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室內的亮度在智能系統的調控下變的稍暗。
穆回風擡手捂眼并沒有起來，頭頂的尖耳和頭發因為阿波爾的手掌而放松。
阿波爾沉默着一言不發，像是在想什麽一樣面無表情。
而穆回風從不會在這時去追問。
他們之間的關系彼此心知肚明，也許這其中還要加上許多懷疑，欺騙。
但這不都是因為他們是敵人嗎？
同樣的話說多了，不好笑也會變成笑話。
正如阿波爾懷疑他，卻總是找不到證據，幹脆的殺了他，卻因為心底的那一絲遲疑而久久不去下手。
穆回風心想，也許在未來的某次戰鬥上，阿波爾會因此死在自己手裏。
不過這都不是現在需要考慮的事情。
短暫的和平，暫時處于相同的立場，令他們之間形成了詭異的平衡。
所以……他們現在的相處都是假象，撕開了這層虛假。
他們的關系只有一個。
——敵人。
這是穆回風非常清楚，然後又被他擲于心底的真實。
阿波爾低着頭，順了一會兒穆回風的耳朵就不再動了，他在回想獨鷹那天叫他參加的荒唐的下午茶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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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不只是打破了他和穆回風之間的氣氛，也可以說是為他的人類之旅寫下了休止符。
正确說，是在那次下午茶上，将他來到帝國領域的主要目的解決了。
找回蟲族丢失了三十年的雄性。
說實在的，阿波爾一直以為這不過是蟲帝的借口，但是卻在獨鷹口裏得到了确認。
那名喜怒不定的海盜船長，用似笑非笑的語氣告訴他。
“別擔心，我雖然知道你是誰，但也沒有揭穿你的打算，甚至我還可以告訴你你此行目的地的所在。”
“什麽？問我這麽幹的原因？對喲，我的想法只有一個……”
“離開穆回風。”
……阿波爾沉默的回想到這裏，眸子裏的神光在穆回風身上明明滅滅。
因為獨鷹這個人的琢磨不定，反倒沒辦法輕易的無視掉他的話。
阿波爾手指微動，獨鷹的聲音又一次在心底響起。
“你說為什麽？很簡單，最初我認為你和穆回風在一起會産生令我愉快的效果，可是實際上，反倒令他不安定了。”
“你理解的吧？對于自己計劃中的不穩定因素當然要去排除。”
“我沒有與你為敵的想法，講道理，我是一個好人，單純的以前輩的身份疼愛他，所以你離開可以嗎？”
“真實身份也好，他到底是誰也好，都和你沒有關系不是嗎？”
“反正你想帶回的是你族的珍寶，旅途過程中遇到的一名人類可有可無，就不要在意那麽多了。”
……
自己一如往常回應了過去，事後卻用了超出預計的時間冷靜 。
阿波爾安靜的想着，手掌卻一路來到穆回風的脖頸，深沉的眼底不見一絲光亮，手指卻在慢慢收緊。
既然這麽令自己混亂的話，消除掉不是最簡單的方法嗎？
就在這時，獨鷹的話惡意的蕩在耳邊。
“你說如果他是那個穆回風你就必須殺了他？這是和我撕破臉了嗎？”
“不管你在蟲族那邊兒什麽身份，我雖然對人類沒有好感，對你們也是一樣，但姑且我還是處于人類這方的，所以你理解你在說什麽嗎？”
“玩樂也好，取樂也好，這是我賦予船上的人自相殘殺的權利，可是這艘船是屬于我的，在這裏就算是國王都不能命令我，你是想要孤軍奮戰嗎？我不介意來一場困獸鬥。”
“冷靜點兒，我沒有現在就開戰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訴你，穆回風他有必須活下來的理由，這和他是蟲族還是人類無關，我想利用他？不，而是他想利用我做什麽。”
“人類的關系就是這麽複雜，我心甘情願被利用不要這麽不可思議。”
“我是誰？我是獨鷹，你也可以叫我N763。”
“不懂沒關系，反正現在早就沒人還會叫我這個名字了。”
