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火車上的日記本
諾米遙在北京和夏亦航一起度過了愉快的兩天，以至于回程當日到火車站時，他看見莊瑤和秦思跟他們住在一個包廂裏，還覺得有些遺憾。他們買到了兩個中鋪、一個下鋪和一個上鋪，莊瑤選了上鋪，秦思選了下鋪，這讓諾米遙很想給她們唱贊歌說謝謝。
當火車緩緩地開動時，靠在包廂邊刷手機的莊瑤忽然擡頭對夏亦航說：“恭喜你了。”
“謝謝。”夏亦航依然冷淡。他正和諾米遙一起坐在包廂外窗邊的兩個相對的座位上。
但莊瑤不準備放過他，一直興致勃勃地詢問有關決賽情況的問題，她也參加了複賽，卻沒有進省隊。夏亦航禮貌地回答了賽程、題目和招生政策等實際的問題，可等到莊瑤再問他平時是怎麽準備競賽的時候，他的臉上終于流露出些許不耐煩的神色。
一直坐在下鋪上玩的秦思忽然冷笑一聲，“呵，大家學競賽的時候不都是一樣的麽。無非就是題刷得如何，哦對了，還有自己聰不聰明。反正我是不聰明的，這輩子都沒機會通過競賽保送。”
諾米遙倒是知道，理科的數理化生競賽是不許高三學生參賽的，也就是說這本就是他們最後一次生物競賽的機會。物理和化學的賽程似乎還要在更後面，可科目不同，夏亦航說得再多對莊瑤也不一定有價值。
“諾米遙。”
他正想着，夏亦航忽然叫了他一聲，接着說道：“你平時寫日記麽？”
“呃……我不寫。”諾米遙注意到，在夏亦航莫名其妙地說了這麽句話以後，秦思和莊瑤都驚訝地看了過來。秦思立刻低頭在手機上敲打，幾秒以後諾米遙就收到了一條短信：
秦思：你跟夏亦航居然能自如地閑聊？厲害厲害。
諾米遙哭笑不得，擡頭就看見夏亦航拿出一個厚厚的筆記本，迅速把已經有字的地方遮住，拿起黑色簽字筆慢慢寫了起來。所以，夏亦航剛才是在邀請他一起寫日記？
“你每天都要寫嗎？”諾米遙問。
夏亦航點頭，“嗯，從初中就開始了。”
很難想象夏亦航的日記裏都會是什麽內容，因為他的社交生活非常單調，讓諾米遙懷疑他會把日記寫成一本解題心得。雖然很想湊過去偷看，不過夏亦航明顯不想讓人看見，諾米遙也就不再掙紮。但他忽然想到夏亦航曾經說過的話，不由得問：“這不會也是為了應對老年癡呆吧？”
夏亦航竟然輕輕地笑了起來，“是啊，你還記得。”
卧卧、卧槽！諾米遙被這笑容蘇得差點原地爆炸，他拿起手機刷着微博試圖冷靜一下，叮一聲，新狀态中赫然出現c城本地一家媒體發的狀态：“競賽金牌是怎樣煉成的：全國生物競賽第二夏亦航的學習方法揭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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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他總算知道莊瑤為何會忽然說“恭喜”了。
諾米遙點開評論，發現最頂上的一條被贊得最多的是一個加v用戶：
夏立軍v：兒子，為你感到驕傲！
好像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諾米遙點開此人主頁一看，恍然大悟。這人經常上c城的財經新聞，作為本地民企的龍頭老大，夏立軍喜歡做慈善、建學校，在媒體中風評很不錯。c城的周邊有很多貧困的區縣，據說夏立軍還設立了一個獎學金，資助這些地區的學生上大學。
以c城為中心，南部的好幾個省市裏随處可見夏立軍創辦的怡悅汽車，在國産平價汽車這一塊做得非常不錯。沒想到，夏亦航的爸爸居然是這樣的人物。
不過，諾米遙能從平時的跡象看出來，夏亦航并不喜歡他這個爸爸。現在夏立軍轉發評論了這麽一條，他不确定夏亦航看見這個會是什麽樣的心情。
諾米遙一邊心不在焉地刷微博，一邊悄悄觀察夏亦航，看他有沒有拿起手機打開微博。說不定他根本沒關注這家媒體呢？
一刻鐘以後，夏亦航合上日記，擡首看向諾米遙，“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啊？沒有，沒有！”諾米遙懊惱地想，還好夏亦航不參加高考，否則如果考場在同一個學校，他可能連智商都會被降低一個檔次。他是個憋不住話的人，想了又想，在夏亦航懷疑的目光中終于頂不住壓力，投降地把手機遞了過去，
夏亦航只看了一眼，神情就冷了下去。他把手機還給諾米遙，淡淡地道：“你一定有很多想問的吧？”
諾米遙迅速地搖了搖頭。開什麽玩笑，他看着夏亦航這副明明被傷到卻要保持冷靜的面孔，心疼都還來不及，還問什麽鬼。
