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青花樹下

衆人聽後,皆是惋惜。

沈潦道:“師兄,是她背信棄義,嫁于他人,此等薄情寡義之人,還要救嗎?”

“縱使有錯,可她而今這般,我卻不能袖手旁觀。”随後淼南渡便起身上樓去。

其他人見淼南渡內心酸楚,星爍對沈潦道:“你明知他還對陸焉如有意,還說那麽難聽。”

沈潦卻怏怏不快道:“是你們不知,我師兄一直都是一個恣意潇灑的人,他最希望的就是能踏遍千山,誅邪魅,平世道,可你們沒聽師兄說嗎,他當時可是願意留下的,那年才是他出來的第一年,他還什麽都沒做,便願意留下,那得是下了多大決心才選擇放棄他的畢生心願啊,可最後呢!最後怎麽樣了!她另嫁他人傷了師兄的心!”他越說越氣,越氣越折筷子。

尹溯見他如此,便讓他冷靜點,“可不管如何陸姑娘現在過得确實悲慘,而南渡兄也是吃了秤砣鐵子心要去救,你就消消氣吧。”

“要救你們去救!我不去!”便把筷子往盤子裏一插,怒氣上樓,接着盤子碎了。

然而嬰隰搖搖頭,佯做可惜道:“哎,我又要賠錢了。”

七日後,日落西山

嚴之消的棺木便被臺上了山,沿路撒滿黃錢,沿途燃着白蠟,衆家眷的哭喊聲傳遍山野,在隊伍之後,板車之上,麻布袋裏卻裝着一個人,而尹溯他們遠遠地跟着送葬隊伍。

等到天色盡暗,棺木沉進坑穴中,一中年婦人攜衆家眷站在一丈外,随後一個壯實家丁将板車上的人拖出去,陸焉如一襲華衣,面容整潔,膚如凝脂,完全看不出往日瘋樣。

家丁将她抱起正要往棺木走,忽然陸焉如醒了,随即又是瘋癫地大喊大叫使勁翻騰,那大漢一時沒抱住,竟讓她摔了下去,而陸焉如被摔着似不覺疼痛,立刻往其他地方爬,然而衆多家丁将她團團圍住。

這時躲在樹後的淼南渡卻忍不了了,便要沖出去,而尹溯一把拉住他,低聲道:“南渡兄現在還不是時候,再等等!”

随後他們便聽見有人在怒罵。

那中年婦人一看就是嚴之消的母親,她對着陸焉如一陣痛罵,“死賤蹄子!當初是你說要嫁給消兒的,可你居然還敢打掉我的孫子!賤人!又瘋有癫!連你的親爹都不管你,你還活着幹什麽!”說着她一巴掌扇在陸焉如臉上,便招手讓周圍的人把她擡進去。

陸焉如被打的口吐鮮血,兩眼昏花,一時間沒力氣反抗,而其他人趁此機會,立刻将她擡進棺材中,放在嚴之消旁邊,頓時陸焉如便清醒過來,她側頭便看到嚴之消蒼白死氣的臉,随即發出一聲絕望的慘叫,便要爬起來,然而那棺板卻重重地蓋了上去,接着開始上長釘。

Advertisement

一聲一聲沉重的敲擊聲,伴随着棺木裏絕望痛苦,撕心裂肺的慘叫,響徹山野。

随着塵土抛落,那一聲聲慘叫被埋在了五尺黃土、一方棺木中。

等衆人走後,尹溯幾人拿着鐵鍬跑了出去,立即開始鏟土,然而鏟着鏟着,另一邊卻來了一個人,只見沈潦面無表情地拿着鐵鍬走到他們旁邊也跟着鏟。

星爍看了他一眼,一邊繼續鏟一邊道:“你不是說你不來嗎?”

沈潦幽怨地掃了他一眼。

很快棺木被顯出來了,只是裏面已沒了響動,淼南渡心一慌就要跳下去,尹溯攔住他道:“這個我熟,還是我來。”說着他便跳下去,将劍喚出,熟練插進棺縫中,快速一劃,接着嬰隰跳進坑穴,單手扣住棺板,往上一掀。

只見陸焉如躺在裏面瑟瑟發抖,她聽到動靜後張皇地直起身子,便手腳慌亂地往外爬。

淼南渡見狀立即将她抱上去,然而陸焉如瘋癫如狂根本不識人,揮舞着手大喊大叫,“滾開!滾開!”

淼南渡頓時透骨酸心,将她緊緊抱着,可陸焉如依舊瘋癫地到處抓,乍然,淼南渡的臉被劃出一條血痕,而後陸焉如更是死死地咬住他的手腕,鮮血滲出也不松口。

淼南渡抱着她輕聲安撫着,“是我,是我,是南三水。”

他話音剛落,陸焉如就慢慢地松開口,也漸漸地安靜下來,她緩緩地擡頭看向淼南渡,卻在看到那雙滿是傷痛的眼時,猛地推開他,瘋狂地大喊着,“你不是!你不是!”

淼南渡又過去抱住她,淚如泉湧,哽咽道:“我是,我是南三水,我是南三水。”

而陸焉如同樣痛哭着低聲喃喃着,“你不是,你不是他,你不是他。”

嬰隰見他們二人這般,便想起了那日他找到尹溯的時候,同樣是聽不懂,認不得,此等苦楚,若非親嘗,絕難明了。

最後淼南渡待陸焉如哭累将她抱起,而衆人則将土填了回去。

如今他們不方便再住客棧,便擇了一處木屋,嬰隰大手一揮将其買下。

淼南渡守在陸焉如床邊,靜靜地看着她,而其他人則圍在外面的石桌旁。

星爍先開口道:“聽那嚴母的話,陸焉如是自願嫁給嚴之消的,可是既然是自願,那為什麽還會打掉自己的孩子呢?”

