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拿個好孩子當下人,我會有很深的負罪感。

從家門口到坐上村口的牛車,村民們與我相遇打招呼,也算是相處融洽,尤其坐牛車同行,他們的态度也在慢慢改變。

今天去京城,我主要是為購物,想買一個烤月餅專用的焖爐,心頭長草已經很久了……

兩個時辰逛下來,我提着大包小包,坐着鐵匠鋪裏趕來的馬車,與兩個夥計一同返回蘇家村。

馬車是專門運貨用的,所以并沒有車廂,只有一個遮光擋雨的涼棚,我坐在車上和一個年輕夥計聊天閑扯淡,剛進村,正好與出村的王金蓮和蘇含英撞一正對面。

062:冷香撲鼻

目光一碰,王金蓮三角眼泛起惡意,我都懶得對她翻白眼,直接無視轉頭,便聽她與蘇含英說:“英子,你看見了嗎?小騷蹄子不甘寂寞天天往外跑,這會兒離男人坐這麽近,準又勾搭上了,你可別學她,被人玩兒爛了身子,小心将來嫁不出去!呸!肮髒貨!”

王金蓮如此惡毒的謾罵與侮蔑,如果我能到不反唇相譏,那我真就是聖母瑪利亞了,轉眸看着她,我冷冷笑道:“王金蓮,你記住自己的所作所為,天理循環,報應不爽,總有一天,你會自食惡果!”

說完這話,馬車便行了過去,我以為她定會跳腳大罵,誰知剛吐出一個“呸”字,蘇含英便略顯不耐煩地說了起來。

“奶,你別罵了,每次出門見人就罵,誰都罵!全村都被你得罪光了……”

“英子!你怎麽跟奶奶說話呢!想學那小騷蹄子忤逆不孝嗎?休想!”

“哎呀奶!快放手!你不要總揪我耳朵好不好,疼死了……”

車後傳來蘇含英的尖叫聲,我聽見了嗤笑不已,都懶得回頭看,就這一家子,誰都算上,我沒一個有好感的,包括這個比我大半歲多的蘇含英。

我聽說她和董青青的關系不錯,兩人經常玩兒在一起,老蘇家被方冰打成內傷的時候,這丫頭正好在董秀才家,結果回家一看出事了,她又返回去求董青青,整整求了兩日,才求得董秀才給她家看病,要不然,就憑王金蓮幾人那麽重的傷根本不可能這麽快就養好了。

我還聽李奶奶說了一個八卦,據說前幾日,大伯母董春花請了媒婆去董秀才家求親,想娶董青青當兒媳婦,呵呵,可惜了,媒婆連門都沒進去就被董秀才一口回絕了。

聽了這八卦,我也只是笑了笑,笑話蘇家人的不自量力,他們也不想想,人家董秀才住的是磚瓦房,青青又是他唯一的女兒,怎麽可能看上你老蘇家,何況就蘇啓那樣的,全村的姑娘都不待見,他倒舔臉惦記董青青?可不就是一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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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在我漂飛的思緒中平穩行駛,兩個夥計也沒再與我閑扯,沒多久,馬車便到了家門口。

悶爐鐵質,分量很重,半人高的尺寸,必須兩個以上的老爺們才能擡得動,鐵匠鋪的夥計幫忙把悶爐直接運到了廚房。

何月娘見我買回個悶爐,驚訝地問:“這離中秋節還遠呢,你怎麽買個月餅爐子回來?想吃月餅了?”

“娘,咱們有幾年沒吃過月餅了?我記得上次的月餅,還是……他偷偷買回來的。”

蘇守坤的相貌在我記憶裏已經很模糊了,模糊到稱他一聲“爹”都讓我覺得別扭。

“唉……是啊,那還是五年前的事,也不知道你爹他如今……”

何月娘站在爐邊幽幽嘆了一口氣,神情有些恍惚,我打開悶爐,看了看裏面的構造,擡頭看她,皺眉勸道:“娘,你也別亂想了,我覺得他如果還活着的話肯定早就回來了,如今他失蹤都快四年了……算了不說這個,今天啊,我要做好多好吃的給你們,嘿嘿……娘想不想吃啊!”

