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佟大嫂一來,中午吃完飯,趁大家午休的時候她就讓佟二嫂推着輪椅,妯娌倆去見了趟居超。

沒半個小時,佟全就過來找孟炎了,跟他說:“他對大夫人跟二夫人都挺不客氣的。”

說完看着孟炎。

孟炎睡到一半被吵醒,正在喝水清醒腦子,聽到這話,喝水的手頓了頓。

視頻裏,居超那張年輕張揚的臉上都是冷笑,對着佟大嫂跟佟二嫂這兩個女性長輩都這樣。

他其實比孟炎要大好幾歲,近四十歲的年紀了,也不知道是怎麽活的,活成了這副樣子。

孟炎看完,神情一直淡淡,看着監控裏這時候正跟佟大嫂和二嫂哭泣下跪的居超默而不語。

等到有人把他拉開,大夫人和二夫人也出了門,佟全拉了把椅子在身邊生下,“炎少,他這張臉也是打了不少當藥啊,這哭法也是挺揪人的。”

換二夫人,要是單獨面對他,不還得同情他?還好有大夫人在。

孟炎沒說話,大夫人她們就回來了,他也沒走,這時候監控器裏,站了起來的居超正冷冷地看着鏡頭,他驕傲地昂着頭,看起來很不可一世。

居超那樣子,很是胸有成竹。

孟炎不是太懂他的信心是哪裏來的,但他這邊如果堂堂正正地處置居超和秦德翼,把兩個人牽在起處理了的話,那麽他手頭上的那些證據還是不夠的,而且這事涉外,那些國外的證人就算肯出面做證,也不好出現在國內的專審法庭。

他得讓這兩個人狗咬狗。

“炎少……”

“他長什麽樣,不重要,”居超有張什麽臉,對他,對佟威海都不重要,因為那張臉對他們沒殺傷力,不在意的就都是些沒用的,“重要的是,按着他的路子走,得想什麽辦法才能讓他跟秦德翼撕破臉。”

估計大嫂她們也要到主宅了,孟炎起了身,“這事陳青藍在查,你有空,也幫着我想一想,看能找到什麽辦法讓他們互相拆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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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德翼那邊挺嚴謹,兩個人是有些交集,但找不到什麽破綻,都是很正常的生意往來,各方都查得到,納稅也正常。”佟全道。

“換個角度想,如果兩個人想不被人聯系在起, 這生意往來是不是沒必要了?那點交集都沒有了,兩個人不是更幹淨?”孟炎道。

佟全一想,“我再去查查。”

他從另一面走了,孟炎則刷了掌紋出了監控室的白屋。

佟威海這天還是正常下班,大夫人到了,郝秘也跟着上了車,打算晚上在佟家吃飯。

“這是楚東下半年的報備,你看看。”車上郝秘把明天要解決的事情讓  佟威海先過過眼,也不浪費時間。

佟威海接了過來仔細看了看。

郝秘把手頭上的東西又整理了一下次序,整理完,佟威海也只看了一半,他看了佟威海幾眼……

他現在是一年比年看不懂佟威海了,看不懂,也弄不懂,好在找到了在他身邊呆着的規律,這些年也還是能過的去。

他大概也能懂佟威海為什麽把孟炎看的那麽重要的原因,一個像佟威海這樣位高權重的人,身邊沒個貼心人,高處不勝寒。

但佟威海在孟炎身上,一直表現得都像老房子着火一發不可收拾,那癡迷的狀态直到現在郝秘都覺得有幾分不自在,有時他這個外人看着都還害臊的不正常,偏偏兩個當事人都不覺得。

但要說佟威海昏了頭,也不能完全這麽說,十年前的佟家跟十年後的佟家,那已是兩個樣。像佟家這樣的家族再往上升一個階段那是難上加難,但佟威海做到了,做的讓他這個能知道一切細節的秘書長也要等到事後才後知後覺其間的成就。

