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炎炎,炎炎……”

孟炎擡起頭來,他人還沒醒,腦子有些模糊,只顧得著擡頭看人。

“我去上班了。”

孟炎瞥他一眼,什麽話也沒說,重把頭半埋進了枕頭裏。

上班就上班,幹他屁事,他要睡覺。

他掉頭重睡的時候挪動了身體,屁股後面一陣刺疼,他皺皺眉,忍耐了一下,忽略不計地睡了過去。

屁股太疼,這種事情可以少做。

但,誰知道呢,也許以後可以更爽,可以多做。

孟炎知道,在這種事情上他受不起誘惑,要不然,怎麽被人摸了一次,就天天往人家家裏跑,現在還跑到了人家地盤上。

孟炎睡到到中午才起來,他起身看見他的衣服放在了床尾的椅子上,去拿的時候發現腳有點軟,整個尾椎那塊疼得就像骨頭被刀子在砍,走一步,骨頭他媽的秒間就又被人砍了一刀,走得快了就是被人連砍數刀,太他媽難受,還不能對砍刀發洩怒火,因為自作自受,更加憋屈萬分。

昨晚有多爽,現在就有多痛,搞男人真的有報應!

孟炎下了樓,那已經見英俊雛形的小帥臉繃得那個叫緊,下樓見到來往的幾個人都往他脖子上瞧,遭了報應的孟少爺眼睛就兇狠地瞪了過去。

看什麽看,不知道老子被人搞了啊!

孟少滿心的沒好氣,但肚子實在太餓,眼睛找那個還算認識了的老人家。

在大宅前面有事的老管家知道孟炎下樓了就往後宅走,走到半路接到佟威海電話。

“他下樓了?”

“是,小爺。”

“看著他吃肉粥,別讓他碰海鮮,把消炎藥磨到牛奶裏,多加兩勺糖,等會我打電話過來。”

“好。”

那邊一挂電話,多年走路沒小跑過的保伯小跑了兩步,急得他身邊的跟班忙說,“您跑慢點兒。”

保伯看著當半個兒子的跟班搖搖頭,平時他還有心情教幾句,這時候也懶得說什麽了。

将來他要是死了,或者離開大宅,依著跟著他的這些人的眼見力,估計也在大宅裏呆不了太久。

保伯到時,孟炎正對著整潔的廚房發呆。

這不是他家,也不是佟威海一個人住的地方,所以他沒去動冰箱,餓得肚子咕咕叫,也沒心情動桌上的果盤。

看到保伯進來,他也算松了一口氣,“有吃的嗎?”

“有,有粥,小少爺要在哪裏吃?陽臺好嗎?”保伯微笑,但穿著中山裝的老頭看起來比孟炎在家鄉見過的縣長還官腔濃重。

孟炎有些不習慣,不過還是點了下頭,免得自己餓死。

“您去陽臺坐著吧,我這就給您端過來。”

孟炎點頭,走到門口又轉過頭,跟保伯說,“我叫孟炎。”

保伯猶豫了一下,遲疑地看著孟炎。

“叫我孟炎就好。”孟炎看他,直接說,“不要叫什麽小少爺,也不用您啊您。”

保伯愣了一下,随即笑著說,“好,等會就給你把粥送過來。”

“謝謝。”孟炎點點頭,這次掉頭走了。

保伯叫退了前來要幫忙的人,把保溫煲裏的粥拿了出來,心裏想著這個小少爺也不是不太懂事,看著傲也不盡然,還知道讨好他。

那老人家先端來的是牛奶,孟炎瞄杯子一眼,眉都沒動就忽視了過去,可惜不到一分锺,就有人拿電話給他了,說是佟威海打來的。

“起來了?”

孟炎沒吭聲。

“牛奶喝了嗎?”

孟炎皺眉。

“不想喝?”

孟炎打算掐電話。

“炎炎,聽話,你正長身體,缺鈣。”佟威海語氣低柔,充滿著耐性。

“補不了多少。”孟炎想挂電話,但嘴不聽話張了口。

“喝半杯,嗯?”