我一邊說話,一邊呲牙舔嘴唇,做出一副饞得流口水的樣子,何月娘被我帶歪了思緒,噗嗤一笑,由衷說道:“你這丫頭,別裝了,娘明白你的用心。”

“真的嗎娘?你真明白嗎?”我故意逗她,換上一副流氓模樣,摸着下巴挑着眉,壞笑:“如果你真明白就趕緊嫁給章宗亮,然後再生個粉雕玉琢的小妹妹……”

“玉兒!小姑娘家家的說話也沒個正經!”何月娘打斷我的話,扭頭就出了廚房。

诶呦!瞧她轉身前臉紅羞惱的樣子,以為我沒看見?切,我看她才是個純情的小姑娘呢!嘿嘿,至于我嘛,啥小姑娘啊!姑奶奶我可是正宗的大齡女青年!……囧!

中午簡單做了午飯,娘親吃過,進屋補眠,我則留在廚房,擺弄着買回來的澱粉牛奶,砂糖與酥油。

我這人比較愛吃甜點和水果,也願意自己動手去做,前世閑暇時,我做起軟糯糕點倒也信手拈來,但前提是材料必須充足!可到了古代,我能買到牛奶和白砂糖就已經很驚喜了,像淡奶油和煉乳這類的想都別想,因此,我為能找到可以替代使用的材料,幾乎把京城糕點店和糧油店都轉了個遍。

不管怎麽說,我總要做着試試,本來古代水果就極為稀罕,要是再沒甜點吃……幹脆讓我哭暈在茅房得了!

于是,我利用下午時間反複做試驗,廢了無數雞蛋、食材和柴火,一次又一次調配比例烤烤烤,一次又一次填滿何月娘、君子祿和李奶奶的嘴,直撐得他們連連抱怨後,我才終于成功研究出還算可口的蛋撻和奶油曲奇。

嗚嗚嗚……太他媽不容易了。

留下一份材料,其他全部用掉又做出好幾爐,留一份給蘇衛,剩餘成品都分給田梅,章宗亮章俊和李爺爺了。

當然,那份材料是我特意留給銀面的,他是師父,我做為徒弟總該惦記一下,蛋撻趁熱才好吃,甜而不膩,十分美味,而且我猜他應該也喜歡吃甜食,就像我被擄去那次,他半夜裏用“老婆餅”招待我,難道那不是他的夜宵嗎?作為禮尚往來,我為他準備點心,他吃不吃暫且不說,起碼這是我做徒弟的一份心意。

許是對輕功太感興趣,天剛擦黑,我就開始盼望子時的來臨……

何月娘和蘇衛洗過澡就睡了,自然不知我房裏的秘密,而我也沒像平常那樣倒頭睡覺,而是穿戴整齊地坐在書桌旁,一邊等待着,一邊背着內功心訣。

不可否認,子時未到,我已經困得不行,背書背得不住點頭,直到忽明忽暗的燭光裏忽然多出一抹白影,我才強撐着擡眼看過去。

“師父,你來了,你坐會兒,我去給你做好吃噠。”

合上書,我迷糊地站起身,打算洗把臉,清醒之後再去做蛋撻,只是當我從他身旁經過時,他突然一把攬住我的腰。

我驚呼一聲,一個沒站穩,直接撞進他懷裏,一股冷香撲鼻而來,我驚愕地仰頭,卻見他勾着紅唇,十分鄙夷地望着我:“半睡半醒,你的防範力太低!本座帶你出去清醒清醒!”

不及我說話,他将我攬在身側,三兩步便躍至門外,足下輕點,縱身飛躍,當我離開地面時,我忍不住驚呼,伸胳膊死死抱住他的腰,而他卻在剎那間,帶着我躍上了屋脊。

063:想太多了

我瞪大眼睛第一次體會“飛”的感覺,那是輕微的失重感,一種違反地球引力,帶有強烈玄幻色彩的神技。

前世的我是一個只信科學的唯物主義者,什麽穿越時空,什麽內力輕功,在我眼裏,那都是胡編亂造的無稽之談,可是這一世,我不但穿越了,還親身感受着輕功的玄妙,這一切,都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擡眼望向蒼穹夜空,那裏星光漫天,浩瀚無際,冷香氣息在鼻尖萦繞,月色幽暗,夜風迷人醉。

我轉眸看着銀面公子光潔的下巴,不禁有些恍然:我知道我有很深的英雄情結,內心深處也藏着一個令我極度向往的虛幻身影,那個人影會不會就是眼前這個傳奇一般的人物?雖然他喜怒無常,雖然他殺人如麻,雖然他嗜血殘戾,雖然他是個血腥魔頭,但他卻變成了我師父,有擔當,有氣魄,成熟而深沉,會不會有一天,他也能俠骨柔情?

