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空殼

但兩個人并沒有聽從。

金發女生回頭看了一眼, 對叫個不停地男生說:“你管她們呢?”又不是以隊為單位來評分, 只是分批次進入而已。

男生大概覺得,好良言難勸該死鬼,也就随她們去了。

黎多寶走到問號标記處, 發現那裏并沒有任何實物,只要人站在該地點上,個人終端就會收到彈出來的試題。

做完之後,這個點就在她的地圖上消失了, 她扭頭又前往下一個。

幾個地點跑下來, 她只遇到一個人,還是第一批的時候就出來。對方看了她一眼,立刻就行色匆匆地走了。

黎多寶在做完五個點之後,發現這些得分點所考的知識并不奇葩,全都是基礎教育知識點內的問題, 只是将各個已學的內容、公式應用到更加符合軍隊氣氛的場景之中。

比如, 某幾人小隊, 在A種和B種C種情況下,各需要耗費多少軍需物資, 後勤補充隊在D種和E種情況下的行軍時間、以及天氣對行軍速度的影響下,一邊耗費一邊補充的話,該小隊需要在第幾天的時候撤回。并要求做出浮動條件下的軍需物品耗費曲線表, 對物資補充速度做出可以應付相對情況的調整,之類的剝了皮就司空見慣‘小學生’題。

以及在某種極端條件下,手頭僅有某些化學物品, 要怎麽得到需要的材料。

黎多寶數了一下,整個地圖上一共有五十個問號。

每個問號從現在的情況看,最低0分,比如剛才的‘小學生’題就因為太簡單而不給分題,但如果在彈出的提示上點了‘接受’答題,随後在看到詳細題目之後又不回答的話,會扣10分。

給分的題,分四個極別,最高是一題15分,每完成一題,個人終端上的得分就會相應地增長。

而她從一個地點走到另一個地點,起碼要十分鐘左右,五個小時內,是絕對不可能全部完成的。

怎麽避開不得分的題,找到全場給分最高的所有題目,就是這些‘已經意識到這一試規則陷阱’的所有參予者面臨的第二個問題。

所以。

這些題的擺放規律是什麽?

她停下皺眉不動。審視自己已經做完的五個問號。

烏宓靜靜地站在她旁邊,和之前一樣,無聲地注視着她。

她拿樹枝在地上劃,烏宓也随着她的動作一步一挪地跟着。

等她終于舒了一口氣丢下樹枝調頭向另一個方向去,烏宓則又像之前一樣,亦步亦趨地緊随其後。

黎多寶離開前檢查過烏宓的手環,初始分數沒變,意味着她并沒有接受題目,也沒有回答任何一題。

“如果不答題,就會被退學,送回家裏去。這還是好的結果,如果後繼的四個考試有什麽危險的話,很可能還你會死在這裏了。”

黎多寶認真地對她說:“會死,懂嗎?軍一大的入學試,每年都有意外身亡的學生。不是吓唬人,是因為有些場景雖然已經盡可能地做了防護,但還是有不及之處。”

但烏宓應該是不能理解,只是靜靜站着。不過眼珠兒先是盯着她的眼睛,随後突然向下看向她的嘴巴。

黎多寶又重複了一遍,着重強調:“會死。不要死。你要集中注意力。”

但烏宓保持着那個姿勢,再沒有任何動作。

黎多寶也只得算了。

畢竟時不待人。

接下來,她又遇到了一個在密林中穿行,尋找題目的人。

有一個男生甚至跟着她走了一段很短的距離,大概是找不到規律,想從其它應試的人身上得到信息,但很快發現她和烏宓明顯‘那裏有問題’之後,就立刻調頭離開了。

因為行動不便,個人終端開始倒計時的時候,她才勉強趕到了終點,看到孟朝陽立刻要過來,下意識地移開視線,帶 着烏宓走到另一邊。

她不太習慣,別人的無端殷勤。

站在一邊的少年看到孟朝陽伸出去又縮回來的腿,非常大聲地‘呵呵’笑了一聲。

孟朝陽沒有理會他。

黎多寶扭頭看了一下,現在所有的隊裏的大部分人都早就到了。包括那些比她還更遲出發的,只差一個人還沒到。

也就是那個提議所有人都得零分的那個女生。

她是黎多寶之後才出發的,大概是最後一批,而現在也是唯一的一個還沒到達的。

而這些已經在中點的學生,已經沒有心情再嘲笑調侃她和烏宓了。

他們個個臉色都不大好,湊在一起議論‘有人私自做題’這件事。

但既然一開始無法理解問題在哪裏,現在讨論也必然得不到答案。

他們唯一明白的是,到現在為止,除了黎多寶和烏宓已經有五個人以各種理由脫離隊伍後,直到五小時結束才到達終點,是不是說明這五人全都跑去做題了?

