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1)

佟信那笑,頗有幾分幸災樂禍。

他自十八歲所謂成年開始,天天忙得像狗,一天能睡四個小時就不錯了,現在來老家代表他父親這一方做事,一天能睡七個小時,還能午休,那簡直就是在休假。

現在,眼瞅這休假到期了,一想天天過着神仙日子的孟炎往後也要忙得像狗,被人事纏得焦頭爛額,他心情就忍不住有那麽一點好。

孟炎還是沒回答戶秣,玩着手中的酒杯,又喝了口酒,不過這次,他略扯了下嘴。

戶秣看他那德性,挑眉,“不高興啊? 诶,我說……”他側過身看着孟炎,“換個人能進自己先生公司,不得高興得滿街章?我說你這到底怎麽想的?你那公司也是做的好,但你能給外面的人給點活路不?”

戶秣指着了指他自己,“你們家本來就占着大頭了,你還在外頭東打一槍、西打一槍到處搶事,你讓我們怎麽活?”

“喝多了吧你?”孟炎看着戶秣空空的酒杯,“別喝了。”

“我喝杯酒怎麽了。”戶秣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他沒喝多,他從小喝到大,這點酒哪能喝倒他,他不過是想借機把該說的,不該說的也都說說。

他也不介意讓孟炎看到他的失态,他們這交情到現在這份上,也該見見對方的醜态了,要不接下來的很多合作都沒法談。

戶秣出身政治世家,天生的知道怎麽跟人打交道,孟炎這樣的人,他也知道怎麽處理——現在他跟孟炎不熱熱場,再往後找孟炎,很多事也只能止于表面,再說孟炎到時候忙起來,更沒什麽時間。

“孟炎,說真的,我明天就走了,我也想跟你好好談談,”戶秣再喝了口酒,這話就沒再借酒裝瘋了,“你要是真進了佟氏,以後可能得我求着你了,我爸下來後,我算起來那也是身上背着一家人的吃喝。”

其實,豈止是一家人,各個派系有各個派系的人要養,他們家退了,還有不少要打點的。

水過再無痕,底下也暗潮洶湧。

“秣哥,”佟信也是佩服他,“你這是沒走, 就給自己搭橋了?”

戶秣爽朗一笑,“是,不過得看孟炎什麽意思。

“不跟我打架了?”孟炎在旁懶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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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該打還是得打。”戶秣摸摸鼻子,“你不能欺負人不是? ”

孟炎好笑地搖搖頭。

“真不高興啊?”本來站着的佟信也坐到了孟炎身邊,問,“小炎叔,其實你也知道,咱們公司的那些事,你早晚得插手的吧?”

現在家族的人情來往已經在他手裏,公事上的,他早晚也得上手,現在他都三十多歲了,可以考慮着上手了。

“那不是我五六十歲的事?”孟炎跟他們想的不一樣,他還以為這些事,是他老得沒心情去海上撒野才幹的事。

那都是老人幹的事,閑着沒事,橫挑鼻子豎挑眼打發時間。

“五六十歲,那時候,我小叔不得帶着你到處玩去了啊,還工作……”

孟炎搖搖頭,淡道:“不可能到處玩,你小叔要是真能到處玩,我就不叫他老頭子。”

“你說要玩,他不得陪着?”

“那還能一年到頭玩啊?”陪是陪着,但不到老不也是陪着?陪他出去玩一兩個月,老頭子還是能做到的。

“敢情是你不想老玩啊?”佟信笑。

孟炎賴得跟他扯這些,他搖了搖杯中的酒,喝了”一口,擱在了桌上,回頭跟戶秣道:“你有什麽項目,沒別的人可找,那就來找我。”

還不等戶秣大喜,他就打斷了他,“先試試別的,不行了再來找我。”  “行。”戶秣也回答得痛快。

“找我別找得太勤快了,”其實孟炎隐約間覺得戶秣能在老宅呆這麽久,其實是佟威海放任的結果,他心裏有數,但什麽也不說,嘴裏還道:“我家老頭子對老找我的人格外眼紅。”

戶秣噗噗悶笑,佟信也在一旁覺得好笑,但還是強忍下了。

戶秣他們走後,董事會那邊的族老組了個家宴,董事會的人都到了,多餘的一個人都沒到,連夫人也沒帶。

這些年裏,這裏吃香的喝辣的已經無法滿足的董事成員見識的太多了,一個人但凡見識上去了,所追求的就更高了,說白了,就是擁有的更多了,這些俗人的心更大了,那野心豈是一點兩點就能裝得滿的?他們要的更多,對孟炎就比以前更識時務了,以前還欣喜于孟炎對佟氏的沒野心,現在卻不用佟威海特地說什麽,他們對孟炎都相當地客氣,相當地歡迎他染指佟氏。