“清醒了嗎?”

銀面的聲音打斷我的臆想,他低頭望過來,淡淡道:“醒了就放開本座。”

他眼底的光與漫天的星辰融為一體,我望之,無端端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緒,似悲似喜,似驚似恐,那情緒說不清道不明,但這一刻,我只想随心所欲。

“沒醒,不放。”

我搖着頭,死死抱着他的腰,沒有一點放開的意思,得寸進尺地問:“師父,還能飛嗎?”

他擡頭,調轉目光遙望遠方,他沒說話,卻用實際行動給予證明,他攬着我,再一次提氣飛躍。

風聲在耳邊呼嘯,吹散了冷香的味道,我小心地挂在他身上,惬意而驚奇地看着暗夜下飛馳而過的樹影,《卧虎藏龍》裏李慕白那段曾令我向往的懸于青竹葉梢的經典片段,似乎在這一刻實現了……

銀面帶着我借助外力,提氣飛縱,一躍拔高七八米,足點樹稍或屋脊,飛掠而去,又是七八米的距離。

沒多久,蘇家村已逐漸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而我卻突然很想笑,笑自己的幼稚行為,我纏着銀面帶我“飛”,像不像一個纏着大人索要糖果的熊孩子?熊孩子本以為會遭到大人怒斥及反對,卻意外得到了縱容。

……

我們落腳的地方是一個山洞,龐大而寬廣,位于蘇家村後山一處懸崖峭壁間,我站在山洞洞口,腳下是一片平臺,擡頭可見滿天星辰,低頭卻是無盡溝壑,我不由感嘆不已,從來都不知道蘇家村後山竟還有這樣一處隐秘的存在。

回頭而望,潮濕的夜風從洞裏迎面吹出,一身白袍的銀面公子不知從哪裏找出一堆柴火,駕輕就熟地用火折子點燃了。

篝火照映下,他長身玉立的身影投映在石壁上,搖擺不定,忽明忽暗。

“過來。”

篝火旁邊,銀面撩袍,盤膝坐于一個半人高的石頭上,雙手手心向上放于膝蓋,我走過去,見他閉着眼睛,臉色平靜,便知他因為內力耗費過大,正在用功調整內息。

我乖乖站在一旁,無聲無息,因為電視小說裏都是這樣說的,說一個人在修習內功的時候不能被打擾,否則會走火入魔。

但他卻閉着眼睛說話了:“你記下了多少心訣?背來聽聽。”

當銀面公子變成我正兒八經的師父後,我對他的感覺也有了變化,一絲絲崇拜,一絲絲敬仰,還有一絲絲的恭敬。

我舔了舔嘴唇,開始背誦《內經初典》。

“不錯,一字不差。”

我背完,他撩袍下了大石,滿意地勾唇淡笑,“看來你是真努力了,不過,你年齡已超十四,練習內功确實有點晚,就算本座幫你打通了穴道,你一兩年的勤學苦練,也未必能練出一成內力。”

“那怎辦?如果沒有內力,我還能練輕功嗎?”

別人天上飛,我在地上追,想飛,還得求着別人?聽了他的話,我垂下眼眸,陣陣失落。

“所以,本座決定送你一成內力,這樣的話,你只要苦練個一兩年,定然能修到三成以上。”

他的語氣風輕雲淡,聲音雖粗嘎,但聽到我耳裏卻猶如天籁,我猛一擡頭,撞進他浩瀚雙眸,那裏倒映着愕然而驚愣的我。

“怎麽?很意外嗎?”

他斜睨着看過來,唇邊弧度只增不減,卻含着一絲傲嬌式的鄙視,“本座既已收你為徒,必不能忍受徒兒的無用,即使白送你一成內力,你練功也不可懈怠,否則,本座必會将你掃地出門。”

說完這句,他笑得弧度更大了,看起來像是開玩笑,又像是故意捉弄,我不理會這些,只慎重而平靜地給他跪下了,一本正經叩首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生于現代,長于城市,對人權看得極重的我,平生第一次主動給人下跪磕頭,可見我對拜師這件事看得有多正式。

“無需這些虛禮,你起來吧!”

