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她怕高

謝無酬發現, 自己再也沒機會以身飼微生厭了。

因為微生厭把自己弄傷之後,竟然真的沒有再感到饑餓,甚至對于謝無酬刻意放出的氣味,也很能抵抗得住。

水窪旁邊, 微生厭看着自己痊愈的手背,又握着石塊給自己來了一下。血淋淋的手背痊愈後負傷又痊愈, 就像是變戲法似的,唯有林間淡淡的血腥味提醒着這并非是一場夢境。

“真的不餓了啊。”謝無酬聽到微生厭不可思議地感慨,看樣子還想再試幾次。

她皺着眉默默走到微生厭跟前, 看她還在端詳自己的傷口, 有點後悔剛剛答應她試試看。雖然說微生厭有自愈的天賦,但是這一遍又一遍的,真的不疼嗎?

她不疼, 她卻疼。

她立在微生厭旁邊,毫不猶豫地撕下一片衣襟,有點蠻橫粗魯地用力纏住微生厭的手。白嫩嫩的小肉手,被包的嚴嚴實實的, 看上去像是竹筍。

微生厭被謝無酬的手法勒得“哎呦”一聲, 謝無酬初時還緊張地頓了頓, 往後見微生厭還是一副沒當回事的模樣,就沒給什麽好臉色, “別嚷了!這點傷算什麽?你再使勁劃兩下,最好是把這兩只手都斬斷了,興許還能好得更快些。”

微生厭偷偷拿眼瞄着謝無酬的臉色, 這人手上溫柔,嘴上卻是一把刀子。謝無酬見微生厭還在笑,丢開她的手走遠道:“你現在已經用不着我了,趕快走吧。想走多遠,就走遠多,以後也不用再在我跟前晃,省得我看了心煩。”

微生厭知道惹到了謝無酬,連忙乖乖捧着手掌上前示好,“我沒有懷疑你的意思,就是覺得很神奇。你看我已經包好了,保證絕對不動,你別趕我走。”

謝無酬抖一抖衣襟,走近瘴氣裏,聽到身後細碎的腳步聲,又回頭瞪着微生厭,“不許跟着我。”

微生厭咯咯咯地笑,一只手攀住謝無酬的袖子,親昵地說:“我吃了你的肉,從此就是你的人。你去哪,我就去哪。”

謝無酬甩開袖子,扭頭道:“誰要你跟。”

“啊這個我知道的,戀愛中姑娘家的不要就是要。你不讓我跟,意思就是想讓我跟?”微生厭攔在謝無酬的面前,挺直了胸膛,“你可別忘了。南窟可是我的地盤,我不讓你走,你走不了的。”

謝無酬“哦”了一聲,緩緩勾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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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讓誰走不了呢?

她一只手将外衣拉了拉,另一只手在空中虛虛一抓,指尖輕輕慢撚,只見整片霧林的瘴氣都随着她的心意變成了一绺一绺的白色絲帶,蛛絲一樣繞在樹幹上,将林子圈成一層一層的沒有出口的迷宮。

迷宮中,只有他們兩個人。

微生厭眼睜睜地看着謝無酬熟練地使喚着瘴氣,心裏略有些驚異。她表情微變,蹲在一旁的木樁上佯裝生氣,“都說提起褲子不認賬,你是親完了就變臉無情,剛剛還說要對我百依百順,現在就知道跟我對着幹。”

謝無酬收回手,走到微生厭面前。

眼前的微生厭看上去是難得柔弱可欺,水潤潤的眼底潋滟着湖光。謝無酬彎曲食指,輕輕蹭過她的臉頰,似笑非笑道:“床榻之間的話,怎能當真。”

微生厭揚起一張雪白的笑臉,黝黑的眼珠子轉了轉,眼看就要落下淚來:“你個負心人。”

謝無酬被微生厭的演技氣的發笑,笑聲回蕩在林間,回音陣陣。

寂靜的霧林中,瘴氣之外窸窸窣窣湧動着危險。

謝無酬附身揉了揉微生厭的額發,意味深長地往遠處看了一眼。微生厭也安靜下來,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那是通往旱城的方向。

“放心不下的話,我陪你去啊。”

謝無酬回頭朝着微生厭笑,“有人巴不得我們被困在這兒,最好全程都不要出現,要是我們這麽快就趕上去,多掃興。”

微生厭站起身,踩斷一截枯枝,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我這個做地主的,得趁機好好招待好你這位客人,免得你以後出去說我怠慢你。”她摸着下巴想了想,有什麽娛樂活動呢?

她的目光掃來掃去,最後落在謝無酬傷勢未愈的手臂上:“我們翻絞絞。”

翻絞絞?謝無酬眨了下眼,就看到微生厭手指尖變出幾道花樣簡單的紅線,“我先來個簡單的,你試試看?”

這游戲,謝無酬見民間的小孩玩過,就是用繩子在手指間變化出各種花樣的圖案。她上前,指腹搭在紅線上,輕輕松松地就把一個方塊圖案變成了豎琴。與此同時,她隐隐感受到紅線上源源不斷的靈氣,正在慢慢滲入她的肌膚。

微生厭還在認真地翻着紅線,好像對此一無所知。謝無酬也不拆穿,兩個人玩了七八輪,直到東方天際泛起魚肚白,謝無酬才停下手。

她當着還在打哈欠的微生厭的面,掀起自己的袖子,在她面前晃了晃,“哪來那麽多小心思,看看,都好了,可放心了?”

