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我愛你
微生厭和劍一起掉下去的那一瞬間, 她才相信謝無酬禦劍的技術是真的差。
她都懷疑,戒臺山之所以那麽多傳送陣,就是那位師祖當年無計可施造出來的作弊神器。
微生厭偷瞄了眼謝無酬,她一點也沒有覺得不妥, 還覺得自己能駕馭這麽久,已然不錯了。
總之, 從南窟到旱城短短半日的行程,愣是被折騰成百裏爬行,謝無酬望着失靈的長劍, 輕輕地“嘶”了一聲, 握着劍柄端詳許久,“這劍,許是年久不用有些不靈光了。”
謝無酬感慨完, 就聽到微生厭不知道什麽時候背過了身,望着自己的影子,意味不明地發出悶悶的笑聲。
謝無酬覺得自己被冒犯到了,她打算和微生厭講講道理:“戒臺山是劍修門派, 禦劍術乃是基本功。我自小就跟着師祖, 原本就不是同道中人, 禦劍差些有什麽可奇怪的。”
她坐在草地上,随手喚出幾只小白蝶, 證明似的指給微生厭看:“我的召喚術就很不錯。”
微生厭看到小白蝶在花叢中飛舞,突然擡手看了兩眼,扭頭看到謝無酬正朝着她笑, 又迅速地将手背到了身後:“你看我做什麽?”
謝無酬屏氣凝神,目光落在微生厭的手上,“你好像很少用術法。聽說……”她沒把屍畜兩個字念出來,垂着眼,淡淡地說:“聽說你們很擅長操縱屍體,可以通過屍蟲提升修為,還可以附身到剛死不久的人身上。”
她淡淡地說着,卻覺得這些修煉的方法,似乎很熟悉,好像她天生就懂的。
“你想看啊?”微生厭撐起身,伸了個懶腰,迎着灼灼烈日,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正好,這日頭曬得我難受。”
謝無酬“嗯”了一聲,見微生厭伸手壓向地面,無端的寒氣從地底深處噴薄出來,細長的,若隐若現的小黑蟲流水一樣鑽出地面,瞬間就淹沒了正片蔥郁大地。倏忽間,春色憔悴,随着黑暗的抵達,半裏以內的綠枝新芽統統枯萎,散發出腐朽的異味。
有鴉群栖息。
遠處似乎有唢吶聲,是成親的仗勢,然而紅色的花轎随着這一大片林子的枯萎,也屏聲停了,遙遙在望的一片死寂。
謝無酬收回視線,裝作沒看到微生厭對烏鴉比出的動作,随手撿起一朵枯花,在掌心轉了轉,“我有點累,歇會在趕路吧。”
微生厭轉身嗯了一聲,也坐在謝無酬的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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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本是一片綠蔭地,此時顯得有點蒼涼。謝無酬用劍鞘在地上随意畫圈,有意無意地說:“我做了十九年的阿婆,突然有一天讓我做瘟女,我還真有點不适應。也不知道言守心剛剛查到的時候,是不是和我一樣不适應。”
微生厭靜靜地聽着,似乎沒有發言的欲望。
于是,謝無酬繼續慢悠悠地,呓語般念道:“大小姐。”
大小姐。
如一記重錘,微生厭不覺直起了腰身。
謝無酬卻像是無心之言,笑了一下又自己換了話題,“你好像從來都沒問過,我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會被選到戒臺山成為阿婆?這些年是怎麽過的?好像全都知道一樣。”
微生厭神情有些微妙的變化,不過謝無酬并沒有真的想要得到她的回答,自顧自地講:“你聽說過瘟女吧。瘟疫橫行的地方,如果有遺腹子,在百日屍堆裏活下來,就是瘟女。我從謝……”
她微微一頓,擡眼看了下微生厭,“我最近記起一些事情,比如阮中的瘟疫。我才七歲,瘟疫裏死的人像山那麽高,沃出的屍水有小腿那麽厚,我被師祖帶走的時候,他們都說我是上天眷顧,是神保佑的孩子,是唯一的幸存者。”
她的視線落在微生厭身上,轉了好幾圈。
可是,這世界真的還有神嗎?謝無酬目光落在微生厭的臉上。她想,也許她的神是存在的,而且一直都在身邊。
她嘴角彎了彎,是真心的笑:“可惜,我并不是誰的神,我只是個凡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災厄。”而且,就在不久之後,這個秘密即将公之于衆,而她也可以從枷鎖裏徹底自由了。
微生厭期間一直在擺弄手指,她不插話,也不多言,安靜的有點不像是她。
“看樣子,你已經讓他們去解決了。”謝無酬注視微生厭良久,看不出微生厭到底在想什麽。她往後坐了坐,望着頭頂被風刮得亂顫的枯葉,突然換了個語調。
微生厭還在想剛剛謝無酬話裏的意味,突然聽到這句,她有點疑惑:“什麽?”