我起身,見他收了笑,神情似乎也變得很慎重,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師父,內個……還需要拜師儀式和敬師茶一類的嗎?”

“不必,本座并無師門可拜,儀式就免了!”

火光照映下,他的笑很柔和,“不過,傳你內力前,你還需再通一次穴,可準備好了?”

還通穴?就像上次那樣疼到暈過去?

我嘴角抽了抽,禁不住胡思亂想:這裏可是荒郊野嶺啊,一對孤男寡女同處一洞,女的還暈過去了……咳咳咳!我雖然想得太多了,但發生疼痛暈厥也是很尴尬的好不好,再說,我還什麽都沒學就被送回去?不甘心啊!

我有所顧忌地後退一步,苦笑着說,“師父,不用了吧?”

他似是看出我的顧慮,溫聲笑道:“放心,這次不會疼,也不會暈倒。”

我聽了剛定下心,忽然又想起癸水,忍不住脫口而出:“那我明日是不是又要來大姨媽了?”

到現在已經三十三天了,也不見大姨媽再來,這到底和通穴有沒有關系?我疑惑地看向銀面,卻見他同樣一臉疑惑,便知,“大姨媽”這個詞,他不懂。

算了不問了!在一個古代男子面前說癸水,好似不太合适,于是,我像上次一樣張開雙臂,咬牙瞪眼道:“行,我已經準備好了,來吧!”

許是我的樣子太過滑稽,竟讓他笑出了聲,而後,他白袍款款,緩步而來。

064:你找死啊

這次的通穴進行得極為順利,銀面在我身上連續點打二十多處不同穴位,疼痛感确實不似上次那般難以忍受。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通則不痛”?經脈暢通,所以不疼?

還有,內力怎麽傳?說實話,當我聽他說要白送我內力時,我真的被驚到了,因為我根本沒想到他會如此慷慨,雖然我并不知他有幾成內力,但人家白送一成,對于我這種練不出內力的人來說,絕逼就是天大的福氣,怎能不令我驚喜呢?

只是這內力傳輸的方式令我頗為意外,我本以為會像電視劇裏演得那樣,類似于雙掌貼後背的療傷,其實并不是,說起來,這種方式還真不太雅,尤其對于古代保守的女子而言。

當銀面公子的手撫上我小腹的時候,我睜大眼睛僵着身子,忍了半天才忍住沒一步跳開,當時,我低頭看着他的手,甚至還龌龊地想:這家夥不會是欺我一個屁都不懂的門外漢,故意想占我便宜的吧?

“放松。”他聲音粗嘎難聽,卻奇跡般令我放松了身心。

修長的手掌帶起層層熱浪,經由小腹滾滾流淌到四肢百骸,我不但能感到行經走脈的氣流,甚至還覺得全身舒暢,這一刻,我就知道又是自己小人之心,把銀面公子想得太不堪了。

随着他收掌的動作,這股灼熱的氣浪最終回到小腹,沉于丹田。我仰頭看他,對他深深一拜,笑道:“多謝師父恩賜,徒兒萬分榮幸。”

“得了,少來這套!”粗嘎的聲音在頭頂處響起,“不過你确實應該感到榮幸,本座可從未給任何一個女子傳過內力,你是第一個,也将是唯一一個。”

沒料到他會這麽說,我擡起頭,雖無法窺見他銀色面具下的全貌,卻也能從那紅唇勾出的惑人弧度裏看出,銀面公子狷狂而傲嬌。

“對,這的确是我的榮幸。”

我笑了,退一步,拎起裙擺,側頭輕點,微蹲身,給他行了一個标準的古歐洲宮廷禮,之後,我站起來,有些興奮地問:“師父,我已經有內力了,但是怎麽做才能飛呢?”

“你記住,氣随心生,只要你按照心決法門運行,內力将會自動跌出,但是,你是初練者,要循序漸進,學會控制,萬不可急功近利,操之過急。”銀面公子負手而立,淳淳教誨,篝火照映下,他臉龐線條柔和而溫潤。

聽了他的話,我試圖催動心訣法門運用內力,但丹田處卻毫無氣流的動靜,它就像一顆沉入海底的巨石,無聲又無息,我心思一動,問他道:“師父,你是幾歲練的內功?”