可只要做題,就會有分數差異。

這些做了題的,分數前五的人一個也跑不掉會被判定不合格就算了,一題也沒做的人,毫無疑問也會因為這幾個人的行為,淪為‘最低分’也被判定為‘本輪考核不合格’。

這些學員們,一邊罵規則多麽不合理,會搞得本輪一個通過的都沒有。一邊對這些做題者,十分不客氣地罵罵咧咧。

大概是覺得他們,自己找死就算了,還要連累別人。

‘自私自利的蠢貨’‘等着吧,回去路上有你們好看的!’之類的聲音不絕于耳。

比黎多寶先回來的孟朝陽,還有和他吵過架的少年、企圖尾行黎多寶的男生,以及她在密林中遇到過的學生,都在被排擠的行列。

但她和烏宓就還好一點。

因為兩個人看上去智力不夠,讓別

人以為‘可能是迷路了’,以至于走了五個小時才走出來。

等到最後一個女生也到達。

終點上的氣氛空前的緊張起來。

有性格強勢的女生,跑來一把就将那個女生推倒在地:“你什麽意思啊?你是不是有病啊?”

男生們也躍躍欲試地圍着孟朝陽那邊三個男生。

被推倒的女生笑了笑,爬起來拍拍灰:“自己傻怪別人?”譏諷:“明明那麽顯而易見,卻到現在都沒搞清楚是怎麽回事。還讀什麽書?早點回家去好了,站街不太需要腦子。”

一句話如冷水落油鍋。有女生沖上去就給了她一耳光:“你再說一遍!”其它有幾個人也躍躍欲試,眼看就要打起來。

還好這時候,天邊有內域飛行器的聲音。

“來人了。”有人高聲喊了一句。

一下所有人都不再亂動。

被打的女生狠狠将口裏帶血腥的唾沫吐到地上。

從飛行器上下來的,是一個沒睡醒的中年教官。

頭發亂蓬蓬的,眼皮也半睜不睜,下來也不看人,站在那兒,自顧自地擺弄了半天個人終端,大概是在看成績?過了會兒說:“你們不錯啊。三十五個人,就七個人腦袋沒問題。”

說着擡頭看向人群:“哪個是烏宓?怎麽好多點都去了,一個題不答?”

黎多寶連忙幫她回答:“教官,這邊。”她現在說話到是清楚了一些,但臉上肌肉不受控制地以詭異的方式扭動,擺頭晃腦的。

教官看了一眼烏宓,就有些了然了,但又有些意外:“她還知道走到終點來?”一般空殼症這種死亡率極高,因為他們要麽一會一動不動,等到想動的時候,滿世界亂竄。很容易觸發防護設施被自衛系統擊斃。

黎多寶含糊地應了一聲:“她愛,跟着人走,就跟着我走過來了。”

教官點點頭,認真地看了黎多寶一眼,又劃了一下個人終端,操作了半天,過了一會兒才收起來,對在場的人說:“好了。核對一下自己的分數,然後去下一個考點吧。”

在他操作完成後,所有學生都接到了‘個人考試信息已發生變動’的提示,查看了一下,發現自己考試的第一場信息裏多了一個‘不合格’的标志。

但除此之外并沒有任何其它的變動。加上去的分數也都還在。第二場考試顯示為‘準備中’。

還可以繼續?

那些沒有做題的人一下就沸騰起來:“教官,這是什麽意思啊?”

教官沒什麽架子,也沒有因為這些學生大呼小叫而聲嚴色厲,慢條斯理說:“不是說得很清楚嗎?規則沒聽嗎?分數最高的前五人,和分數最低的後五人,本輪考核不合格。校規說明過,所有考試中,分數相同識為并列,不占名額,名額向上或向下順延。所以你們每個人都不

合格。哪個字不認識?”

