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欺騙與愛意

在晚餐結束之後,夏亦航表示要先送諾米遙回家，然後再帶着後座上的eric去朝陽。

“我們不一起送完eric再回家嗎？”

“今晚要值夜班。”

諾米遙先前沒聽他說今晚要加班，這會兒不免憂慮起來，“可是沒有帶果蔬汁，也沒有熬粥。你不能就這樣熬夜的，還是我一會兒做了給你送到醫院去。”

他對夏亦航熬夜工作這事一直很擔心，雖然年輕是資本，但也不能這麽随意地使用。

“沒關系，今晚事情應該不多,可以睡的。”夏亦航臉色有些不自然。

諾米遙知道,他一向不擅長說謊，拒絕自己去送吃的應該是不想麻煩人。前陣子,諾米遙偶然發現,夏亦航應該是把研究院的課程表和會議表都背下來了，有的時候不用知會他,他就會在難得空閑的時候到學校來接人。明早院裏要給老師們開會,夏亦航肯定知道這一點，所以不願意他夜裏忙碌。

諾米遙下車後,載着兩個人的吉普在夜色中飛速前行,eric酸溜溜地表示羨慕：“真是恩愛啊。我還是不明白你們當初為什麽要分手，明明諾米遙看上去也很愛你。”

“你沒談過戀愛吧。”

eric蒙圈臉：“怎麽可能？！你跟我當過室友，都不注意我的戀愛情況麽？”

夏亦航面不改色：“哦，是沒注意。”

eric知道跟他生氣也沒用，索性就不說話了。他默默地想着自己為何會跟夏亦航成為朋友：第一，他很優秀；第二，他除了情商以外都很完美；第三，好像沒了……ok，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總是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這很正常。

下車的時候，eric有感于這來之不易的友情，很是真誠地囑咐道：“一路小心啊，到醫院如果沒事的話先睡會兒，我看你家那位還挺擔心你的，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啊。”

夏亦航沉默了一下，沒有提醒他成語用錯了，而是道：“我不是要去醫院。”

“什麽？你居然會騙諾米遙？！”eric震驚到無以複加。

夏亦航朝他擺手道別，“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辦，辦成以前，必須瞞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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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的事在夏亦航的腦海中飛速閃現，他不想再經歷一次十年前的事，等待別人決定命運的彷徨和無奈，還有宣判之後深深的絕望感——他不要這些。

諾家父母沒有想到約他們見面的夏亦航會在桌上擺出這麽一堆東西。這是一家幽靜雅致的茶坊，一個個包間都是用竹牆隔開的，很适合心平氣和地談話。

“亦航，你這是什麽意思？”肖女士把厚厚的一疊文件推回去，疑惑地道：“我們已經很了解你了，不需要體檢報告、資産證明，還有這些看了就覺得頭疼的東西。”

“可這是結婚前必須要了解的東西。”夏亦航嚴肅而認真，“肖阿姨，諾叔叔，我想向阿遙求婚。”

“啊，這、這樣。”如此直接的說法打得二老猝不及防，諾爸爸要稍微鎮定一些，“關于結婚這事，只要阿遙同意，我和他媽媽都不會反對的。對吧，倩倩？”

“沒錯。”肖女士定了定神，微笑道：“你能有這份心，我很高興。以後過日子的是你們倆，只要你們能幸福，我們都支持的。”

“我……”面對眼前二老欣慰中略帶期盼的眼神，夏亦航心情複雜地頓了頓，才道：“我知道諾叔叔和肖阿姨都很為阿遙着想，但我相信，家裏的其他人并不都是如此。阿遙很在乎周遭的人，我擔心我們如果結婚的話，會——”

“沒關系的！”肖女士有些着急。他知道夏亦航指的是什麽，十年前在c城的醫院裏，諾三姑曾經那樣指責過諾米遙，夏亦航雖然嘴上沒說什麽，心裏也一定是膈應的，“亦航啊，阿遙現在在北京工作，三妹和二弟他們早就影響不了他了，這點你真不用擔心。”

夏亦航搖頭，“我不想讓阿遙在我和家人之間為難，一點都不可以。所以……”

他站起來，鄭重地朝諾家父母鞠了個躬，“希望諾叔叔和肖阿姨能幫忙說服家裏其他人，至少在我們回c城偶然遇見的時候，不要讓阿遙難堪。”

直到分別的時候，肖女士的內心都還無法平靜下來。她沒想到夏亦航會為諾米遙想得這麽細，既然如此在意，當初為什麽又要選擇分手呢？

“孩子們的事，我們也別太深究了。”諾爸爸聽她問到這個，就拍拍她的背安慰道：“當初他們都還小，做出什麽選擇都不奇怪。”