“五歲。”他淡淡地回答。

五歲?

我大吃一驚,記得我五歲時還在幼兒園和小朋友搶玩具,而他竟然已經拜師學藝了?我震驚不已,再次追問道,“那輕功呢?又是幾歲開始練的?”

他忽然沉默了,眼眸垂下,火光映襯中,我再也看不到他的情緒,愣了一下後,我微微皺眉,不懂這沉默是什麽意思?莫非這個問題很不好回答?

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突然擡眸,很平淡地說出兩個字,“五歲。”

五歲?又是五歲?

我糊塗了,不是說要循序漸進嗎?他怎麽能在五歲時又練內力又學輕功呢?這不是急于求成又是什麽?!

“同時練的嗎?你成功了嗎?”

“嗯,成功了。”

他的語氣平淡無波,但紅唇已沒了笑意,我看着他,有些愣神,竟感覺他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冷意,冰寒凜冽,刺人骨。

“那……師父又是怎麽練成的?”問出這話時,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忽然笑了,一閃而過的笑,然後他冷凝了臉色,遙望遠方:“五歲的我,半年刻苦練出了一成的內力,但我無法靜心慢修輕功,急于求成時,跳下萬丈深淵。”

……我已經無法訴說我此刻極度震驚的心情了,一個五歲的小男孩兒,為了練就輕功竟然跳崖?我愣愣地說不出話,但耳朵卻無法擋住他粗嘎的聲音。

“生,便是生,死,便是死,那時的我生不如死,死了,倒也幹淨。”

這就是鼎鼎大名的江湖魔頭兒時的回憶嗎?我聽了,怎會覺得心中抽痛,怎會覺得痛到無法呼吸?

五歲啊!一個小男孩兒,稚子無辜,他到底經歷了什麽,才會早熟到如此地步?

“死了倒也幹淨”?我的天!這就是他當時的想法?是什麽原因能讓一個五歲的孩子敢用自殺的方式去換取輕功的成敗?哪怕是粉身碎骨!?

這一刻,我腦子裏幻想出一個五歲的孩子,他臉龐稚嫩,雙眸冰冷,充滿對生的絕望,小小身影,義無反顧跳下萬丈深淵……

思緒翻滾,內心撕痛,我再是薄情寡義,也無法旁觀一個五歲孩子的苦難,那該是何其慘烈,何其悲痛……可是,他的父母呢?難道他是孤兒?

我深吸幾口氣,竟發現手心裏全是汗,我也沒有想到,我只是問了幾個問題,就撒開了他心底的傷疤,太殘忍了。

我不知該說什麽了,任何語言對一段遠去的往事,說什麽都是蒼白的,于是我選擇了沉默。

幽暗潮濕的山洞裏,我與銀面相對而立,皆沉默無語。

潮濕的空氣帶着夜風徐徐吹來,吹在篝火上,令燒紅的柴火噼啪亂響,火花四濺。

“師父,我佩服你!”我還有一絲絲心疼你。

我最先打破沉默,丢下一句話,轉身往洞口走去。

“你去哪兒?”

身後傳來他的追問,我站在洞口平臺,遙望一眼漫天星光,又低頭看一眼無盡溝壑,扯出一抹笑,回眸而望,望那一抹絕世而孤立的白色身影。

“師父,你五歲就能做到的事,我十四一定也能做到,生,便是生,死,便是死!”

說完,我縱身一躍,跳下無盡溝壑,漫天星空中傳來銀面公子粗嘎暴怒的吼聲:“臭丫頭!你找死啊——”

身體下落的速度非常快,我必須心無旁骛,分秒必争,不然就真成了愚蠢作死的傻缺,白白摔成一個肉餅!說時遲那時快,三至十秒的時限內,我一面催動內經心法,試圖跌出丹田之氣,一面眼觀六路,尋找着可令我借力使力的踏腳點,然而我并沒有成功。

065:傲嬌得很

冷汗淋漓而下,慌亂突生,我心裏清楚,如果內力再迸不出,我只有死路一條,就算找到借力點,沒有內力護體,我一樣撞個粉身碎骨。

上空傳來烈烈風動,我擡頭仰望,滿天星鬥下,銀面公子臉覆半張面具,夜風中,白袍獵動,墨發翻飛,他張開寬大的衣袖,俯沖而來的身姿,猶如一只白色巨鷹,張狂而霸氣。

我跳,他跳!相隔兩三秒而已,他只來得及罵我一句便毫不猶豫跳了下來,難道他連想都沒想嗎?……哈!也是哦!人家畢竟藝高人膽大!