而且他們的那種客氣,是帶着尊重的。

孟炎這種人,也有相當大的人性缺點,這些人要是跟他硬來,看不起他,孟炎還不會放在眼裏。但這些帶着佟姓的老頭子在他面前戰戰兢兢的,他就覺得有點于心不忍了,尤其一個七十多歲的董事會老頭子,還面不改色地喊了孟炎聲小炎叔,把孟炎駭得一口酒含在嘴裏,吞也不是,咽也不是。

但終歸,他還是在這些人的閑聊會他确定是要去參加了。

在此之前,孟炎要交待他公司的事。關經理上升為了運營總監。

會後,陳青藍沒忍住,追上了孟炎。孟炎看他眼,示意他說話。

“你以後還來公司嗎?”陳青藍問。

他們已經走到了電梯旁,孟炎指了指牆壁上的公司牌子,“這公司是我的吧?”

公司是他的,他不來誰來?

“以後,公司資料什麽的,我還是送到老宅那邊去?”這句話,陳青藍說的艱難。

孟炎回過頭看他,看了他好幾眼。

他剛才在會議上說得清清楚楚,現在公司交給他們幾個總監負責,他也任命了總經理,公司只要每個月給他交電子月報即可。

他進了佟氏,要熟悉上下,忙,沒時間放在這邊,這邊的幾個人都是他一手帶出來的,交給他們也放心。

“忘了,你放手了。”見他不說話,陳青藍掩飾性地笑了笑,還說:“不過你放手放得挺快的。”

陳青藍這麽多年來替孟炎走南闖北,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帶團隊也一直帶得相當出色,他以後的成就也遠不止現在的這點,孟炎是知道的,所以他拍拍陳青藍的肩膀,淡道:“你這些年到處走,也累了,有你坐鎮總公司,統管大局,我也放心,公司是有你的一份的,你加油。”

炎海純粹是他個人的資産,但如他在會議上說的,他們做的好,不介意讓這幾個人成為擁有決定權的董事。

孟炎說完,進了打開的電梯,走了。

陳青藍看着電梯下降降的紅符,坦然笑,心想,他是該放手了。

也許當初佟小爺就已經料到,他對孟炎的好感再強烈,也強不過孟炎對他的知遇之恩。

炎海這麽大的攤子到他手裏,它還背靠佟氏,這已經是他所能擁有的最大的能施展身手的天地了。

孟炎進了佟氏,首先佟途就被他親爹、親媽押着來跟孟炎送賀禮,佟途尴尬得無以複雜,好在孟炎不在意。

這兩天送賀禮的太多了,進了門就不想出去,非要等到他下班回來開口請人走不可,如果不是他媽打電話來說佟途媽媽這幾天又帶她去哪玩了,吃了什麽好吃的,他也不會見佟途。

佟途的媽挺會為他打算的,孟炎是個很難對女性具體有什麽感覺的人,更別說是好感,但佟途媽媽都打主意打到他媽身上來了,孟炎一邊安排人送他媽跟後父去旅行,這邊在這天下班後還是單獨見了佟途他們。

他們來說的也都是道謝的話,也沒開口要什麽,他們走時,孟炎讓佟途留了一會兒。

“你具體有什麽想法?”佟途這幾年留在濱海,手裏有着幾個酒店和度假村,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當然, 這要看佟途的野心,以前佟途的野心就在這幾間酒店度假村上,現在孟炎也不敢說了。

“我具體什麽想法都沒有,”佟途也是哭笑不得,“我爸媽他們其實對我的工作沒什麽不滿意的,但是,你也別小看他們,他們計劃大得很呢。”

“嗯?”孟炎斜眼看他。

“想讓你跟小爺把我當接班人培養呗。”佟途說出來,那張老臉也挺害臊的,自嘲道:“他們也是真敢想。”

“你們就真不想要孩子啊?”佟途忍不住問,“哪怕從本家抱養一個?”