“就這?”有個男生急問:“我知道我們會不合格,我的意思是,那分數難道不變?他們導致我們不合格的。他們不扣分嗎?最終如果以總分來判定,這根本就不公平,我們老老實實按規則來的卻被處罰?”

“老實實按規則來?規則說了‘不合格’,就被判定‘不合格’,規則裏提過分數分作廢嗎?提了不讓參加接下去的考核嗎?”教官笑笑。

那男生立刻就不再出聲了。

教官抱臂看向一臉震驚的學生們:“知道這第一考為什麽這麽簡單,你們還是沒讨個好嗎?這就是教教你們,不要憑借自己以住的生活經驗,對任何規則明确的事情做主觀判斷,自己誤導自己。你也知道是以總分為準,那你還不做題啊?第一場被貼上不合不合格的标簽,很重要嗎?搞清楚你的目的是什麽,不要被自己的習慣性思維所蒙蔽。”

“是那個女生誤導我們!”有個男生大聲抱怨。

教官回頭看了一眼主張所有人都不做題,自己卻做題做到最後一個到達的女生,低頭看看個人終端上的信息說:“你叫湯唐?”

大約覺得她要被處罰,每個人都起哄:“就是她。”

叫湯唐的那個女生沒動,她剛才被打了一耳光,現在臉都腫起來了。

“你故意的?”教官問她。

“我們是競争關系。”湯唐沒有否認,說:“規則也沒說不能誤導別人。再說了,我說他們就信?”她扭頭看向那些人:“你們自己沒長腦子啊?高分不錄取,這麽明顯聽上去不太合理的規則,你們就不多想想?現在反過來怪我。”

她和其它大多數人一樣,穿得很差,衣服上還有補丁,從帝星中轉到啓明星的船費可不低,對于很多貧困家庭來說,已經是孤注一擲。如果最後的結果是不錄取,那她被送回去之後,還會欠一筆船費,接下去的會是什麽樣的人生,是顯而易見的。

“小丫頭挺厲害呀。”教官只說了這麽一句。

随後,調頭看向其它人:“學員私下鬥毆或對其它學員進行人身傷害,是嚴重違反校規的行為。”目光落在打人的女生身上。顯然他早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女生不看他,微微瑟縮。

他收回目光,看向所有人:“你們是已經簽過入學自願書,也辦完了入學手續的人。剛才動手的人,肯定會在完成考核的成績檢閱後,受到嚴重警告處份。三次嚴重警告就會被退學,請其它學生引以為戒。”

他停頓了一下,才又再開口:“軍一大采用的是,陪跑政策,我今天來到這裏,也就意味着,我會是你們接下來兩年基礎訓練中的管理者。也會是你們成為正式學員之後,一直到完成所有學業畢業為止,生活、學業相關事件的主

要負責人。當然,要看你們還在不在這裏了。所以現在,我也就不做自我介紹了。”

說着他目光嚴肅了一些:“但我要提醒你們在場的所有人,你們是同伴,不是生死之敵。有一些學員,來自較為殘酷的生長環境,請你們注意,這裏只是學校,還不是戰場。學校存在的目的,不是讓你們以極端方式自相殘殺,再找出最兇猛的納為己用,因為那是對畜牲的手段,而不是對人的。我們學校的目地是,盡可能地找出所有可用的、有潛力的學生,分配到各個适合的位置上進行高強度的訓練,将來成為保衛帝國的新生力量。”

大家神色各異,有些人不太以為然,有些人則若有所思。但都沒有說話。

教官一個一個地,審視着這些人:“在這個過程中,競争是被允許的,手段也是被允許的,畢竟智力是重要的組成部分。但除了在‘相關必要考核’外,所有日常競争,都不得以人身傷害為手段。明白嗎?雖然,帝國最高議會授權,軍人不受普通民法與刑法以及各類針對公民的條例與條規約束,而軍一大的學生因成為在籍或備用籍的軍人,也是如此,但軍一大并不是法外之地,反而是擁有最多、最嚴苛的行為條例的地方。在這其中,最輕的處罰是退學,最中庸的是數天或數年的禁閉,最嚴重處罰是死刑。請大家自重。”

随着他訓話的結束,說完最後一句:“那麽現在,熱身結束,接下來是真正的考核。”每個在場學生的個人終端都收到了第二輪入學試準備開始的提示。而他由坐上內域飛行器打着哈欠喊了一句“終點見。”就離開了。