我微微一笑,知道自己賭對了,銀面作為我的師父,絕不可能眼睜睜看着我摔死,所以我才有恃無恐地跳下溝壑,因為我知道,有他在,我絕對死不了。

心中一喜,丹田突生一股氣流,迅速流蹿四肢百骸,這一瞬間,我又驚又喜,內力釋出時竟覺身體一輕,仿佛脫離了地球引力。

簡直太棒了!輕功,以氣托氣,果然不假,我覺得自己下落的速度都沒那麽快了。

轉思間,銀面已到眼前,我不及露出一個笑臉,便被他一把攔腰入懷,急速飛縱中,他擁着我,劈頭蓋臉一陣怒罵:“你這個瘋子!白癡!跳下來會摔死!有沒有點腦子!”

對他的責罵我完全不以為意,仰頭看他紅唇開開合合,心中不禁柔軟了一小塊兒,看,與其讓他陷入痛苦掙紮的回憶,不如讓他憤怒地轉移注意力,憤怒,起碼不會令他痛苦,不是嘛?!

我笑,惬意而愉悅:“師父,我不是沖動,我知道你一定會跳下來救我。”

他怒氣未消,說起話來,陰風陣陣:“本座殺人如麻,向來殘酷狠厲,從不手軟!豈是那心腸良善之人!白癡!你怎麽就如此篤定本座一定會跳下來救你!”

“因為信任,因為無條件的信任,我信你,從你為我傳內力開始,我便下定決心永不疑你!”不知何時,我與他已平穩落在地面,但他并沒放開我,而我也沒做任何掙脫,只保持距他胸口三拳的距離,繼續笑道:“雖然信任是一把雙利刃,我給了你,你便有兩個選擇,一是捅死我,二是保護我,而你,并沒有捅死我,不是嗎?”

“你!”

他被我一句話噎住,愣然間,眼底一道流光閃過,被他眸中倒映的那名笑靥如花的女子成功捕到……那女子,便是我。

“呵呵呵……”我看着他,癡癡地笑出了聲。

笑聲中,他紅唇一抿,喉結一動,我便感覺他放在腰間的手頓時一僵,然後,他就像觸電一般瞬間放開,退三步,轉過身,背對着我,兇狠罵道:“無稽之談!愚蠢至極!”

堂堂一個魔頭,別扭起來傲嬌得很。

我繞到他面前,收了笑,一本正經地說道:“所以師父,我不管您老人家是如何想的,也不管你是否殺人如麻,反正我覺得你待我還不錯,俗話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是認定你了,必會像對待長輩一樣待你,絕不讓師父後悔收我為徒。”

聽了我的話,他看過來的眼神極其兇惡,但我卻清清楚楚看到他的嘴角抽了又抽,之後,他咬牙切齒地冷哼出聲,“哼!本座現在已經後悔了!”

“哈!”我高擡下巴,雙手叉腰,甩了甩馬尾,傲嬌地還他一句:“後悔了?晚了!”

自此開始,我再沒将銀面看成一個單純的利益合作者,而是真正把他當成師父放在了心上。

他帶着我縱身而起,須臾間,便回了山洞。

我用了不少時間反複練習,在銀面師父的教導下,我不但能成功運用內力,還可以簡單使用輕功,平行跳躍可達三米左右,當然,就我這點兒本事,樹都上不去,就別說跟他比了,我若想符合“草上飛”的标準,那也得再練個一年半載。

夜晚的時間慢慢流逝,銀面公子的聲音也越發的清亮,我知道,他為改變自己的聲音,一直都在用藥物控制,時間一久,藥效沒了,他的原聲必會暴露,所以,我善解人意地告訴他,我們可以散了,可以各回各家鋪床睡覺了。

回去的路上,他攬我于身側,如來時那般快速飛掠。

“你沒吃到我做的蛋撻和曲奇,十分遺憾,師父,下次你再來,一定要先吃我做的點心,我保證那是你從未吃過的!”