這次事件,郝秘是真的希望由孟炎接管,現在佟威海出手了,如他所料,孟炎出手,不過是幾個人哭哭而已,佟威海出手,有人後代子孫的路都斷了。

這一次,董家出場,董大就算不怨,董家那些子子孫孫能有董大那分聰明知道禍從口出,沒權沒勢更要學會自保?到時候免不了敢播佟家的流言,郝秘雖然已經做好了董家的善後,但也是為這事稍微有點煩情。

董家人出場,又再出事,痛苦難過的就是最大了,也是可憐。

“先放我這,明天你再來拿。” 佟威海過了過手上的文件打算晚上再看一遍,把它放到了一邊。

“好,還有這一份,是工廠材料進關的報關單,你看看,沒意見的話盡早給我,老羊那頭催着我呢。”

“嗯。”

“威海,”見佟威海又低頭過目,郝秘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對那幾個年輕人是怎麽打算的?能不能跟我說說,讓我心裏好有個底。”

他也好提前做好善後準備。

“年輕人?司骁,艾小龍他們?”

“對,還有秦德翼,居超。”郝秘補充。

佟威海停了手上的筆,轉頭看向他,“看孟炎吧。”郝秘被氣笑,“還不是你說了算。 ”

“話不能這麽說,”佟威海溫和地笑笑,“這些事情确實是孟炎說了算,我都答應他讓他管着了。

郝秘揉了揉額頭,“好好好 ,就按你所說的啊,那孟炎會怎麽處理?”

“炎炎啊,”佟威海這次是真笑了起來,眼角細紋都起來了,“他那個人,看着眼睛裏容不了沙,心眼小,但是個慷慨的。”

郝秘在心裏呵呵了兩聲,心道你就別在我面前明貶實褒了,在你眼裏,孟炎大概任何缺點都能成天大的優點。

“他這幾天,找證據找得相當的辛苦啊,晚上都不睡覺。”佟威海說到這還搖了搖頭,“我去請都沒用。”

還心疼上……

郝秘真覺得他這次又問錯了,但不問不行,只能硬着頭皮問,“那他最後是打算怎麽處理?”

“還能如何,”佟威海溫和地說:“他這個人就是不計較,都是誰做錯事誰承擔後果,他自己做人也是喜歡個人做事個人擔。”

郝秘是聽出來了,聽出了孟炎的意思,也聽到了佟威海絕不僅僅是這個意思。

“那咱們呢,咱們怎麽處理孟炎管完之後的問題?”郝秘也不同佟威海是怎麽個意思了,直接問孟炎管完他們這邊怎麽處理。

佟威海就是喜歡郝秘這種說話方式,看孟炎把這事管完,孟炎當然會處理得很好,一切按他說了”的算就是,至于後面的事情的發生,是好,是壞,那就不是孟炎的事了。

“艾小龍跟司骁得留着,“佟威海說這話時,臉上的那點溫和也沒了,他漠然地陳述道“孟炎 會讓他們回去,那就讓他們回去,省得事後孟炎想過問他們的消息找不到人。但是,艾小龍是個情緒不穩定的年輕人,人是聰明,但控制不住自己,掌握不好分寸,有依賴思想,得找個時機讓他明白,孟炎不是他想起就能打個電話問好的人,至于司骁,那個年輕人還不好說,不過,他應該不是個喜歡跟人交朋友的人,但他跟艾小龍要是在一起了,那還是得看着點。

那年輕人也是個為了愛人能不擇手段的。

郝秘是聽明白了,佟威海不喜歡艾小龍和司骁跟孟炎日後成為朋友。“好。”郝秘記下,在他的速寫薄上寫了幾個只有他看得懂意思的字,寫完他又道:“孟炎身邊沒幾個相處的好的,年紀相近的朋友,時間久了,他心裏有數的。”

“你當他現在心裏沒數?”佟威海反問。

郝秘啞然,過了一會兒,他就困惑了,“孟炎就沒拿這個跟你鬧過?”