其實尹溯也挺不解的,原以為陸焉如是被逼婚,可現在看卻不是那一回事,便道:“或許當年之事有蹊跷,只可惜唯一知真相的人卻瘋了,雖然雲外境能知曉往昔,但誰知他在何處呢。”

“那就找人問問,陸焉如在嚴家這麽久,說不定有人知道內情。”星爍道。

于是這幾個熱心腸又閑得慌的人,便進了嚴府,彬彬有禮地一陣打聽後,知道了當初陸焉如嫁進嚴家後懷的第一個孩子被她喝藥給掉了,而後來她又整日喝藏紅花,導致此後無法生育。

嚴之消見她如此便對她冷眼相待,又常常留戀煙花柳巷,到最後更是喪心病狂,他看陸焉如天生麗質,楚腰衛鬓、蛾眉曼睩,便起了畜生心,為解當年她親手除子之恨,更将她送去青樓,而當時嚴母也對陸焉如痛恨到了極點,根本不會說什麽。

陸焉如的父親卻是終日醉心于修仙之術,家業已交給了長子打點,而她的哥哥與嚴家有生意往來,自然不會去得罪嚴之消,同樣她的母親終日叩拜天神,閉門不出。

陸焉如從青樓逃出來的時候就已經瘋了,而嚴之消不願被世人诟病,便私下找到她并藏于家中,從此嚴家高宅裏,荒草廢院中,多了一個整日對着青花樹說話的瘋女人。

衆人都決定這種事還是不要告知淼南渡的好,但由此看來,陸焉如當年嫁人一定是被逼的。

他們回去後,看到陸焉如傻傻地坐在樹下對着面前的青花樹咿呀而語,淼南渡則在遠處看着她,波瀾不驚的眼已經潤了。

星爍覺得這對苦命人太慘了,于是氣不過,拿着碗和鐵鍬帶上沈潦去了鄰家院裏。

沈潦只覺得奇怪,便道:“你帶我來人家院裏幹嘛?還拿着碗,你不會是想偷雞蛋吧?”

星爍指了指地上的東西,道:“不!我是想偷雞屎。”

沈潦被這句話,驚得瞬間倒吸一口涼氣,滿臉驚吓地看着他,心裏猶如萬馬奔騰一樣,吐出一句,“你還有這嗜好?”

星爍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将鐵鍬低給他,道:“又不是我吃。”

這下更是把沈潦驚了個透心涼,愣愣地問道:“哪給誰吃?”

“你廢話怎麽那麽多,快鏟點給我。”說着星爍把碗放在地上。

沈潦鏟了比指甲還小的一點點,便停了,心想:應該夠他吃了吧。

然而星爍卻道:“你喂螞蟻呢?多來點。”于是乎沈潦選了稍微大點的一塊放進碗裏。

最後星爍一臉滿足地帶着苦瓜臉的沈潦,回到木屋竈臺前,沈潦眼睜睜看着星爍得意地把面粉倒進碗裏,又加了水,用棍子和來和去。

他簡直不能直視了,捂着臉滿心憔悴,用手碰了碰星爍,道:“诶,如果你真的很餓,我可以帶你去吃人吃的,而且是我請。”

星爍聽後,琢磨了一陣,道:“行啊,不過先等我把面和好。”

沈潦沉沉地吐出一口氣,無奈道:“都說我請了,你還吃這個。”

星爍一邊和面一邊道:“我又沒說是我吃。”

沈潦驀地擡起頭,“?......”

而星爍不懷好意地沖他笑笑,然後附在他耳畔,說了什麽。

沈潦聽後,眼角不自覺地抽了抽,心說:好壞一人啊。

星爍瞧他這樣又立刻道:“你說了請我,不能反悔,等我們做了大事就去。”

“我們?!”沈潦看了看四周,道:“們在哪兒?”又見星爍沖他努努嘴,驚道:“我啊?!”

星爍繼續去和面,道:“不然呢?你待在這裏能幹嘛?還不如同我一起去懲治惡人。”

到了半夜,星爍帶着沈潦,來到嚴宅,他用勺子舀了勺雞屎面混在人家和好的面裏,又來到陸宅同樣将面混進去,正要走時卻看到旁邊蒸着很大一摞籠屜,他打開一看,看到裏面全是包子,一籠有近二十個,足足有四籠。

而沈潦卻以為他想拿人家包子,無奈地扯扯他,道:“你不是才吃了嗎?”

星爍卻覺得奇怪,對他道:“不對啊,都半夜了,這裏怎麽還蒸着這麽多包子,而且不止裏面的,還有那兒。”說着他指向旁邊已經成型的生包。

沈潦聽他這麽說,還未想明白怎麽回事,便聽到有人來了,趕緊拉上星爍躲在一旁。

卻見一人将籠屜端了下來,又将包子盡數放入桶裏,往來時的方向去了,星爍和沈潦對視一眼,也跟上去。

于是他們一直跟着那人,又見他鬼鬼祟祟地進了一間房,可他們進去後那人卻不見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