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因那場糞戰,田秋芝打算再去下頭村的計劃被擱置了好幾天。
樓宇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她尋着個機會,又去了下頭村。
剛到村口,就見那大石頭上坐着一小孩兒,旁邊兒還卧着條黃狗。
一人一狗,就這麽安靜地望着眼前的那片菜地。
“你怎麽又來了?”小孩兒也注意到了她。
“找人。”田秋芝還是那句話。
小孩兒哦了聲兒,轉過頭,沒再看她。
這幾天降溫的厲害,田秋芝見他一半大的小孩兒穿着雙布鞋,吊着腿坐在石頭上,一大截的腿幹都露在了外頭。
終是沒忍住,上前問了句:“你不冷嗎?”
“沒辦法,要守菜。”小孩兒說的理所當然。
田秋芝想起了兩人第一見面時他就趴在旁邊兒問她是不是來偷菜的。
那黃狗見她靠近,倏地一下站了起來,立在原地沖她一陣狂吠。
田秋芝吓得連連後退。
那小孩兒抻着手從石頭上梭了下來,蹲在地上摸了摸那黃狗的腦袋。
那黃狗搖着尾巴,仰着腦袋蹭了蹭他的手心,一時倒也忘了田秋芝的存在。
見她還站着,他幹脆一把圈住黃狗的脖子,頭也不擡地道:“它不會亂咬人的,你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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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秋芝還是沒動。
半晌,小孩兒擡起頭來,有些不解地望着她。
“偷菜的人很多嗎?”她問。
她原本以為上次只是小孩兒随口說說的,可這回又聽他這麽說,好像就不是那麽回事兒了。
不然誰會在這大冷的天裏出來守菜。
田秋芝很是後悔上次揪了幾片菜葉子來擦鞋。
“不多,但也不少。”他回。
那下頭村的人走過路過都喜歡上這揪上幾顆菜帶回去,順手地就好像是在拿自己家的東西。
“這菜是你自己種的吧。”田秋芝說。
“你怎麽知道。”小孩兒一臉驚訝。
田秋芝聞言笑了笑。
那土窩窩打地歪歪扭扭的,一眼望過去,能站在一條線上的菜那是少之又少。
不像個莊稼人的手藝。
小孩兒這會兒待田秋芝地态度明顯親近了不少。
抱着黃狗的腦袋又問了遍你是怎麽知道的。
田秋芝說猜的。末了又補充道你種的很好。
那小孩兒聞言竟有些腼腆地笑了笑,道這都是跟着他爺爺學的。
還未等田秋芝開口,他又嘆了口氣道就是沒這地位置不好,菜都被偷的差不多了。
田秋芝抿了抿嘴,轉而問道:“你爸媽呢?”
她有些奇怪,小孩兒提到次數最多的便是他爺爺,至始至終都沒有提過父母二字。
那小孩兒聞言聳聳肩道出去打工了,好幾年都沒有回來了。
他說着頓了頓,似想到了什麽又補充道前年爺爺癱了,好像回來過一次。
田秋芝一時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指了指他那快掉到屁股溝的褲子,道下次換條褲子再出來。
上次就見他穿着這條褲子,走幾步就得用手提一下。
那小孩兒滿不在乎地嗤了聲兒,沒應她,提了下褲子又一屁股坐了上去。
只是屁股剛落下,又轉過來問她你到底找誰啊!
他們上鹿村的人幾乎都不往這邊來,且在他的認知裏,這下頭村的大都不是好人,若不是他家地在這裏,他是看都不會往這邊看。
“找我妹妹。”田秋芝說。
小孩兒聞言,提着嗓子問道:“你是下頭村的人?”