但夏亦航卻沒有理會他的否認，而是轉頭看了眼包廂內躺在床上玩手機的兩個女孩，然後低頭看着桌面，輕聲講了起來：“我爸和我媽當初離婚……是因為他出軌，找了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我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我不知道叫什麽，也許在上小學一年級，或者二年級吧。”
諾米遙想不好要用什麽話來安慰他，急得如坐針氈。夏亦航看他不停地變換坐姿，眨了眨眼，問：“又不是你出軌，你這麽慌亂幹什麽？”
被一言戳穿的諾米遙“啊”了一聲，倍覺丢臉地把腦袋往桌上一磕，悶悶的聲音傳出來：“你就當我智障吧。”
接着他就感覺頭毛被揉了一下，頭頂上夏亦航的聲音帶着笑意：“你不用想怎麽安慰我，我越來越覺得這樣也挺不錯的。我爸這兩年覺得對不起我，送了我好些房子車子什麽的，這不挺好的嗎？”
諾米遙擡起頭來，感覺被安慰的好像是自己。夏亦航的媽媽似乎也很厲害，是一個獨立的職業女性，從他住的用的就能看出來，他本就不缺錢。
哎，連夏亦航都變得能說會笑了。諾米遙感覺自己唯一的優勢都快沒了，這樣下去再過八百年也追不到人。
他們坐在床邊聊了一個白天，期間夏亦航不時拿着手機拍照，諾米遙總覺得鏡頭隐隐掃過自己，可手機調的是消音模式，他也沒法兒确定。
想到夏亦航有可能會把自己加入老年癡呆回憶計劃，他莫名感到一陣欣慰。
“我們到河南了。”夏亦航看了眼停靠的站牌，問：“河南和哪幾個省接壤？”
諾米遙疑惑，“你是在問我？你不知道？”
夏亦航點了點頭。
“我記得你高一的時候文綜不錯啊！”諾米遙每次險險地保住文綜第一的位置，都覺得分外慶幸。
夏亦航無所謂地說：“哦，那些都是應付考試臨時背的，現在早忘光了。”
知道夏亦航不是十項全能，諾米遙撿回了一些自信。兩人又聊了兩句，夏亦航忽然說：“其實我物理和化學也很一般，只夠應付高考理綜而已，所以我沒參加這兩科的競賽。”
諾米遙點點頭。
他又說：“還有，我英語語法也不好，選題常常靠語感。上回你還指出了我短文改錯的兩個低級錯誤。”他指的是第一次在麥當勞見面的那回。
今天的學霸好像有點奇怪？諾米遙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剛才的沮喪表現得這麽明顯？
夏亦航拿起手機放到諾米遙眼前，屏幕上赫然是他那張蔫蔫的喪失人生信仰的臉。
“夏亦航！”諾米遙難得在他面前惱羞成怒，伸手想要去搶，夏亦航早有準備地把手機收回去緊緊握住，一臉正直地緊閉着唇不說話，以示沒有什麽能讓他交出鎖屏密碼。兩人的鬧騰驚到了包廂內的人，不過幾秒諾米遙又收到一條短信。
秦思：你和夏亦航關系真不錯啊，奇跡奇跡。
諾米遙欲哭無淚，只能眼睜睜看着夏亦航将自己的把柄牢牢握在手中。
到晚上，車廂漸漸安靜下來，諾米遙在洗手臺簡單洗漱以後回到中鋪躺下，覺得空調好像不太管用，有點熱，就把t恤稍微撩起了一點，惬意地躺在床上吹涼。
回到車廂內的夏亦航爬上對面中鋪以後，剛一整理好被子，一側頭就看見一截勁瘦的腰身，漂亮的曲線随着寬松的短褲往下延伸到暗處。他砰的一聲躺下，眼睛閉得死緊。
諾米遙本來還想跟他說句晚安，但看他這麽急着睡覺，只得遺憾地閉嘴。
“糯米，糯米！”秦思在下鋪呼喚他。
諾米遙探出頭去問她什麽事，秦思把手機舉起來給她看，“于露找我打聽你的消息，你現在對她是什麽個意思？”
于露就是諾米遙初中時交的班花女友，當初是她追的諾米遙，也是她提的分手，諾米遙從頭到尾都在和氣地配合。這女孩膽子大，當衆告白，諾米遙當初對喜歡還沒這麽強烈的感覺，只覺得看着順眼也可以試試。後來上初三以後諾米遙忙着學習，于露總是哭訴，說他對她太不上心，要鬧分手。
恰巧當時年級上的一霸，父母在c城有權有勢的曹柯明也在追她，諾米遙見她跟自己在一起也不開心，很爽快地同意了分手的提議，結果沒過多久曹柯明就追到了心上人。
秦思小聲低語：“她說她已經跟曹柯明分手了，她跟他在一起也不開心，現在又想把你追回來。”
諾米遙有些無語，想到自己以前對感情也是這種玩玩的态度，他就想回去把接受告白的自己打一頓。
“你跟她說……”他話沒說完，忽的聽見一陣翻騰聲，是夏亦航在對面床鋪上輾轉反側。
諾米遙趕緊停了聲，對秦思道：“明早再說，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