“第二場入門試,将于十五分鐘後開始。”毫無感情的電子音,在每個人耳邊響起來。

“內容:請所在學員在2小時內到達地圖上标注出來的目地的。2小時結束後,仍未到達終點的學員,超過10分鐘将被扣除1分。”

有人嘀咕:“這不跟上次一樣的嗎,只是要求有些不同。”

甚至這次,在每個人收到的地圖上,也都像上次一樣,有一些标出來地點,只是這些地點并不是問號,而是從一到五十個數字。

電子音仍在繼續:“請注意,所有入試者,必須以按照從1到50的順序,在每個标注處完成打卡,才能正常得分,越是序列靠後的打卡點,分數越高。本場滿分共……共四百一十二分。”在報數字的時候,明顯地停頓了一下。

黎多寶聽到這個數,有些意外,但沒有表現出來。

她默默看了一下,這些數字并不是按順序排列而是被打亂的,最誇張的是,雖然兩地的直線距離并不長,大概只需要十幾分鐘就跑完了,但第一個點竟然在終點。

也就意味着,大家必須跑到終點之後再回頭去別的點。

這次大家都杯弓蛇影,總覺得規則裏會不會有什麽顯而易見自己卻偏發現不了的陷阱。

上當一次是沒注意,上當兩次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在打人女生的示意下,有一個女生甚至去向湯唐示好:“剛才她打你,我想拉都沒拉住,你痛不痛?我這裏有備用藥。”笑着遞過去。

見湯唐真的接過去開始塗,立刻笑咪咪地問:“你說這次,會不會又有什麽陷井啊?”

雖然其它的人都她十分仇視,但聽到這女生問,都紛紛豎起耳朵。

湯唐沒有說話,慢條斯理的把整管藥都擠出來,女生略有些肉痛,但忍着:“是要塗多一點才有用。”

“哦。”湯唐厚厚地一層抹完了。

女生又提醒她回答自己的問題:“會是陷井嗎?”

湯唐做出一臉莫明的樣子:“啊?我不知道啊。你自己不是有腦袋嗎?要不試着用用?”

女生臉一下就綠了:“你什麽意思啊?你都用了我的東西。你不想說,那你別用呀。”

“哦。我就是用了,怎麽了?你打我啊。”湯唐對那女生伸伸臉。看着那女生罵罵咧咧地回去。扭頭就站到黎多寶旁邊去,問她:“喂,你真傻還是假傻?”

黎多寶搖頭慎重地回答:“我有病。”表情略有些扭曲。再配合站在她旁邊,直勾勾盯着她臉看的烏宓。

湯唐有點想默默走開了,這……這什麽組合。

但邁出一步,又強忍了留下來。

因為就在她打算走的時候,個人分數排行已經出來了。

七個做題的人中,烏宓零分不算,湯唐是最後一名,孟朝陽排第二比第一名少五分,一個叫呂夜的人排第三比孟朝陽少一百多分。

而黎多寶排在第一,詳細資料顯示她一共做了三十二道題,得了四百一十二分。

也就是說,她起碼完成了二十七道十五分的題。

只用了五個小時,除去她甩胳膊甩腿走路的時間,根本沒有留下多少時間用來解題。幾乎每個點都只是落一腳就走了。

湯唐也試過,那些題實在太難了。

零分題到是簡單,但是不加分,加分題只有三級極別,1分的,5分的,15分的。最高級比最低的多出不只一點點,比五分的更是多了三倍。但她不得不退而爾求其次。專門找1分到5分的題來做。

在她看來,這場考試看上去不着調,但設了三個門檻。

1,是剔除話都聽不懂的人。

2,剔除找不到高分題的人。

3,剔除找到了,但做不出來的人。

每高出一定分數,就意味着個人智力上的差距。

可黎多寶看上去真的太像弱智了。

她很勉強地問:“這是什麽病啊?”