他轉過臉,沒開口,只是點了點頭,我一笑,挑了挑眉問:“師父,我可有師娘?”

他睨我一眼,眼神中露出嫌棄之色,微一皺眉,他搖了搖頭。

啊?

他真是孤家寡人一個嗎?他的年齡看起來至少二十歲以上,居然還沒成親?真是令人意外,我忍不住又問,“那……師父,你納了幾房小妾?或是收了幾個通房?”

我這麽問完全是出于好奇,因為我一直都認為他不只是一個單純的江湖人,他肯定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豪門背景,所以,就算他沒娶妻,那也一定有不少女人在房裏伺候着,可誰知,他聽了我的話,嫌棄之色竟然變成滿目的厭惡,他兇惡瞪我一眼,再次搖了搖頭。

“沒有?”我詫異地問。

他默認,點了點頭。

這可把我給驚到了,古代還有潔身自愛的男人嗎?那是比我這種穿越人還要稀少的存在好嗎!我愣了愣,不可置信地驚呼道:“銀面!你該不會還是個雛吧?!難道……你喜歡男人?”

這話一出,銀面果斷一個趔趄,險些讓我倆從樹梢的飛馳中摔下來,我趕緊抱緊他,他卻羞惱地瞪着我,開口發出一道低沉而隐忍的聲音,似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你想聽本座的聲音直說便是!”

藥效失靈,他的聲音已經完全恢複,所以他一直都沒開口,只點頭YES,搖頭NO,但此刻,他竟然說話了,可見他被我逼得已是極為惱怒。

哈哈哈……我看着他,一邊愉快地笑出聲,一邊搖頭搖得像撥浪鼓,“我可不想聽你的聲音,也不想看你的臉,還是那句話,我不想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因為我還沒活夠,更不想被人抓去嚴刑逼供,嘻嘻……不過師父,最後一個問題你還沒回答我,哈哈哈……”

他氣得臉一紅,冷哼一聲,調轉回頭,再不理我。

066:斷子絕孫

當我們落于地面,東方已露魚肚白,蘇家村也映入眼簾,為了省去各自不必要的麻煩,我們選擇在此地分手。

“師父,回去路上小心些,再見!”

沒有一步三回頭的不舍,卻有一絲絲不放心,我走出十幾步,還是忍不住回身,對那抹靜靜站立在不遠處的白色人影揮了揮手。

銀面沒有動,微亮光線下,他紅唇勾起一彎弧度,足下輕點,飛縱而去。

我擡頭看那抹白鷹般飛離的身影,微微皺了眉頭,今天沒注意時間,回來得有些晚了,對于銀面江湖通緝犯的身份來說十分危險,一個不慎就會被人看到,搞不好會引來追殺。

還有我自己,一個未出閣的女子,若被人看到我和一個男人在一起,那麻煩事肯定鋪天蓋地的來。

收回目光,舉步跑向蘇家村,我邊跑邊想,若下次再見,還是不要把時間拖到天亮了,謹慎小心些,對他對我都有好處。

跑進蘇家村時,天色已大亮,村民們果然如我想的一樣,好多都趁着晨起涼快的時間下田幹農活,他們看到我,打招呼的同時免不了要驚訝一番。

“小玉,你今兒跑步好早啊!”

“是啊!三伏太熱了,現在跑步涼快,呵呵呵……”我則裝出一副剛剛鍛煉回來,氣喘籲籲的樣子,臉不紅心不跳地說着謊言,因為整個蘇家村都知道,我有晨跑鍛煉的習慣,想必也不會輕易惹人懷疑。

剛到牛車附近,遠遠地,便見老楊頭父子正趕着牛車過來,他們倆一個拉縣城,一個拉京城,日子過得倒也不差錢。

蘇家村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同村住着,總免不了會碰面,但總碰到老蘇家的人,還真是一件令人讨厭的事。

“呦呵!這不是小玉妹妹嗎?一個多月沒見,竟變了個模樣,真是越長越漂亮了。”

面前一人十七八歲,一身粗布長袍,渾身的酒氣,他搖搖晃晃擋住我的去路,一雙眼睛色眯眯地盯着我,直盯得我一陣陣惡心,差點沒吐了,此人不是蘇啓又是誰!