孟炎沒吭氣,那邊也沒繼續說話,但就算隔著電話,孟炎也有點明白對方那種溫柔的沉默。

要是佟威海再多嘴一句,他就會挂斷電話,理也不會理人,因為他最讨厭別人總是用話逼迫他。

就像他媽拿話多念他幾句,他能當面甩門板。

但佟威海什麽也沒說,孟炎舉著手機聽了電話的呼吸一會,有點心不甘情不願地應了一句,“知道了。”

“好,吃完要是無聊,可以去書房。”

“嗯。”

“那我挂了?”

孟炎這次痛快地掐了電話,手機扔到桌上後,也拿過了杯子。

喝的時候覺得牛奶過甜他也沒吐,強忍住不耐煩把最後一口都咽了下去。

他其實也敏感地知道這種沈默的溫柔也算得上一種逼迫,但,因為這裏面透著太多對他的喜歡,他拒絕不了。

他可以拒絕那些給他寫情書的女孩子的喜歡,但他拒絕不了這個男人的──因為這個人是真的在為他好。

這個男人半夜會起來給他按腿,會耐心等著他去吃飯,會避過那些他覺得讨厭的事,哪怕其實那是正确的,而他應該去學會接受。

世界不是圍著他轉的,但這個男人表現得卻是。

如果這就是一個人對一個人的喜歡,那麽,他确實是喜歡這個人對他的喜歡的。

其間沒什麽特別不好的地方,全都是他可以妥協的,并且不勉強。

他沒有因為這個人對他的好昏了頭,但他确實不能違心地說他不喜歡。

孟炎下午在書房裏上了一會電腦,就又趴到了陽臺邊看在烈陽下的大海,今天的天氣太熱,微風吹在臉上還帶著幾分熱氣。

夏天來了。

孟炎想象著在自己一個人在海中随風飄蕩的樣子,風停在哪,他就停在哪,風要繼續走,他就跟著走,他可以去無數地方,心靈跟寬闊的大海一樣自由,不會被局限在某一個地方,不會被人捆綁在某一處。

“小少爺。”門邊有人在叫他。

“保伯。”孟炎扭頭看到了人。

“要喝點什麽嗎?”

“不用,謝謝。”孟炎拒絕,又把頭探出了書房外的陽臺。

“外面太熱了,”保伯建議道,“去陽臺房看風景吧,那裏有玻璃隔熱。”

書房的陽臺是開放式的,太陽太大,曬久了會曬傷。

“不用。”孟炎說了一句,見老人家還不走,幹脆進了屋,趴在了玻璃窗邊的長椅上假寐。

保伯見他不說話了,出門就打了電話給佟威海,佟威海聽完他的話後在電話裏笑個不停,好一會才止住笑跟保伯平淡地說,“不用管他,只要沒危險,他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好。”

“保伯,”保伯也算是家裏人,佟威海把孟炎交給保伯,沒想保伯伺候他,但孟炎從今往後就要呆在他身邊,他也沒打算讓孟炎用受委屈的方式成長,所以保伯這一邊,佟威海沒打算給他時間去讓他調整,“孟炎在用他的方式在适應這個家,這裏是他以後長久要住一輩子的家,他要在這裏上學,長大,成熟,這是一個他要跟我過一輩子的地方,所以什麽事都順著他的心意來就好,不要給他太多別人的想法,或者意願。”

保伯好久都沒說話。

“保伯。”佟威海又叫了他一聲。

“小少爺以後都要在這裏住下去了?”保伯半會才鎮定地說了這句話。

“嗯,但他現在不知道。”

“我知道該怎麽辦了。”

“謝謝。”佟威海客氣了一句。

他這邊挂完電話,站於他桌前先前報告公事的郝秘也一臉啞口無言地看著他老板,等佟威海把明天開會的名單交到他手裏,他迅速浏覽完畢,發現到會的人都是能解決目前棘手工程的老手,他才确定他老板還是他老板。

“威海,你快吓死我了。”看完名單,郝秘還是一副不堪重負的模樣。

佟威海拿筆敲敲桌子,漫不經心瞥他一眼,拿出另一份文件審閱。

“他不過是長得稍微好了一點,你就有這麽喜歡?”一輩子,吓唬誰啊?他佟小爺要什麽樣的人沒有,守著一個怎麽看都只一般的人過一輩子,誰信啊!