佟威海拿筆在文件上敲了敲,笑了,“鬧是鬧,但他也明白,我這種可憐的老男人,如果他不拿我當全世界,那我在他心裏也就沒什麽地位可言了,他眼睛裏沒有我,到時候我會跟他哭的。”

佟威海說得笑意吟吟,但聽得郝秘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他屁股不安地往旁邊挪了挪,眼睛瞪着窗外,被佟威海吓的不輕。

別說他,就是前面開車的司機和坐着的保镖聽着這話,好一會兒都不敢拿鼻孔呼氣。

車裏安靜得很,過了一會兒,郝秘打破沉默,還是苦口婆心地說了一句:“你也別攥得太緊,你看從他到了濱海,從佟途到李軍這些相處最多的人,因着你,現在都不跟孟炎怎麽聯系了,讓孟炎只認你,妥當嗎?”

如果佟威海是老妖怪,那郝秘也是當之無愧的老狐理,老狐貍的話,老妖怪随便聽聽也能聽明白,佟途,李軍現在這些成為了佟氏集團得的人跟孟炎不太親近,到時候他要是有個萬一,孟炎接管佟氏,這些人與孟炎的生疏對孟炎有害無益。

佟威海沒說話,郝秘接着道:“我也不是跟你唱反調,該聯系的你也讓他聯系着,他這樣精力旺盛的人,你真能關他輩子? 還有,你看,你是不是要帶着他參加點董事會議了?就這麽放着他在外面掙錢養活你,嗬,你也怪好意思的。”

佟威海被他說得笑了起來,笑了一會兒,道:“這事,本來還想等兩年,他車子已經做的不錯了,他手頭那種能源的事也正好讓他上了心,再往上走,就不跟以前的小打小鬧一樣管我們借幾個技師式程師就能行,他要是接觸核心技術,就得他自己來,到時候,我身邊是得放個位置讓他……

原來早有打算,瞎操心的郝秘在心裏哀嘆了一聲,他還是不如他老板老謀深算——孟炎自己來,跟老板要求孟炎來,那情況說是天壤之別也不為過。

還是老板行,也還是老板最懂孟炎,郝秘在心裏扇了自己一耳光,他還是他也是不長記性,明明每次建議都只能村托出老板的高暗遠明,忍不住要犯賤,為孟炎說話。

“不過,你說的也對,”離家也不遠了,佟威海合上手上的文件波淡道“早點讓他過來吧。”

人放在身邊,他才能真正放心。

“我不是說,咳,會有什麽意外。”老板太英明,郝秘挺尴尬的。

“不是,我出不了什麽事,這一世,我才過了幾年啊?”佟威海毫不掩飾他們這種人對于長命的追求,他活着要做的事大多。要享受的好光景更是只見了一二,他還沒見孟炎成為更為出色的中年人,成為最為帥氣的老頭子,還沒到老到走不到路,讓孟炎背着他去海邊散步吹風,他對白己的生命珍惜無比,“我說你說的對,是他是應該早點到我身邊來,有些事情,是不能按部就班的。”

他一路都在不動聲色地安排着孟炎的人生路,孟炎任何選擇是都出自于他本人的意願,但是,佟威海确實直對他施展着影響。當年孟炎年少,野性難馴,到現在的矜貴優雅,都是佟威海讓他看到了更廣闊的天,作成為了最為出色的人。他用他最大的心血,灌溉出了如今按着自己切意願活着的孟炎出來,讓他遠離了所有能傷害他的東西。

但他的老夥計郝秘都認為他對孟炎獨斷專行,佟威海也覺得他先開口讓孟炎坐到他董事長身邊的位置上來,也沒什麽人奇怪了。

不喜歡這樣安排的可能是孟炎,不過這是之前,現在有人打他的主意,孟炎反倒不會有什麽掙紮就會答應進入董事會,就算有不快,也頂多就是覺得他這個老頭子太陰險,做事太難看,哼哼兩聲。