田秋芝搖頭。
小孩兒松了口氣,轉而又問道那你妹妹怎麽會在下頭村。
這回,田秋芝不知道怎麽回答,她甚至都不确定周麗鵑是否還在這個地方。
想到此,她已然沒了說話的心情,朝小孩兒點了點頭就要走。
只是剛走了幾步,那小孩兒就追了上來。
由于跑地快了點,褲子一下子又卡在了屁股腚處。
他一手提着褲子,一手拽住田秋芝的手道我是男人,我幫你去找吧。
田秋芝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小孩兒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別別扭扭的說:“你長的那麽好看,要是被那王祥看到了,說不定也會把你抓去給他做媳婦兒的。”
田秋芝驚道:“他還抓過別人?”她只知道那個被他買回來的女人。
小孩兒其實只是聽村裏人說那王祥花大價錢買了個漂亮媳婦兒,而偷他們家菜最多的就屬王祥,他理所當然的認為他最壞,于是也就那麽一說想吓唬吓唬田秋芝。
這會兒聽田秋芝這麽一問,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得道我雖然是上鹿村的,但那地方我比你要熟,你告訴我你妹妹叫什麽名字,我去幫你找。
“你不是下頭村的?”田秋芝有些驚訝,上次是這小孩兒幫她帶的路,她以為他就是那村裏的人。
小孩兒一臉嫌棄道我才不是呢。末了又催問她妹妹名字叫什麽,他待會兒或者明天都可以過去找找。
“你都不用上學嗎?”田秋芝又問。
對于田秋芝的答非所問,小孩兒有些不耐煩了。
但是秉着同是上鹿村村民就應該團結互助的原則,他還是耐着性子回道學校的擴修因為下頭村的人對遷墳的補償款不滿意,不肯遷墳而被迫停止了,所以學校暫時還上不了課。
他說完,看了看田秋芝,見她沒什麽異樣,才悄悄地松了口氣。
教室小,學校停修都是事實,但這課還是可以上的。
只是他爺爺最近又生病了,他爸媽寄過來的錢大都被他拿來給爺爺買藥了。
他這個學期的學費沒有交齊,害怕去了又被老師留下來要學費,所以幹脆就不去了。
想着等把這菜賣了補了學費再去上。
當然,這話他連他爺爺都沒有提起過,就更不會跟田秋芝說了。
而田秋芝沒什麽反應是因為她好像弄明白了樓宇這幾天老待在家裏的原因。
原來是學校停修了。
她低頭看了看小孩兒,道:“我跟你一起去。”
雖然知道去下頭村說不定又會給樓宇再添上件什麽新債,但既然已經添上了,那多一件少一件的也沒差多少,只要找到了小周,她到時候再想辦法還了就是。
況且,只要她小心點兒,盡量避開那王祥三人就沒什麽問題。
那小孩兒聞言想了想,道能在晚飯前回來嘛。
他還得過來守菜,早中晚是偷菜的高峰期。
田秋芝點了點頭。這次就是先過去摸摸情況,應該要不了多久。
小孩兒留了黃狗守菜,提了提褲子帶着田秋芝又進村了,走了幾步又開口同她商量道能不能替他改改褲子。
無論是誇他菜種的好還是這剛确認的同村之誼,都沒有幫他改改褲子來的實在,這是才是他主動提及幫田秋芝找人終極目标。
他第一眼見田秋芝,就覺得她是個好看的賢惠女人,改褲子應該也不在話下。
待得道肯定答複後,小孩兒幹勁兒十足的帶着他深入了下頭村。
——
這次兩人直奔王祥家。
跟上次一樣,門關着。
田秋芝上前往那窗戶口瞧了瞧,沒動靜。
小孩兒扯了扯她的胳膊,而後往那門口一指道沒有背簍和鐮刀,那女人可能是上坡打豬草去了。
他不知道田秋芝要找的妹妹和王祥買回來的媳婦兒有什麽關系,反正田秋芝已經答應了幫他改褲子,這找誰都是找。
是以,兩人又出發往坡上去了。
都是山路,小孩兒因為對這處熟悉所以走在前頭帶路,只是時不時地要提下褲子。
田秋芝看地好笑,揉了根兒藤條要給他綁褲子。
小孩兒摟着上衣,撇着臉有些不自然。
他轉着眼珠子,來回瞟着蹲在地上給他綁褲子的田秋芝。
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田秋芝待他要比他媽還好。
這褲子綁後雖短了好一大截,但至少是提高了走速。
沒一會兒,兩人就上了坡。
只是這會兒才意識到一個問題:這麽大一片坡地,要上哪兒去找人。
田秋芝與小孩兒商量着兩人分頭去找,到時候無論找沒找着,晚飯前都到原地來彙合。
十來分鐘後,田秋芝不知不覺就轉到了樹林子裏。
她方向感一向不錯,但畢竟是從未走過的路,轉了一會兒就徹底轉暈了。
她想開口喚小孩兒,才發現自己都不知道他叫什麽。
只得憑着感覺繼續走。
半個小時後,她聽見了水聲。
田秋芝加快步子跑了幾步,走近一看,才發現是個山洞。
入口稍窄,洞頂極高。
那水聲,便是從這洞裏傳出來的。
出于好奇,她往前走了幾步,剛入洞口,一股強風襲來,吹得她差點兒沒站穩。
田秋芝見過的山洞很多,但這能把人都給吹掀地洞她還是頭一次見。
真真是詭異。
她穩了穩身子,頂着風又往裏走了一截。
奇怪的很,風沒了。
眼前出現三條岔路口。
一條向上,傾斜着沒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一條向下,垂直地深入地底下,不知其深淺。
一條向前,彎彎曲曲地繞過了那道不知深淺的溝,也消失在黑暗之中。
這洞,風起的詭異,構造生的怪異。
沒有任何照明的工具,田秋芝不敢再往前走了。
她剛轉過身,就聽見裏頭傳來了一道尖叫聲。
田秋芝猛地頓住步子,等了好一會兒,也沒在聽見任何聲音。
她抱着身子,加快步子往回走。
只是剛走了兩步,那聲音又響了起來,這回聽地真切,是個女的。
田秋芝只猶豫了幾秒,便掉頭就往裏頭跑去。
萬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