黎多寶磕磕絆絆地回答:“肢體不協調。”

她想了想,說:“那接下來你跟着我吧,我幫你第二試。這

一關我看了一下,基本就是體力測試。我背着你跑都不成問題。規則也沒說不讓人背。”

第一試明顯是智力考核,第二試看上去是體力考核。那後面兩個是什麽還難說。也許有用得上黎多寶的時候。

但黎多寶卻搖頭:“不用你幫我。第二試我不參加了。”她也不需要虛假的成績,剛才教官的眼神讓她意識到,現在開始,當她站到人前,人們看到的不再只是她自己,還有她背後的人。

從人是一個努力生存的族群,他們不應該因為她而受到異議。

決定不參加,是因為她走起路來都是龍飛鳳舞。沒有能跑着保持平衡的自信,到時候對身軀超成損傷會很麻煩。

并且她算了一下全程,2小時要跑完的話,必須以每100米10秒的速度狂奔。如果是繞400米一圈的操場跑步,每1圈的時間只有不到一分鐘左右,而且需要連續跑100多圈。而且時間不夠之後,為了防止被扣分,就算後面的得分更重,學員只能放棄沒跑完的點,直接回到終點去。

這一關如果是正常人的話,是不可能有滿分的。

除非是基因變異,在速度上有超能能力的人。

比如——她面前自信滿滿的湯唐。

學校到現在為止,都是在把人群以各種能力的突出程度分類。

而所有場次如果她沒猜錯的話,總分都會以第一場最高得分為準。

确保每場最高得分的人——也就是在一項上能力特別突出的人,不會被淘汰之餘,盡最大的可能甄別出各種不一樣特長的人。

全能的人無疑會得到最高的分數,每相差一定分值,都代表着,這個人的能力高低。

也正因為這個機制,她既然已經在一項上得到最高分,就算她接下去的三場全不比,也都不會被淘汰。她現在的狀态,保持不被淘汰就行了。沒必要冒險。

湯唐皺眉看着她,想了想,突然說:“第二場總分,剛好是四百一十二,不會是巧合吧?這不就剛好是第一場最高分嗎。”她笑了一笑,看看黎多寶然後走開了。

因為她知道,自己對黎多寶來說并沒有合作的價值。

在她走後,黎多寶看向烏宓。

馬上就要開始第二場考試了。

“我們要從這裏,先跑到這裏。”黎多寶耐心地教她:“你看,1、2、3……50,看到了嗎?要這樣跑。”

烏宓盯着她,沒有反應。

她又再重複了一遍。

但也似乎并沒什麽用。

倒數記時結束,她和烏宓也跟着人群一起離開了起點。

大家幾乎都是呼嘯而去。

黎多寶落在最後面,努力在不摔倒的情況下,保持勻速前進。

烏宓跟着她走了一段,突然停下來,低頭看看自己的腳。

然後回頭,順着來時的路,将落在地上的鞋子撿起來穿上,才又再回來。

似乎很在意穿不穿鞋。

黎多寶看着她,卻在想着。

空殼症不是因為他們做錯了什麽,而是因為,有一些人做錯了。

可最終的結局,卻要讓所有人在承擔。

這樣的決策,不知道讓多少人,命運變得可悲。

“你能聽見我說話吧?”她看着回來的烏宓,與她四目相對。企圖在她眼睛中,找到一些光芒。

也許在他們內心深處還是有理智存在。

就這樣相看了許久,烏宓突然說:“你是誰?”然後保持着詭異的姿勢,自問自答:“我叫黎多寶……不能不穿鞋……”

黎多寶怔了一下,卻突然意識到,也許烏宓就是在用這種方式告訴自己,她是聽得見的。只是,她無法也沒有能力做出更多的回答。

“你要從這裏,到這裏。”黎多寶讓她看地圖。又将規則重複了一遍,最後指指終點處:“我在這裏等你來。”

也不知道烏宓聽懂了沒有。

總之她仍然跟着黎多寶順着1號點也就是終點的方向向前走。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兩個人才搖搖晃晃地到達了目的地。

這時候他們已經在路上遇到了不少正在每個點之間瘋狂穿梭的人。

雖然很多人都無法再堅持,但每個人都在努力掙紮。不願意放棄觸手可得的分數。

黎多寶到達終點忐忑地回頭看,烏宓在1號點的位置站定,捂着耳朵不動。她走回去,問:“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也沒有得到回答。