“唉,我不是那個意思……郝秘一聽,反倒是他出言助長了佟威海的專制,他本來是想讓孟炎早點進入佟氏,別在外面瞎玩,現在看起來是适得其反,他也是欲哭無淚。

“呵。”佟威海搖搖頭,輕笑了一聲。

車子快到家時,佟全就在家裏就跟車上的保镖說了,孟炎還在書房,佟威海下車後沒直接回主宅,而是去了花園,剪了一把火紅的玫瑰。

主宅的大陽臺,也就是觀景臺有兩個,一個是自家用的,一個是待客用的,大夫人就待在自家用的那個陽臺上,腿上放着毛毯,戴着老花鏡正在看文件,佟威海進來把花放到她面前,大夫人慢慢地笑了,擡頭看小叔子,“就你知道讨乖。 ”

長嫂如母,放在佟威海這,也是管用的。

大夫人其實比誰都把佟威海看得重,她當年是佟家的長房長媳,佟威海還不到十歲,她就嫁進了佟家,她是親手帶過佟威海的,那感情不一樣。

當年孟炎入主佟家,她一聲不吭,何嘗不是因為不想讓小叔子不開心。  對大夫人來說,佟威海一直是個比他大哥二哥更懂得生活情趣的人,只是,難免受佟家的名聲所累,他剛二十出頭那會就因為自家公婆的離開當了家,成了刻板積威深重的佟氏族長,人還沒老在名聲裏已經老得作了古了。

得了他的眼,連心都給抓得牢牢的,孟炎也是好福氣。

“偶爾也換換顏色。”蘭花固然高雅,但芬芳的紅玫瑰也可以看兩眼,  佟威海欠下身,在他大嫂的銀發上碰了碰,拉開了她身邊的椅子坐了下來。

“你勸我換,你自己倒是不放,一年到頭只看一種。”佟大夫人摘下老花鏡,搖搖頭道。

“您說得對。”佟威海馬上改了口風,笑道。

大夫人拿起一枝玫瑰聞了聞,“不過,他真是個好孩子。”

“您能喜歡他就好。”佟威海微笑道。

“他好,怎麽不喜歡。”也虧孟炎是個男的,他們沒孩子,所以小權子才這麽全心全意地培養家族後代,孟炎也不會說什麽,換一個,一家再親,家主再英明,也沒有如今的局面。

“謝謝大嫂。”

知道他謝的不止如此,大夫人白了他一眼,殖即又嘆了口氣,“那孩子,也是變樣了。”

“小超?”佟威海淡淡道。

“嗯。” 大夫人點點頭,“我都差點認不出了。”

居超小時候也是又乖又禮貌,居家幾代都是文武雙全,居超小時候那也是相當有氣質的小孩,在他們這一群長相比較普通的二代當中,一眼看過去,說鶴立雞群也不為過,現在這人不人,鬼不鬼的,也是自賤身份,居家的風骨是看不到了。

“可惜了。”佟威海淡淡道。

“唉,可惜了。”大夫人嘆了口氣,随即不再提起,轉而道:“還早,推我下去轉轉。”

“好。”佟威海起了身。

可惜了,不過三個字,居超的命運最終在佟大夫人和佟威海這次見面的短短幾句話中定下了。

不會有人可憐他,別人也不會有辦法營救他,他的最終結局,就是悄無聲息地永遠消失。

得勝者家的銅牆鐵壁,都是以鮮血築成——自己的,別人的。

大夫人到濱海的第二天,秦德翼被國外一個名叫萊達的小王國以間諜罪被起訴,那個小國這十年來八成的經濟收入都來自于秦德翼投資。官方上,秦德翼還是這個國家的榮譽公民,甚至被這國的國王受勳成了爵士。

現在,這個小國家給A國發來了引渡公文,而秦家在職官員也被紀委帶走了一秦德翼現在有多國身份,他身為A國官員家屬,沒在官方報備過這些資料,這在A國是不被允許的。

秦德翼也被控制了起來。

不過一天,那些看起來岌岌可危的威脅頓時反轉了過來,起先秦家的優勢,轉眼成了制锢秦家的把柄。

但凡只要是人,就不可能如所有人的意,只要在世上混的,身上肯定有污點,沒有污點,也有弱點,沒有弱點,黑的也能說成是白的。更何況,爬到了一定地位的人,哪個身上沒有點事沒被搞,只是沒人敢弄你。