孟炎搖頭,“沒空。 ”

“孩子其實也挺好玩的,小小的,捏着也……”有了兩個孩子的佟途全心全意唆使孟炎要個孩子,有了孩子,他們這些人和他們的爹媽也就不用為繼承人和族長這兩個頭銜削尖了腦袋鑽營了。

他們為了這兩個頭銜,那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什麽事都敢幹,佟途光在旁邊看看都怕。

“那就是沒想法了,那走吧。”孟炎跟佟途打過交道,對佟途這個很知道進退的人還是有幾分喜歡的。

“唉,知道了。”孟炎不要孩子,佟途也知道這事沒戲。

孟炎不要,家主肯定也不會要。

佟途也不敢多說別的,要是被人知道他慫恿孟炎要孩子,別說親戚,就是他爹媽也得把他耳朵給揪下來不可。

孟炎跟佟家的小輩們其實相處得還算好,但他不太樂意跟這些愛玩愛鬧的小夥子們一塊玩,他們叽叽喳喳得跟小鳥似的,又一會兒一個主意,跟沒帶腦子一樣,他實在想不出這群人裏,他們誰能跟佟威海有一點相似之處。

這些人,是肯定不可能被當成接班人培養的。

也就只能再往上看看了,但這方面孟炎也有他自己的考量,佟威海年富力強,精力旺盛,現在佟氏加了他進去,他們兩個人在佟氏再當個二四十年的家,那都是往短裏算,所以這繼承人佟家人也是想太多了,反正孟炎自己是沒這個意思。

孟炎進了佟氏,佟威海讓他在佟氏自己選,組建自己的班底,這事一傳出去,佟氏上下歡騰,連在外邊工作的佟家人,能趕回來的都想護自己調回來。

就是之前被佟威海外派出去打拼天下的佟家人對此都有點心動,這些人倒是理智得很,知道繼承人這事現在不好說。

雖說近水樓臺先得月,但家主一系的那幾個人手頭做的事可不是一般的事,他們會不會接管家業還不一定,尤其現在的家主是個唯才是用的,他們的機會反倒是更多一些,如果出色的話,選他們也不一定。

所以孟炎上任,外地還有人往濱海回,上上下下熱鬧得很,之前集團門口出的事很快被,人抛到了腦後。

孟炎這天在人事部看資料的時候,郝秘過來跟他說起了秦德翼他們的事,他還愣了一下。

他忙昏了頭,都把這些人給忘了。

“判了?”辦公室的人都出去後,孟炎開口問。“居超判了,終身禁制。”

孟炎也知道是這結果,點了點頭。

“但奇怪的是,”郝秘說到這猶豫了一下,看孟炎看他,他才接道:“面對秦德翼的檢舉,居超居然沒有反咬一口,所以……”

所以他們沒法定秦德翼的罪,至少在國內是不行。他們也不能憑白無故污蔑人。

“你覺得這是居超的策略?”孟炎放下手中正在看的文件,“把秦德翼留下來惡心我?”

“居超具體是怎麽想的,這誰知道,”郝秘在孟炎的對面坐下,淡談道“不過秦德翼沒出事,确實有點麻煩。”

“外面會不會有人出手搭救他?”孟炎想了想道,這一次事情是解決得漂亮,但也只是看着漂亮,華而不實。他到現在才懂,他是一舉在短時間內把這些人都搞定了。

但這這件事,其實變得複雜了起來,些動作也把佟家的實力透露出去了。雖然佟威海說這是不可避免的,佟氏這些年的各方投資已經進入了獲取利益的階段,早晚被人知曉。但在孟炎這裏,提前了就是提前了,提前了一秒也是提前了,佟威海可以不在意,但他不能不在乎。

這也是他肯老老實實來佟氏上班的原因。

“這個,肯定是有的,”這也是郝秘接到電話,放下手頭的事就來找孟炎說的原因,“但是具體是哪些人,不清楚,所以秦德翼的事情最好是不要出國就解決了。”

國外畢竟不是他們說了算的,很多事情不在把握當中。

“秦德翼呢?他這個人是怎麽想的?有沒有報複的可能性?”

“不好說,他家裏人的處境現在都相當不好,倒是可以拿這個跟他合作。但是,之前我們不是說了,他家裏人的事我們不管。”

“我們是不管,讓別人去談。”孟炎也覺得把秦德翼留在國內消化是最好的辦法,省的出去了,出妖蛾子。

“行,我讓人去跟他談。”郝秘點點頭。

秦德翼看着對面的人,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笑容,任對方說完,他開口道:“可以談,但是,我只跟孟炎談。”

“秦先生……”

秦德翼閉上了眼。

對面的人熟視無睛,仍自說他的,但說完,閉着眼的秦德真還是設有睜開眼,他頓了頓,之後沒再接着說了,推開椅子走了出去。

第二天,有人從法庭帶走了秦德翼,送他出去。車上,秦德翼睡了一路,等到有人開了車門請他下車的時候,他睜開了眼。

他的眼睛平靜無比,沒有絲毫睡意。

“秦先生,請。”帶路的人非常地客氣。

“謝謝。”秦德翼整了整身上的襯衫。

等他走進房裏,看到孟炎的時候,他一點也沒覺得奇怪,他就像是個來見老朋友的人一樣, 朝孟炎露了個溫和的笑,走過來平常地打招呼,“孟三爺。

孟炎點頭,“坐。”

“謝謝。”

“喝什麽?”

