大步往自個兒的房裏走去,他想他今天是中邪了,明明沒喝多少,卻淨給自己找些麻煩事。

改天得上趟山,找那個和尚給算算最近的運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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