一旦有人敢弄 ,昔日仇敵冤家皆會紛紛分發來“賀電”,各自上來踩 腳,秦家也是如此,一看上面的人要治秦家,私底下沒少動作,連秦家男人在外頭養的情婦都被捅了出來。

海城轟然大動,報紙網絡上都是秦家的消息,秦家人犯下的那些殺人案也被捅了出來。

而秦德翼在隔日的媒體上看到了他藏在萊達的雙胞胎兒子的照片。照片裏,他的兩個被保姆照顧的小兒子茫然四顧,只一看就知道他們受到了驚吓。

當下,秦德翼把電腦砸了,他氣得全身都發抖,站着撫着額頭氣喘如雷,随即拿起了桌上的手機,他手上青筋的突起,不斷鼓動……

秦德翼忍住了給萊達打電話的沖動,他知道他被監控了,現在打電話,不過坐實了那對雙胞胎是他的事實。

他一直把雙胞胎藏得很嚴,但這個時候,秦德翼也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萊達國王和議會看起來是上下達成了一致,不只用過就丢,還打算反咬他一口。

最終,秦德翼還是沒給萊達打電話,而是給陳青藍打去了電話。

“你真的打算只是看着他一輩子, 任他在一個只會拿權壓人的平庸老頭子身邊被禁锢一世?”那邊陳青藍剛禮貌地說了聲“你好”,秦德翼就直接道。

陳青藍那邊一片沉默。

“你就甘心?”秦德翼毫不理會他的沉默,繼續談道:“連多看他眼都不敢? ”

陳青藍繼續沉默。

“你有機會,可以光明正大地看着他,而不是像只陰溝裏的老鼠,連那點心思都要藏着。電話給我。”

秦德翼垂下眼,臉孔一片冷峻,想好了打電話給我。”

手機那頭傳來了挂斷電話的哪略聲,陳青藍扔了手機,擡頭看了天花板好一會兒。之後,他拿起了扔在桌上的手機,手指在屏幕上遲疑了很長一段時間,最終還是打了郝秘的手機。

陳青藍當年能跟在孟炎的身邊,是郝秘給他過的審。他現在很想問問,為什麽會留下他。郝秘在那頭接了電話,“青藍? ”

陳青藍名字起的好,人也相當聰明活絡,郝秘相當欣賞他。

“秘書長,我想問你點事,方便嗎?”

郝秘在那邊頓了一下,爾後道:“方便,你說。”

陳青藍聽着他輕聲吩咐人離開辦公室的聲音.暫時沒說話.過了兩秒,他閉了閉眼,“我想知道當年我是怎麽被留下來的。”

“嗯?”

“我是說,”陳青藍想既然電話都打了,那就都說透吧,他不天真,沒想跟佟家的族長作對,也沒敢觑觎他的寶貝,“ 當年你們是因為什麽把我留下來的。我查過,孟炎玩得好的,他喜歡的人,後來都不在他身邊,孟炎挖我的時候,他就明确表示過他對我的欣賞。”

不是陳青藍自作多情,而是別說對孟炎表達過好感的,就是跟孟炎親近的,沒有多長時間都會在孟炎身邊消失,而他在孟炎身邊一待就是好幾年。

“你長得好。”郝秘在那頭類似開玩笑地說了一句。

“我是說認真的。”陳青藍平靜道。

他說他認真,郝秘在那邊沉默了下來。過了幾秒,郝秘開了口,聲音也和他平時跟下屬說話一樣古井無波,“認真的也是,你确實長得好,孟炎身邊總得有幾個長得好不礙他眼的,而且你足夠聰明,而且當時審核時,你對孟炎也只是欣賞,沒起別的心思。”

郝秘的話讓陳青藍心裏緊縮了一下,當即差點沒喘過氣來,過了一會兒再開口,聲音都啞了。

“後來呢? ”後來知道我起了別的心思,怎麽知道還留着他?