獨鷹的警告頻頻在腦中浮現，阿波爾手上的動作越來越重，直到穆回風呼吸困難的半睜開眼睛。
“阿波爾……”
阿波爾垂下頭，近距離與他的雙眸相對。
“我想了很久，不管你是不是那個人，将讓我混亂的苗頭除去就好了。”
穆回風眨眨眼，輕輕張開雙手。
“到我懷裏，你就會安心下來。”
阿波爾斥責道：“愚蠢。”
話雖這麽說，可他卻放開了手，抱臂環胸，斜倚在沙發靠背上閉目養神。
氣息比之前的确實要淩亂，穆回風一邊想着，一邊輕咳兩聲，摸摸脖頸上的紅印，湊過去，把下颚搭在他的肩頭。
“因為我而心亂是那麽難以接受的事情嗎？”
阿波爾睜開眼睛，眼底閃過一絲複雜。
“如果确定了早已确定的事情，你會怎麽樣去做？”
穆回風聲音毫無異狀的在他耳邊兒想起。
“按自己想的去做。”
語氣的決然令他心中一跳。
阿波爾說道：“你就沒有碰到過猶豫的時候嗎？”
穆回風說道：“有喲。”
阿波爾：“什麽時候？”
每一次在戰場上，對方的反擊都是明快迅捷，即使是落入絕境也能抓住那絲渺小的機會起死回生。
所以他很難相信，穆回風也會有遲疑的時候。
“呵呵，太多了。”
穆回風低笑着說道。
阿波爾：“……你是在說你并不是神的意思嗎？”
奇異的，他仿佛能感受到穆回風心底在想什麽。
穆回風說道：“不，我是純粹的人類。”
阿波爾：“什麽意思？”
穆回風摟住他的腰，把人納入懷裏，呼吸都像是在細語。
“當然是因為，我也會有很多煩惱的時候。”
說道這裏，他語氣不好的沖着阿波爾抱怨，仿佛貼心的情人。
“你差不多也該分開我和那個人了吧？”
阿波爾勾起嘴角，不知道在想什麽的說道：“早就分開了。”
那個人和你。
虛影和真實。
他不是你，你卻是“穆回風”。
穆回風說道：“那真是太好了，我也能松了口氣。”
仿佛他真的很是頭疼這個問題似的，他露出終于解決掉麻煩事的輕松神色，但眼底深處卻滑過複雜。
真的會那麽簡單就打消阿波爾的疑慮嗎？
他沒有相信。
阿波爾這時又說道：“你說，如果一個人不停的騙你你會怎麽去做？”
穆回風說道：“……為什麽這麽問？”
心底咯噔一下，暗道來了。
阿波爾淺金色的眸子像是看穿一切般掃了他一眼，瞧的他背後一涼。
“突然這麽想。”
穆回風說道：“看你喜歡吧。”
阿波爾翹起嘴角，“看我喜歡啊。”
穆回風嘴裏應和着，心底卻陷入了不安。
雖然阿波爾之後沒對他做什麽，他們也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然後休息關燈，平常的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
但是在進行完這場談話後不久，他就主動找上了獨鷹，見面後劈頭就是一句。
“你對阿波爾說了什麽？”
獨鷹此時正叼着面包片喂人魚，此時和辛一起看過去茫然，頗有種無辜的。
辛長尾甩動，“好久不見，穆回風。”
穆回風點頭，“好久不見，看來你過的還不錯。”
“嗯，很好。”
辛愉快的在水箱裏游來游去。
獨鷹扔了條魚給他，再一臉被冤枉的對穆回風說道：“喂喂，要質問也該是我吧？将軍大人。”
穆回風眯眼，“你是怎麽知道的？”
獨鷹無所謂的說道：“一開始就有想法，之後你掩飾的也不怎麽到位，然後就這樣了。”
穆回風說道：“然後就這樣了？你的反應不太對。”
“拜托，你讓我一個高等人類會對低等人類有什麽反應？”
獨鷹無奈的說道：“我知道你的目的，你的打算，你的計劃，也知道你想把船裏的人都送進監獄，但是有我什麽關系？”他懶洋洋的撇開嘴角，“不過是個玩樂的地方，正好我也有些膩了，換一個只是順便的問題。”
穆回風說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正常人，沒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還病的不輕，”最起碼正常人不能這麽平靜的把自己的産業說放棄就放棄，而且……“剛剛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