就在夏亦航同二老告別，且拜托他們不要将此事提前透露的時候，諾米遙也已經提着蓮子百合瘦肉粥和蔬菜汁到達a院住院部。他猜以夏亦航的個性，見到他過來，肯定會板着臉告訴他沒必要，實際上心裏還是高興的。

沒辦法，他家夏亦航就是這麽心口不一。

“夏醫生？他今晚可不值班呢。”劉程饒有興味地放下手裏的雜志，從辦公位上站起來，走到諾米遙面前低頭看他提着的食物，“諾老師可真是貼心，都快10點了還特地送吃的過來。啧啧，反正夏醫生不在，沒人吃也是浪費，不如給我吧？”

本來得知夏亦航騙他要值班，諾米遙的心情就已經夠複雜了，偏偏這個明明不熟的劉程還要來搗亂。如果真的給他吃了，夏亦航事後得知會怨念很久的吧。

于是他強自鎮定道：“沒關系，我問問他在哪裏，然後給他送過去。”

“你不怕問出什麽令人失望的結果？”劉程靠在辦公桌旁笑望着準備離去的他，“夏醫生在這家醫院裏可是很出名的，喜歡他的女醫生和護士們可不少。”

諾米遙有些無語。這人戴着一副金絲邊眼鏡，看上去斯文得很，說出來的話怎麽這麽讨打呢？他不準備再理會劉程，提着保溫桶就走。

“啧，生氣了啊。”劉程摸着下巴思索，“真奇怪，夏亦航怎麽會騙人呢。”

這點諾米遙也想不通。他猶豫了一路，回過神來時，已經不知道把車開到哪條路上去了。到底要不要打電話問一下呢，如果問的話，會不會顯得太不信任了？

他不知道該怎麽辦，索性就什麽都不做，先找到正确的路回家再說。反正夏亦航的品行和感情都是毋庸置疑的，大概就如同朝陽的那套房子一樣，也許有什麽檻是夏亦航還沒辦法跨越的。在他主動提出來以前，還是暫且不要深究吧。

這邊諾米遙下了決心，那邊結束談話的夏亦航則是幹脆往醫院去。他已經告訴諾米遙今晚會值班，肯定是不能回家的。

誰知他進辦公室的時候，卻聽見“咦”的一聲：“真是奇怪啊，你還真來醫院了。”

夏亦航蹙眉，“什麽意思？”

劉程笑得一臉玩味：“啊，剛才諾老師提着吃的來看你，但是你不在，我跟他說你今晚不值班哦。”

夏亦航眸光一閃，還沒落座就轉身往門外走。劉程看他居然沒有大吃一驚或者驚慌失措，頓時覺得無趣，“我說，你居然這麽淡定，該不會真的不在意諾米遙怎麽想吧？”

“這是我的私事，與你無關。”

劉程看着夏亦航疾步離去的背影，不由得迷惑。夏亦航這人就當真沒有弱點麽，難道當初不經意間看到的脆弱，真是一個偶然？

從走錯的路回到家裏頗費了一番功夫，諾米遙一路上心神不寧的，生怕自己無法用平常的态度來面對夏亦航，以至于走岔了好幾次。

等車終于在車庫裏停穩時，諾米遙深呼吸幾下，自我建設道：“這有什麽難的，又不是電視劇裏被騙一下就要死要活的女主角，只是假裝什麽都不知道而已，還辦不到麽？”

他特地把保溫桶藏在後備箱裏，準備明天趁夏亦航上班的時候處理掉，再鎖好車往電梯口走去。可剛一從入口拐進電梯間，他就被旁邊伸過來的手臂抱了個正着。當他還在慶幸沒有把保溫桶拿着的時候，夏亦航就把他的臉往肩窩裏一按，什麽也不解釋，只是喃喃地叫着他的名字。

這一晚上的，從騙他要值夜班到忽然蹿出來抱住他，夏亦航的心理狀況都顯得有些奇怪。諾米遙猜測他是不是遇到什麽難以啓齒的煩惱，比如有關他爸爸或者媽媽的，才會想一個人靜靜，才會流露出這麽脆弱的一面。

“怎麽了，亦航？”諾米遙略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裝作沒發現他騙了自己，“既然醫院讓你回來了，就早點回去休息吧，還是你想吃點夜宵？”

“阿遙，你去過醫院了。”

諾米遙一愣，不知道他為何要主動提起這個話題，“啊，嗯……劉醫生說你不在。你看你，明明記得我的課表，卻記錯了自己值班的時間。下次要對自己上點心。”

這種時刻，被諾米遙捧在心上生怕磕到碰到的時刻，總會讓夏亦航産生某些特別陰暗的想法——

想要他只對自己這樣在乎，想要他把這樣溫暖的愛意都給自己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