媽的!姑奶奶我真倒黴,竟然遇到他了,後退一步,我冷冷怒斥:“好狗不擋道!滾開!”

“嘿!我家表妹還是這般潑辣!嘻嘻……”

蘇啓被我罵成狗,不但不收斂,還一臉享受和滿足,真是刷新了我的三觀!

“啓子!你這表妹厲害得很,就你那點兒本事可降不住,呵呵,當心她揍你!”

蘇啓身後還有一人,這人同樣一身酒氣,但明顯沒有蘇啓喝得多,正是被我打得一個多月都沒下床的蘇守康,趙芝的丈夫,原身的三叔,一個龌龊的強奸犯!丫的嘴裏說着提醒的話,語氣卻飽含激将,一雙醉意十足的眼睛充滿惡意。

“什麽?她敢揍我?不就一下賤妓子嘛!大爺付了銀子,她敢不讓我摸,大爺我就強了她……”

蘇啓說着話,兩步走來,醉醺醺淫笑着,伸手就要襲胸,我勃然大怒,丫的這是去青樓喝了一個林汀大醉才回來嗎!把我當妓女了?我管丫的是真醉糊塗了還是被蘇守康激的,敢耍流氓,姑奶奶我都踢他一個斷子絕孫!

眸光一狠,我擡腿便踢了過去,蘇啓襲胸不成,“嗷”地一聲慘叫,捂着下身滾倒在地,疼得止不住大汗淋漓,痛苦哀嚎。

蘇守康大吃一驚,幾步過去,彎身看一眼蘇啓,轉頭便惡狠狠對我吼道:“蘇含玉!他是你表哥!你怎能下這麽重的手!”

蘇啓第一次耍流氓,我掰斷他手指,他不長記性,還敢耍流氓,我怎麽可能還客氣?

“蘇守康,這就是你激将法的下場!”我沉下臉,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壓低聲音,冷冰冰地說:“從今而後,管好你自己,若你再敢無端生事,我要你的命!”

若你再敢糾纏何月娘,我就讓你生不如死!

當着蘇啓的面,這半句我并沒說出口,而是意有所指,冷冷警告蘇守康,之後,我再不看這兩個肮髒龌龊的東西,擡腳便從他們身旁大步離去。

到了家門口,我習慣性地伸手推門,卻沒推開。

我靠!門闩還插着?忽然想起,我與銀面離開時,走的不是大門,這可如何是好?難道要喊何月娘出來開門嗎?那我又該如何解釋?大清早出門跑步,我有本事跑回門裏插門闩?我說得清楚嗎?

黑線挂滿臉,我後退幾步,擡頭看了看自家的院牆,大約不到兩米,我估計着,如果用輕功飛進去,落地摔成狗吃屎的幾率會有多大?還有,萬一驚動廚房裏磨豆腐的衆人又該怎麽辦?

上前幾步,我将一側臉頰貼上破落的門板,靜靜聽着門裏的動靜,如果院裏無聲,那我就“飛”進去,如果有聲音,那我只能等,等着何月娘他們主動來開門,然後我再找機會溜進去,關鍵是我半夜出門,房裏無人,也不知道有沒有被他們發現。

我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臉貼門板聽動靜,聽着聽着,“吱呀”一聲響,門開了,可惜,這開門的聲音不是我家,而是不遠處的田梅家。

方冰從門裏走出來,面無表情地一側頭,正與我對個正着,他忽地愣了。

看到他,我也愣了,臉部表情都有點挂不住,我靠!被人抓到自己偷聽自己家的牆角,任何人都要犯尴尬症的吧?我趕緊直起身子,笑着,若無其事地和方冰擡手打招呼:“嗨!鄰居大哥,早上好啊!”

方冰眸光一頓,接着,面無表情地收回注視,面無表情地擡腳離去,他自始至終都一副冷冰冰的樣子,竟然直接無視我了。

我倏地渾身一哆嗦,靠!這人好冷啊!和一個大冰塊兒也沒什麽兩樣,也不知田梅是如何與他相處的?真是太冷了!我可不想要這樣一個老公,不是暖男就算了,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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