他有過的人中,比孟炎好十倍的人也有好,無論出身教養智商無一遜色,還有現在在外頭守著他的居超,除了年紀大一點,左看右看都比孟炎甩出好幾十條街去了。

面對著絲毫不信的第一秘書,佟威海微微一笑,翻筆一指門,“去辦事。”

郝秘一臉見鬼,有點對佟威海的這一時新鮮拿不準分寸,又覺得怎麽就消失了這一來兩個月的,他老板重情得讓他覺得有點不認識了,以前的佟威海可從不會說一輩子這種沒準頭的話,那種毛沒長齊小孩子說的話怎麽可能出自他嘴裏?佟小爺就算只3歲,這種話都不可能說出口。

但他手頭事情實在太多,尤其上班時間不是談什麽私情的時候,他扔下一句“你別吓我”就匆匆走了,直到晚上,佟家一個老一輩非常私人的家庭飯局裏,佟威海帶著孟炎來走過場,讓孟炎坐到他身邊還跟家裏人介紹孟炎的時候,赫秘才真覺得他們老板這次完全不對頭了。

老板瘋了?

中邪了?

當時面部表情嚴重失調的郝大秘書腦海裏,只有這鬥大如牛的兩行字。

關於佟家飯局,佟威海回來接孟炎的時候跟孟炎說的是去一個堂叔家吃頓便飯,還說飯要是不合胃口少吃點,回家再吃也是一樣。

“那我不去?”孟炎直接說。

佟威海笑著去親他的額頭,拉他回房間給他換衣服。

換衣服的時候佟威海要動手,孟炎伸手半推開他,自己往身上套。

他不至於穿個襯衫都要人幫。

不過,最終扣子還是佟威海扣的,褲扣也是。

孟炎穿了件藍灰色的格子襯衫,淺色的休閑褲,某牌運動鞋,手上就戴了那塊表,穿著剛下個樓,暗地打量他的眼光就多了起來,人人都多看了他幾眼。

這孩子這樣看起來太年輕,也太好看,牽著他手的小爺看起來也太疼愛他。

經過一晚,誰都知道孟炎上了小爺的床,也知道他是什麽人,本還暗暗有點看不起這小小年紀沒有心志的孩子,但現在這麽一看,一看他連小爺都敢瞪,二看打扮,都不覺得他是出來賣的。

衆人心下就又換了個小九九盤算,等人一走,跟所跟之人通風報信的時候,也及時把心得交了上去。

佟威海帶孟炎去的是跟他還算交好的一個老堂叔佟耕家,老堂叔就一個兒子,被佟威海派去了海城管理公司,他老妻也不在了,人也沒回佟家養老的鄉下去住,在城裏就常喲喝著幾個老兄弟釣魚打牌,也經常請佟威海,佟威海不是次次都去,但十次中也會去上一次。

這次佟耕請他,他也沒想去,不過這次海上工程裏的總工應了佟耕的約,郝秘打來的電話說佟家在城裏的幾個老頭都來了,佟威海就想著這次人恰好都在,就帶孟炎去走一圈,先露個臉。

這樣用不著幾小時,佟家上下都知道孟炎這麽個人,人人都心裏先有個數。

帶了孟炎進去,佟威海也沒跟他這些堂叔或者同輩的親戚一一介紹孟炎,就開口統籠地跟這些人笑著說了一句,“孟炎,家裏頭的小少爺。”

就說了這麽一句,也沒讓孟炎叫人。

孟炎一看不是那麽麻煩,不用他一個個爺爺叔叔地叫,一口一個您好,謝謝地說,這本來不耐煩随時準備翻臉的情緒就好了,坐下後佟威海給他夾菜,他也拿筷子吃。

“聽說是昨天才回來的?”佟耕沒看孟炎,他年紀有點大,地位也高,也就跟佟威海說話的時候和氣點,平時誰跟他說話時候都得夾著點尾巴,跟佟家另幾個在座的老頭兒一樣,走哪都是人活祖宗,早就習慣了不拿正眼看小輩。

佟威海笑著點了下頭,“耕叔最近怎麽樣?”