“我說過,你足夠聰明,對孟炎有害無益,這事我也不知道具體的,但你确實是孟炎保下來的。”郝秘說完,想了想,又道:“我想小爺留着你。也是因為你的才幹。”

郝秘那邊助理催着他去開會,他也就沒多說,也沒問陳青藍為什麽打來這個電話,最後僅道:“別辜負孟炎對你的期望,在我眼裏,你的臉比你的腦子管用的多,但在孟炎那裏,你的腦子才是他看重的。”

他這裏不缺像陳青藍的人才,陳青藍足夠特別,是因為他是孟炎親手挖來的人才,在小爺那裏,也亦然。

留下陳青藍,在郝秘看來,不過是孟炎的原因。

而在所有人眼裏,在對孟炎專制、控制欲極強的佟威海那裏,他的專制都得在孟炎的意志下俯首稱臣。

但佟威海的地位身份太高了,高到以至于所有人都當他是強勢的那方,孟炎才是被控制的那方,連他作為孟炎身邊的人都避免不了這個想法,更何況別人?

“天底下所有的便宜,全都給你占了喽。”郝秘搖着頭,自言自語出了辦公室,走向會議室。

陳青藍那邊兩天都沒消息,秦德翼也知道大概是怎麽回事了,對此他也沒有過多的情緒波動,而是又打了電話給陳青藍,這次他沒有再挑拔,而是道:“我想見孟炎,麻煩你幫我聯系下。”

秦德翼在國外的投資此時已經跌到了谷底,而國內關于秦家,還有他在國外的報道愈加紛紛揚揚。眼看越挖越深,他的每項財富和成就都被捅到了公衆面前,而公衆對他家以及他的仇恨也越來越深。

九成九的人,都認為他是拿着秦家在國內受賄的錢才在國外發的家。千夫所指,萬人所踏,不過如此。

現在他與家族的失利,衆人報以鮮花鼓掌,道他們秦家罪有應得。

這就是失敗者的下場,秦德翼心想,原來前輩子失敗的滋味,他這輩子還得再嘗一次。

他以為經過重生,他占據一切制高點,總可以卷土再重來。只是老天還真是念舊情,上輩子的以卵擊石,這輩子讓他又再重演了一次。

根本性的東西,沒有改變。

秦德翼在陳青藍打電話給他告知他安排的時間後,他在去見孟炎之前他開了一瓶酒,喝了一杯,然後他帶着這開了的酒,和兩個酒杯去見了孟炎。

這次他是跟孟炎單獨見的面,條件是事後他可以給孟炎想要的東西。

秦德翼是在海上見的孟炎,當時孟炎正在釣魚,秦德翼被人帶過來,他回頭看了秦德翼一眼,略揚了下頭,“過來坐。 ”

孟炎穿着簡單的白T,下半身是一條煙灰色的褲子,整個人淡雅得就像名門貴公子。

秦德翼上輩子的記憶裏,孟炎率性直接,就像火,也像即将要炸的炸彈,他熱烈得就像燃幹自己也不會後悔的烈焰,燒得人眼幹舌燥,痛苦不堪卻也讓他生生世世都念念不忘。

而這輩子的孟炎,談定從容,但眉眼間跳動的火依舊沒熄。

是的,沒熄,他依舊奪目明亮。這一次,秦德翼不得不對自己承認,這輩子的孟炎,比上輩子更讓他心悸,孟炎依舊是熊熊燃燒的烈火。只是他這回要燃燒輩子,所以他燃得不急不躁,燒得不緊不慢,而這個人這輩子的魔力之于他,比過去,有增無減。

他愛這個被佟威海養出來的孟炎,比上輩子更愛,秦德翼坐在孟炎的身邊,聞着他身上傳過來的氣息,面無表情地想,原來那個老男人讓孟炎成為了更好的人,可能确實是比他更愛孟炎一點。冰桶略揚了揚頭,“自己倒。 ”

