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病痛最是無情

等到諾米遙和夏亦航意識到他們在北京高校的gay圈中已經莫名其妙地有了一堆人氣時，已經是大二下學期的期末。當時，他們正坐在學校附近一家新開的酒吧看球，夏亦航仍舊看不太明白，諾米遙則是穿着皇馬球衣和球友們緊張地看着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草，再這麽下去冠軍要沒了！”有人失望地叫道。

自從上半場馬德裏競技進了一個球以後，情況就一直很糟糕，眼看90分鐘接近尾聲，如果皇馬再不進球，就要和第10冠失之交臂。諾米遙急得拉住夏亦航的手臂直甩，口不擇言地道：“哥，快快，抓着我，我要不行了都！”

衆目睽睽之下，夏亦航只得忍住幹壞事的沖動，把自己的手送到戀人懷裏。

忽然，電視屏幕上的皇馬副隊拉莫斯以一個漂亮的頭球直擊球門一角，在補時階段将比分扳平為1:1！

整個酒吧在一瞬間的寂靜之後，驟然沸騰起來。諾米遙大聲地“啊”了一下，在衆聲喧嘩中一把抱住夏亦航，響亮地親了兩下。

“我們有希望了！我們有希望了！”

一道閃光燈在夏亦航眼前閃過，他來不及享受諾米遙突如其來的熱情，就條件反射地把人一拉，護在身後。照理說，他在足球協會作為家屬陪諾米遙看球已經一年多，球友們早就司空見慣，應該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才對。

夏亦航目光一掃，頓時就看見角落裏坐着的五六個人正拿手機對準他們。他大步走上去，略微擡起下颔，道：“删掉。”

一個打扮得有些妖的男孩子嗔道：“不要這麽兇嘛。沒想到我們好不容易到b大附近來玩一趟，居然一下就見到著名的couple，都不讓觀賞的哦。”

夏亦航皺眉，“著名？”

看不出年齡的男孩略微訝異地一笑，“你不知道啊？夏亦航是吧，你跟你的伴兒在高校圈可出名了，喏，我給你介紹幾個app，你自己看去。”

這夥人似乎也沒有壞心，聽從夏亦航的要求把照片給删掉了。

看完球賽以後，球友們又鬧着慶祝了一通，夏亦航開車回朝陽那邊住時，已經是早晨7點多。諾米遙下了app來看，坐在副駕上被吓得咋舌，“我們居然有這麽多偷拍照！這都誰幹的啊？”

某個app上甚至還有他們倆的主頁，上面是一些粉絲發的照片和介紹。諾米遙自己都看不出他在食堂裏給夏亦航夾菜時，眼神裏包含了這麽多感情。更誇張的是一些人拍的夏亦航，大多是他參與學術競賽和騎行時候的圖，這裏面的他幾乎只有一種表情，那就是高冷、高冷，再高冷。

而少數的和諾米遙在一起的相片就顯得生動得多了，如墨的眼眸裏透出來的珍惜和眷戀，是主頁裏大部分人留言時嗷嗷叫的原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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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米遙使勁翻頁，入迷得連車停在地下車庫了都沒反應過來。以往他向來是很警覺的，因為夏亦航買到新車那天，很是亢奮。這輛車是諾米遙活學活用炒股的成果，而炒股的本金又是夏亦航參與國際競賽的獎金，以及兩個人在學校拿的獎學金。諾米遙當時還開玩笑說這是“夫夫共同財産”，誰知道夏亦航聽完以後獸性大發，後果相當嚴重。自那以後，諾米遙就養成了一停車趕緊逃跑的習慣。

“我都沒發現我們倆的合照這麽有愛，我要存圖，存圖。”剛剛目睹皇馬贏得歐冠決賽的諾米遙情緒高昂，看什麽都覺得美好。夏亦航盯着他彎成月牙的眼，內心的困獸蠢蠢欲動起來。

撲咚！

白色的車頂在眼前一晃而過，諾米遙感覺自己的腦袋被一只手牢牢托住，眼睫一濕，夏亦航的吻已經密密麻麻地落了下來。椅背放下去之後，他就被困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裏，逃脫不得。

這兩年以來，他逐漸習慣夏亦航在情|事上熱烈如火的風格，反正做着做着他自己也挺舒服。

“就一次，不能再多。看了一通宵球，累……唔。”

唇舌交纏間，車內的氣溫逐漸升高，諾米遙一摸被墊在下面的單衣，全是汗。而同樣和他熬了一夜的夏亦航居然不緊不慢地繼續磨洋工，沒有要立刻進來的意思。

他面紅耳赤地催促：“前戲……要不要這麽久？”

夏亦航神情忍耐，“你真是——”

忽然，振奮人心的皇馬隊歌《halamadrid》響起，兩人都有些無法從情|欲中抽離，過了好幾秒才望向落在車底的手機。夏亦航眼尖，道：“是肖阿姨的電話。”

沒辦法，他只能翻身坐到駕駛座上繼續冷靜一下。這臺吉普的空間好歹寬敞，諾米遙胡亂地套上衣服，趕緊接通電話，便聽到那頭傳來肖女士焦急的嗓音：“阿遙，你爺爺出事了，快回來，讓亦航也一起！”