“前面是假的，後面是真的，”獨鷹沒怎麽猶豫的回道，扔出魚，看辛指甲一劃，魚血散在水波中的場景靜靜微笑，“我确實玩夠了，飛船主系統随你們處置也無所謂。”
穆回風沉聲道：“找到機會我一定會把你送進監獄的！”
你丫就是個大禍害！
“呵呵，我等着，”獨鷹不以為意的說道，他的神情不是看不起穆回風的冷淡，反倒饒有趣味，似乎對于他來說，進監獄也算是人生的一種體驗，他興致勃勃。
穆回風說道：“你把我的身份告訴阿波爾了嗎？”
獨鷹在他脖頸上的手印瞥過，“沒有，不過我猜他心裏有數。”
穆回風沉吟片刻說道：“你對我到底有怎樣的目的？”
獨鷹懶懶的打了個哈欠，“對你不痛不癢的目的。”
穆回風說道：“喂！”
“不是告訴你了嗎？我是你前輩！”
獨鷹不耐的說道：“如果實在想知道，就去查查你自己的身世。”
“蛋疼，別總指望我告訴你！現在的小鬼，淨想着不勞而獲！”
說完，他拖沓着腳步，懶洋洋的走了。
穆回風被平白無故訓一頓也挺可憐的，幸好身邊有多日不見的辛在。
辛說道：“還好吧？”
穆回風點頭，“沒事。”
辛說道：“獨鷹人還是不錯的，你們好好相處？”
穆回風無言看他，“用疑問句是說明你也認為我們相處不來吧？”
辛笑嘻嘻道：“暴露了。”
穆回風嘆了口氣，再看向這條無憂無慮的人魚時，眼底疲憊松了不少。
“你還真是沒怎麽變。”
辛說道：“你們的一秒是一瞬，我們的一瞬是十年，差別太大，想變化都很難。”
“呵呵，這樣啊。”
穆回風有些不知道說什麽，這些天發生的事情他看似游刃有餘，卻也是花費了極大的心神。
驟然到了目前船上唯一可以讓自己放松的人面前，他反倒不知所措。
辛在這時仿佛心有靈犀的說道：“辛苦了。”
穆回風瞳孔收縮。
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因為他所得到的一切是努力之後的理所當然。
比起那些努力了也沒有收獲的人，他本身就是幸運兒。
“你還真是敏銳。”
穆回風揉揉頭發，耳朵軟趴趴的耷拉下來。
辛說道：“回去好好休息，你想知道的事情我會幫你詢問獨鷹，最近我哪裏都不會移動，你有想知道的可以來這裏找我。”
穆回風應道：“好。”
“然後就是……”
正準備走的穆回風聽到辛欲言又止的聲音，回頭問道：“什麽？”
辛遲疑半響說道：“我感覺到你身體裏有一種奇怪的力量，你最近吃了什麽嗎？”
穆回風一下子想起了科裏的咖啡，不會真下了料吧？
辛看出穆回風臉色不好，也不隐瞞的說道：“你最近可能會出現一些變化，對身體沒有影響，只是那些變化過後，你的所有異常都會迅速消失。”
穆回風一愣，期待道：“是耳朵尾巴什麽的都會消失嗎？”
辛點頭。
穆回風陡然松了口氣，說真的，他已經在擔心獸性的問題了。
最近他竟然一點也不排斥阿波爾的撫摸，甚至還想把他整個人圈占！
這狼一樣的野性，必須要在回返帝國之前處理掉！
“然後就是……”辛笑着對他，美的宛若深海泡影一樣的人魚說道：“再見。”
穆回風輕輕點着頭說道：“一定。”
水箱裏的自然光照亮了陰暗的環境，白狼的半獸人仿佛做下承諾一般轉身離開。
這足以入畫的神秘景象，被走出來的人打破。
獨鷹懶洋洋的打着哈欠，“走了？”
辛說道：“嗯。”
獨鷹手掌碰着水族箱透明的表面，笑道：“你說我剛才說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
沖着穆回風能笑容夢幻的人魚，在面對獨鷹時卻冷淡的仿佛看着某種污穢。
辛肯定的說道：“你說的全都是真的。”
作者有話要說： 總覺得我這本是要開動物世界的節奏？
對了，你們誰知道左臂一直酸疼，連帶着無名指也疼的麻麻的是怎麽回事嗎？
最近身體不好，回複評論什麽的可能要推遲一段時間，我盡力快些恢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