微生厭的視線掃過謝無酬手臂,一副很驚訝的模樣鼓掌叫好,“不愧是師祖親傳,沒有骨生池也痊愈得這麽快,太厲害了。”

謝無酬瞪着微生厭,聽着她瞎說一通,忍不住感慨:“你這人,若非有人刻意去尋你的好處,恐怕生生世世也不能曉得你的好。”

微生厭聞言反駁:“我又不是仁義君子,也不圖名望聲譽,自然無需廣立牌坊招搖過市。”她脫口而出,話說完了才想起滿大街牌坊的,正是眼前這位姐姐,于是又縮回去半條脖子,求饒似的低聲叫:“姐姐……”

謝無酬都被這聲姐姐叫酥了,木着身子盯了微生厭幾秒,突然收到小白蝶的傳音。她靠在樹樁上勾起唇角笑了笑,莫名有幾分看戲的味道:“剛剛得到的消息,旱城失守,屍畜搗毀了阿婆幢。”

阿婆幢是象征着阿婆尊榮的建築,民間為阿婆建婆蘭殿,立阿婆幢,不僅是祈福祭典,更多的是對于神明的敬畏與認同。

如今阿婆幢都被毀了,如果不是屍畜軍團真有點能耐,就是淩霄故意生事。微生厭皺皺眉,總覺得這事挺危險的,可是看謝無酬的樣子,似乎十分不在意。

她正想着,擡眸就撞到了謝無酬的眼神。

謝無酬審視着微生厭,仿佛看穿了她的內心:“你想去旱城?”

微生厭咬着嘴唇,正不知如何開口,就聽到謝無酬笑道:“想去就去,我陪你一起。”她有點驚訝,疑惑地歪了歪腦袋,慢吞吞地問:“你不是不想管這些嗎?”之前就不想去旱城,現在謝無酬故意掉進陷阱,不也是将計就計?

果然,謝無酬懶洋洋地點頭。

她确實不想搭理這些事,可是她也看得出來,微生厭放不下心。不管是出于什麽原因,只要微生厭想去,她都陪着她,就像她當初陪她走那長長的臺階一樣。

天地雖遠,人世苦多,但是兩個人一起走,總能苦中作樂。

“這傳送陣是戒臺山的術法,淩霄有意拖住我們,必然是有什麽籌謀。”謝無酬嘆了口氣,似乎是無奈,又像是遷就,“早晚都要趟的渾水,不如速戰速決。”

正好,她也有點沒耐心了。這場無聊的傀儡戲,也該結束了。

話音落下,一道金色的晨光透過稀薄的霧氣,将大地緩緩點亮。寂寥陰冷的南窟到處都是洞穴,連最陰暗的地方,都被日光鍍上一層薄薄的金色。

謝無酬跟在微生厭的身後,幾乎都沒動腦子,就一溜煙出了最難纏的萬林迷窟。

“等一下。”離開之前,謝無酬突然被微生厭叫住。

她說,“南窟到處都是屍畜,你我的對話,他們八成都聽到了。不如,把它們都超度了吧。”

謝無酬明白微生厭的意思。她的身份一旦曝光,天下将永無安寧之日,更何況她的血肉可以治愈屍畜的惡疾,以屍畜的貪婪和狠戾,謝無酬将來恐怕再無一日安枕了。

“你确定?”謝無酬望着微生厭的背影。

微生厭朝向南窟站着,黝黑的土地上灰撲撲的長裙子,她将手放在一處土牆,默默地碾碎了一塊石子。

沙土洩下,往昔的一切都化為烏有。

她早已經不是什麽良善的女子,對屍畜也沒有所謂的同情心,唯一能做到的,就是選擇最溫和的方式結束一切。

現在,她想要保護的人就在身邊,所以她的刀需要更加鋒利,才可以震懾敵人。

微生厭對自己反複說,這些念頭不斷湧入腦海,卻不受控制地被另一股年頭反駁着。

“別勉強自己了。”謝無酬的手牽過來,捏了捏她的手指,“你看你,滿臉都寫着不忍心,何必為難自己呢?”

微生厭默然擡頭,有種被拆穿的尴尬,她別扭道:“我從不心慈手軟的。”只不過南窟的屍畜“待她”還不錯,當初收留她的時候,打完架就真的沒怎麽煩她。

對于欺負她的,微生厭從來沒什麽負罪感就解決了,可現在這麽大的南窟,這麽多的屍畜,有的她甚至都沒見過,也不認識,所以難免有些不忍。

“你覺得你打不過它們?”謝無酬肅然問道。

微生厭認真地想了想,以自己現在的修為,要是出全力,整個南窟都不是對手。所以,她不明所以地搖了搖頭。

謝無酬喚出自己的劍,踩了上去,招手讓微生厭過來,“那你是覺得我是任人宰割的人?”

微生厭耷拉着腦袋,走到謝無酬跟前,繼續搖了搖頭。謝無酬的修為雖然只剩下三四成,但是戒臺山的法寶奇多,倒也不至于會受制于人。更何況,她還有阿婆獨有的武器和神獸。

“所以,為什麽要為比自己弱小的人而傷神呢?他們是死是活,其實改變不了什麽的。”謝無酬敲了敲微生厭的腦袋,“就算它們真的都來對付我,難道你會站着看着我被吃掉嗎?”

微生厭登時急了:“當然不行!”

謝無酬看着她一張小臉驚慌失措,無聲地笑了笑。她腳下的劍身漸漸變大,騰空而起,謝無酬試探着穩住身體,有點搖晃地擡了擡袖子:“那你還不過來保護我,我頭一次禦劍,可怕高了。”

作者有話要說:微生厭:姐姐不怕!!我抱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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