“還不那樣。”佟耕笑,“哪能跟你一樣兒,多少事等著你定篤,說找不著人就找不著人。”

海上工程的老總工何工一聽,心有戚戚然地點頭,“威海,你這人太難找了,我先前想找你談圖紙的事,硬是拖到現在,還得看你行程,接下來從你的時間裏擠一天出來讓我跟你說說總布局。”

“排哪天了?”佟威海笑看了郝秘一眼。

“16號,大後天。”

“別了,”何工是搞技術的,彎彎繞繞沒別的人多,凡事公事為重,佟威海覺得他這性格也好先跟孟炎處處,“明天下午我6點下班,下班後你跟我回去,6點到12的時間全是你的,你先想好了要跟我說什麽。”

何工一點頭,一拍大腿,“成,這飯我也不吃了,我先回家整理下圖紙,明天來跟你報告。”

他目地達到,跟佟耕握手,“謝耕老了,回頭再跟你來道謝。”

海上這個工程他比佟威海還狂熱,先前是著急佟威海是不是定他為總工,因為他有個師兄,資歷跟他差不多,但關系跟他不是太好,他要不是總工是副總工,到時候肯定很多設計就不會如他的意,一确定他是總工了,他就想先把他構思的總圖跟佟威海說說,在工程開始之前,盡量多溝通,免得施工的時候因為意見不一致耽誤時間,就算改,他也好親手帶著人改。

佟威海不好見,但見了人,只要是要事就會及時處理,何工一聽準信,心飛人也要立馬飛了。

“走好,讓司機開車慢點。”何工是佟威海手下大将,往後用處大著,佟耕也不怠慢他,還起身送了他一截路才回來接著吃。

“今天不吃蝦,過兩天,嗯?”佟威海正哄著孟炎。

小孩子雖然恢複力強,但不是鐵打的身體,下面腫痛肯定有些發炎,不适合吃容易發炎的海鮮。

“就兩口。”哪有大龍蝦就在眼前不吃的。

“一口?”孟炎皺了眉,佟威海嘆了口氣。

孟炎不滿,不過這是別人家,他不想多說話,就點了下頭。

哪想,佟威海所說的一口那叫一小口,筷子就夾了那麽一小白坨東西過來,連醬料都不沾,跟喂小狗一樣把筷子伸到他嘴邊。

孟炎頓時就火了,他早上沒吃中午吃的是粥,下午餓了,就他媽又是牛奶藥粥,一肚子的湯湯水水,根本就沒飽的感覺,現在眼看著滿桌的肉,肚子更是餓得很,嘴裏也饞肉得緊,他就想吃口肉,現在佟威海就用一坨肉想打發他,這段時間頓頓都吃得好的人一下子就難受得有些控制不住了,心頭又惱又火。

他眼睛剎那就瞪得老大,頭湊到佟威海的身邊,沖著佟威海說話的聲音雖然很小但內容一點也不客氣,“不就上個床?這也不吃那也不吃,以後要是天天上,我是不是得天天不吃?我他媽餓死得了。”

他火是火了,但顧及著滿桌的陌生人,發火也是靠近佟威海耳邊發的,雖然火氣十足但聲音過小,說到最後那句“我他媽餓死得了”,聽著真像撒嬌,聽得佟威海心裏酥麻麻的一片,嘴邊含著的笑都有些無奈了。

這可怎麽得了,本來就已經對他沒原則了,現在連聽句話都心麻得一塌糊塗,以後怎麽管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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