烏宓甚至都不看黎多寶,只是緊緊地閉着眼睛,捂着耳朵。面容扭曲可怕。

“烏宓?”黎多寶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她猛地睜開眼睛。

黎多寶發現,她似乎在承受着什麽看不見的痛苦,全身都崩得緊緊的。口中不斷無聲地自語。

黎多寶近一些才聽清,她在不斷地重複:“太吵太吵”明明周圍什麽聲音也沒有,卻無聲喃喃不停,閉上眼睛,捂着耳朵,想隔絕一切似的。但顯然并沒有起到作用。

就在黎多寶想走得更近一些,她突然尖叫着,調頭開始狂奔起來,不知道是想逃離什麽。

不一會兒就不見蹤影了。

2個小時後,所有學生都回到終點。

烏宓沒有回來。

教官來的時候通知,有學生瘋跑撞到了考試邊界的電網上,意外死亡。

“請大家注意危險标示。”他輕描淡寫地說完,就沒有再提這件事:“好了,接下來是第三場了,第三場考試是今天的最後一場考試,第四場和第五場分別将在明天上午七點和下午一點開始。而現在馬上開始的第三場是合考,我們要等第二批到達的學員結束前兩場的考試後,一起進場。大約還有半個小時。所以現在,大家可以短暫地休息一下。”

大家開始議論紛紛,說起空殼症的事。

“他們真

的是吓人,沒事的時候,一點事沒事。打他一耳光都反應。但一發瘋就特別吓人。我樓上那個,發瘋跳樓,我家是二樓嘛,掉在陽臺上,太惡心了。并且只要有一個發瘋,就會吓到其它的空殼症患者,大家一起發瘋。”

黎多寶從沒有見過孔朱發瘋。

但那天夜裏,他光着泥腳站在窗邊,現在想來,也可能是剛剛才瘋跑完回來。

雖然和烏宓相處時間并不長,也知道她這樣根本不太可能平平安安——畢竟啓明星是軍部的地方,除了學校,還有一些別的設施,相互之間肯定是有防護裝置的。烏宓看不懂标示,遲早都是會出事,但黎多寶還是因為烏宓的死深受震撼。

孟朝陽過來給她水:“喝一點。”

大概是想安慰她。

但最終也沒說什麽。只是陪着她靜靜地坐了一會兒。

半個小時後,第二批人終于到了。這一批人更少一些,大概只有十五個。

其中一個穿着華貴的少年,從人群中過來,悶頭悶腦地走到了黎多寶面前。就好像早就熟識那樣,站在烏宓曾站過的位子,無聲靜默地注視着她。

和他一起來的人在那裏興高彩烈地讨論。

“這個好神啊。不知道怎麽的,突然開始做題了。把我吓了一跳。不是說空殼人沒意識的嗎?”

“可能他只是,自閉症吧?”

黎多寶扭頭與他對視,心砰砰地跳,問:“你是誰?”

少年許久,重複她的話:“你是誰?”然後自已回答:“我叫黎多寶。”

如果說,烏宓是因為注冊的時候站在她身後,所以看到她的名字,才會與她有這樣的對話。

那麽這個少年的行為又怎麽解釋?

她怔在那裏。

如果空殼症的人,并不是對外界的一切都看不見聽不見,而是看見聽見的太多呢?

如果他們每一個,都能聽到所有其它空殼症患者所聽見的、看見的。

也就能夠解釋為什麽素未謀面的空殼症患者,會重複她和孔朱最初那個簡短對話。會記得,她跟孔朱說過,不能不穿鞋。也會記得,她跟烏宓說過,要集中注意力,一定要做題。

空殼人看上去有很多個,生活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家庭,不同的星球,可他們的意識卻是一個整體,每一分鐘、每一秒鐘,它都看到、聽到所有身軀看到聽到的一切。

空殼人不是聽不懂自己面前的人在說什麽,也不是看不見身邊的人所以不予理會。

只是色多而盲,音雜而聾。

它無法處理那麽龐大的信息。于是看上去遲鈍又愚蠢。

在不能承受的時候,只能選擇讓一部分身軀死亡,來減輕自己的痛苦。

這個因為不同人類融合産生的畸形生命,不知道存在了多久,就這樣一直無聲掙紮在這種沒人能理解的‘酷刑’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一直在打驚天大雷,閃電好像天劫。還停了三次電,雖然有部分丢失,但還好草稿自動保存了一部分。

後面內容重寫花了一些時間所以更新遲了,現在已經過了十二點了,就索性多寫一點。

感謝在2020-03-27 23:10:34~2020-03-29 02:35: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好困啊 60瓶;黃河之水 10瓶;餘笙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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