謝無酬收回視線,目光落在不遠處的空枝上,語氣裏含着一絲贊賞:“你的術法用的好,可惜我也不差。”
那會微生厭突然施展術法,随後就來了一群鴉雀。謝無酬認得出來,那是屍畜常用的傀儡術,借活物傳遞消息,或者操縱活物行其心事。
謝無酬其實還挺不理解。
微生厭被人害成這樣,卻還有心胸多管閑事?是因為可憐李如荼嗎?唔,以前怎麽不見她和李如荼關系這麽好呢?以至于,她們遠在千裏之外,她還能費盡心思念着幫她解決旱城的戰事。
謝無酬撐着下巴,目不轉睛地想,要不是她頻頻走神,太過明顯,行事幾乎滴水不漏。
微生厭被謝無酬盯得有點心虛,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謝無酬最近看她看得越來越緊了……
她心想有鴉雀監視行動,旱城大約不會出大事。于是,她拍拍衣襟站起身,認錯似的彎了彎腰,笑道:“翻過前面那座山,有個蠻夷寨,我陪你在那裏多待幾日。”
謝無酬有點意外,“不去旱城了?”
微生厭搖了搖頭,“不急。”
謝無酬竟然有點失落,她本來還想着速戰速決,趕緊和戒臺山撕開了,橋歸橋路歸路呢。謝無酬一想到,淩霄很可能在拖住他們的這段時間搞小動作,莫名就有點不開心,她和微生厭好不容易才有點進展,萬一他再利用屍畜造個謠,甩個鍋,豈不是又一堆麻煩。
她記得前世的時候,微生厭身上的很多“命案”,就是戒臺山按上去的。那時候她一心向着戒臺山,看微生厭就是惡人,可現在她換了陣營,再看戒臺山,反倒覺得自己當初眼光差。
活該死的不明不白。
蠻夷寨距離這并不遠,用術法也就一瞬的功夫。
微生厭不遠不近地跟着謝無酬,看着她的背影,腦海裏不斷翻滾着陌生的記憶。自從夢境裏的微生厭死後,她腦海裏模糊的記憶偶然就會變得很清晰,最近和謝無酬在一塊的時候,這些記憶頻頻浮現,有時候是她的視角,有時候又是謝無酬的視角,搞得她總是集中不了注意力。
此時,她看着謝無酬的背影,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為什麽記憶裏的謝無酬,和現在的謝無酬,好像完全不一樣呢?如果夢境真的是她的将來,那為什麽預言中的一切,都沒有發生,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朝着相反的方向在走。
以前的謝無酬那麽嫉惡如仇,為什麽現在卻能悖逆戒臺山,又對百姓的死活不管不顧,還會對她這個惡貫滿盈的屍畜另眼相待呢?
“你是誰呢?來自哪裏呢?”腦海裏閃過夢境中的畫面,她想,你追尋的那個人,是我嗎?
迎着刺眼的陽光,微生厭看不太清謝無酬的身影,她試着往前趕了幾步,突然眼前一黑,撞到一個人牆。謝無酬扶住微生厭,虛晃兩下,帶着幾分笑意,“你往哪撞呢?”
微生厭微微眯眼,耳畔的轟鳴聲減弱。她聽到謝無酬說:“你這麽急着投懷送抱麽?”
陽光給她鍍上一層金邊,照的衣衫上暖洋洋的,有草木氣息。
微生厭順從內心,将腦袋靠在謝無酬的胸前,溫柔而清新的味道包裹住她,腦袋裏又沉又重的東西陡然散去,她心底有個聲音說:有什麽關系呢,那都不重要。
現在,她愛着我,我也陪着她,一切都會過去。
“姐姐。”微生厭突然啓唇,她像是真的不确定,又像是想要一個肯定,語調裏鮮有地帶上了撒嬌的氣息,“我還可以靠着你多久呢?”
謝無酬胸口微微起伏,她擡手遮住前方的刺眼的光芒。一瀉而下的長袖擋住了微生厭的視線,她微微低下頭,下巴往下靠了靠,望着看不到盡頭的天際,回應道:“只要你想,留多久都可以。”
她一只手臂攏住微生厭的後背,眼神比正午的日光還要溫暖,只要你不想,随時離開也可以。
微生厭雙手攀上謝無酬的脖子,她仰起頭,五黑的眸子裏泛着點點燦爛的金色,她呼吸淺淺的,耍賴似的往上蹭了蹭:“姐姐,要說實話哦。”
謝無酬感覺哪裏癢癢的,她不自覺就将手指緊扣在微生厭的腰間,喉嚨滾動。
迎着鮮嫩的粉唇,謝無酬将額頭貼到微生厭的前額,她閉上眼,似乎在醞釀着什麽。
“微生,現在的我,和你一樣了。”謝無酬垂着眸,長長的睫毛落下一片陰影,她将身子往下傾了傾,貼着微生厭的耳背,語調輕的有些不真實,“可以說你愛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看到評論區有人誇我甜,我開心了三天……我真是個容易滿足的檀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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