“喝點什麽?”人來了,孟炎固定好釣竿,朝旁邊桌上放着的幾個“我帶酒了。”秦德翼把他帶來的酒和杯子“喝喝我的?”放到了桌上,拔開了服塞倒酒,

酒是國內産的,算上不國際頂級名酒,這種牌子的酒,好一點的酒吧裏都有存。

這是上輩子孟炎跟他在起後,孟炎給他做的第領飯上的餐酒,秦德翼事後才知道,孟炎為這瓶酒打了一個月的工,領了第一個月的工資就為了給他做頓像樣的飯。

可惜時間不能倒流,只能徒留回憶。

“天氣有點熱,喝點冰的吧。”蹲在一邊數桶裏的魚的佟全這時擡頭說了一句。

秦德翼一笑,把倒好的兩杯酒都喝了,又拿了桌上放的杯子過來,又倒了一杯,垂着眼道:“喝喝我帶的,孟三爺品品?”

孟炎沒接,而是接過了佟全給他倒的,他拿過自家的酒喝了一口,淡道:“我不太喝外面的酒,抱歉。”

秦德翼笑了一下,鼻腔都是酸的。這不是外面的酒,是他們前世的酒。

“呵。”秦德翼彎着嘴,又笑了一下,笑得近乎于哭。

孟炎倒是看着他了,“不只是來找我喝酒的吧?”

“就聊會兒。”秦德翼閉了閉眼,把曾經關于孟炎折磨他的那些饑與渴求并吞下了。

他沒有能力再跟佟威海去争了,這輩子,他該争的都争了。努力了,嘗試了,至少這輩子,他也用不着後悔了。

“居超還沒開口吧?”再睜開,秦德翼一掃之前那副失神落錢的潦倒模樣,他說着話,嘴邊還帶着點真誠的淺笑。

他着實是個英俊,陽剛味十足的男人。

孟炎把酒杯放到一邊,“嗯”了一聲。

“你覺得我兩個兒子怎麽樣?”秦德翼拿出手機,調出照片,放到孟炎眼前看。

“挺好,混血兒?”孟炎看了一眼。

“是,代理孕母,自從有了他們,家裏人也就無所謂我成不成家了,”  秦德翼摸着屏幕上兩個孩子的臉,笑着道:“我以為這樣我會更自由些。”

孟炎對此沒發表意見。

“你們呢?你們想過要孩子嗎?”秦德翼又道。他這話說的很像閑聊,不帶絲毫喜惡。

孟炎不由看了他一眼,搖着頭說:“我不要。 ”

秦德翼笑看着他,這樣的他還真像是個能跟人簡單閑聊的朋友。

秦德翼樣子長的确實是好,是孟炎覺得還挺順眼的那種。這時的秦德翼溫溫和和,毫無攻擊力,哪怕秦德翼是演的,孟炎也願意看在他此刻的表演上跟他多說兩句,“我家先生平時對我挺好的, 我……”

孟炎頓了頓,才道:“我不願意他有孩子。 ”

說着他聳聳肩,“我十六歲認識的他,那個時候我就是個滿嘴粗話的小混混,他認識我後很用心,非常用心,那種用心,我不願意發生在第二個人身上。”

“哪怕是你的親生兒子?”

“哪怕是我的。”孟炎說完,皺眉,“是我的更不行,不需要代替品。

秦德翼啞然。

“你很愛他?”啞然過後,秦德翼平靜地道了這一句。

秦德翼表現得很奇怪,之前他是富有攻擊力,自帶開屏功能的孔雀,現在的秦德翼,平靜得不可思議。

還真不太像演的,孟炎有點好奇,又看了秦德翼一眼,不過沒就此說什麽。

他愛不愛佟威海,就這事而言,他要是想說,會跟佟威海自己說的,他對佟威海的愛,用不着跟外人表達。

“很愛吧?”孟炎不說話,秦德翼自問自答,說的他自己都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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