諾米遙腦中轟隆一聲，喃喃道：“什麽？怎麽會？”

肖女士啜泣道：“宵宵昨天在爺爺家住的，今早不知怎的，大約是昨晚睡覺的時候忘記把相冊界面退出來，手機裏你和亦航的照片就被爺爺看見了！”

稍微設想一下，諾米遙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他妹妹正處于上初中的年紀，天不怕地不怕的，以新新人類标榜自我，在手機裏存個暧昧點的圖再正常不過。偏偏他和夏亦航又有好些照片傳在網上，其中又以圖書館偷親照最為出名。

雖然離期末考試只有兩三周了，但諾米遙顧不得這麽多，立刻決定要先回c城一趟。夏亦航二話沒說就定了兩張機票，星夜兼程地陪他趕了回去。

他們倆到醫院時，諾家一大家子都守在重症監護室門口，焦急地等待結果。諾二叔一家人見他們過來，紛紛錯開眼去，十分難堪的模樣。諾三姑更是激動地沖過來，指着諾米遙罵道：“你這個沒良心的崽子，是誰給你家，讓你吃讓你住的？你居然鬧出這種醜事，把老爺子氣進醫院裏去了！”

諾爸爸趕緊上前一步攔住妹妹，“明雅，有事好好說，阿遙和亦航是過來解決問題的。”

“大哥，那女人給你灌了什麽*湯，到這個時候你還向着她？”諾三姑難以置信地瞪着諾爸爸，“醫生都下病危通知書了，還不知道能不能搶救過來，你、你！”

“哥哥……”一聲虛弱的呼喚從角落傳過來，諾米遙轉頭一看，見妹妹正躲在媽媽身後，眼睛紅通通的。

爺爺在她面前倒下，她一定吓得不行吧。

“我兒子沒有做錯任何事。”肖女士擋在一雙兒女面前，冷冷地道：“阿遙，帶你妹妹和亦航先出去。”

女性在堅強的時候會顯得格外美麗，肖女士顯然是其中的典範。等到三個小的走遠，她才放下防禦的外殼，向一家人道歉，“對不起，是我沒有管好宵宵，讓爸看見會刺激他的東西。”

“我看根本是你兒子不檢點，跟個男的亂搞！”

肖女士為了諾米遙，這兩年看過不少普及性向平等的書和影視資料，觀念非以往可比，聽聞這話，她頓時就想要跟諾三姑拼命。諾爸爸搶先護住她，威嚴地對妹妹道：“明雅，跟你嫂子道歉！”

諾三姑也是個火爆脾氣，平時就不怎麽喜歡拖着孩子嫁到自己家來的大嫂，此刻逮到痛處更是不會低頭。

恰巧此時醫生出來，簡短地跟他們說明情況：“病人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不過他這冠心病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藥物控制現在已經不奏效了，我們在急救時對他做了介入治療，如果情況再惡化，必須進行手術。”

“聽見了嗎？爸的情況這麽嚴重，都是你兒子幹的好事！”

眼看諾三姑撸起袖子就要幹架，相對性子和軟的諾二叔趕緊出來當和事佬，“這個，同性戀到底該不該批評，我們這些書讀得少的人也說不清楚。小妹，你就少說兩句，大哥大嫂這會兒心裏也難受。不過，大哥啊，你也聽到醫生說的話了，這關鍵還是在阿遙身上，咱爸喜歡他喜歡得緊，如果他再繼續這樣刺激老爺子……”

他不必說完，肖女士已經紅了眼睛。她是不忍心讓兒子放棄幸福的，這兩年來，她看得清清楚楚，那兩個孩子根本就離不開彼此。可是諾家于她而言是千帆過盡後好不容易獲得的安穩長樂，她不能因此讓諾爺爺出事。

諾爸爸摟着她輕聲安慰，說自己守在醫院，讓她回去跟孩子們好好談談。

夏亦航是從機場開車過來的，他手裏有一張最高權限的vip卡，可以提取所有夏立軍旗下的怡悅汽車零售店的存貨。此刻他坐在駕駛座上，靜靜聽着後面諾米遙安撫妹妹的語聲。

忽然發生這樣的事，他無法不去想之後該怎麽辦。諾米遙一直很喜歡他的爺爺，所以，如果老爺子的情況繼續惡化……

過了一會兒，肖女士敲了敲車窗，坐進副駕駛。她一句話不說，在回家路上一直沉默着深思。諾米宵因為哭得太累，靠在哥哥身上睡着了。到小區的地下車庫時，肖女士才開口道：“阿遙，你先把妹妹帶回家。”

諾米遙遲疑，“媽媽——”

“我對亦航怎麽樣，你還不知道嗎？”

平心而論，他們上大學以來，肖女士對夏亦航着實不錯，常常邀請他來家裏玩，每周還給他打電話，待他熱情真誠，當自己的半個兒子來關心。

諾米遙此刻心裏也亂得跟糾結的蛛網似的，就點了點頭，準備一個人回屋好好思考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