“水就好。”

“給。”孟炎給他倒了杯水。

秦德翼垂下眼,看到了孟炎修長的手指……

他現在離孟炎,是比以前近了,近到可以看清楚他的指上每根骨節的樣子。

秦德翼嘴角慢慢地翹起,他接過了水,真心誠意地道了一句,“謝謝。”

孟炎不以為然地收回手,他也不着急說話,繼續就着先前秦德翼沒來之前的景色看着,手也拿起了畫筆,往畫架,上塗兩筆。

他在這裏等人,閑得無聊,窗戶景色很是好,剛好塗兩筆打發時間,現在秦德翼來了,也正好邊說話邊把這幅畫完成。

“孟三爺還會畫畫?”秦德翼看着畫布上的蔥蔥郁樹,道。“會兩筆。”  “學過?”

“嗯。”

“看不出來。”

“嗯?”

孟炎沒回頭,只是用鼻音表示了下疑惑。

“孟三爺不像是能靜得下來的人。”

“還好,”看炎畫了兩筆,放下面筆拿起茶杯攝了口茶,回過頭道:“我照我先生在起的時候多, 他是受靜的人我有時看書,帶就學了點這些,皮毛而已,打發時間。”

“那孟三爺人物像肯定畫得不錯?”秦德翼笑着道。

“還行吧?”佟威海近在眼前,确實是他臨摹得最多的“景象”,畫多了,不至于多好看,不過也還行就是。

說起這事,孟炎突然想起他畫的那些廢紙,佟威海每張都保留了起來。從他十幾歲到現在畫的,每一張都留着, 放在了專門的儲存室,保安級別是A+。他這幾年也還是會畫,但工作忙,畫得少了,孟炎想,等會回家就去儲存室走走,看看他以前畫的佟威海。

秦德翼這麽一提醒,他還挺想念那段他安安靜靜盤腿坐在地毯上,看着坐在辦公桌後辦公的佟威海畫畫的時光的。

那是他生命中最靜谧,卻也最安心的一段時間。那個時候他只有畫畫這一個興趣,佟威海往往不用做什麽說什麽,他就能在他身邊呆天。那時候,佟威海偶爾擡頭朝他看過來的眼神也溫柔得不可思議,如今再想起來,居然還讓他心悸。

想到這,孟炎不禁微笑了起來。

他微笑的樣子,就像悠悠飄着白雲的藍天,“想起什麽了?”秦德翼笑着問。

孟炎心情好,“想起我年少時候的事了,

“那時候我先生老想着把我拘在身邊,我相當讨厭這個,覺得自己沒了他一無是處,後來離家出走再回來,我就再也沒想過離開他了,我真正因為他改變,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吧。

“你們……”秦德翼舔了舔幹澀的嘴,“一直很幸福。”

“也還好。”孟炎無意再多說,秦德舞自坐下也休息了一會兒了,他坐正了身,“好了,談正事吧。”

秦德翼點點頭,跟孟炎談起了細節。鮮豔明朗,讓人心曠神怡。

看着秦德翼他還笑了笑,

他需要确定他兒子們的安全,但可以把他們送回國內來,他不出國,在萊達的産業,可以給萊達;他父母還有他別的親屬他們,就算判了,他也希望還是能跟他們共同生活。

“我們可以活在你們的監控之下。”末了,秦德翼淡道。

秦德翼的這些條件,加上後面那句話是可行的。秦家到底要的也只是個安寧的日子,比起放秦德翼出去興風作浪,這點要求,他們還是承擔得起的。

秦德翼的話一完,孟炎略作思索,也沒開口,而是朝外點了點頭,不一會兒,郝秘拿着一堆文件走了進來。

“你好。”秦德翼起身,跟他握了下手。

他這樣子,比之前猖狂不可一世的樣子截然不同,但也好看多了。

郝秘坐了下來,笑着說: “最近過得不錯?”

秦德翼笑笑,“一個人呆着,想了不少事。”

“有時候能靜靜,是件好事。”郝秘認同地點頭,想通了就好。

秦德翼笑了笑。

郝秘看了看他帶來的文件,遞給了孟炎,頭對着秦德翼說:“有些文件還在起草,臨時決定的要多加幾份,得麻煩你等等。”

“不麻煩,應該的。”秦德翼微笑道。

文件裏都是些保密條約,新起草的可能就是秦德翼父母那方的,孟炎看了看手上的,見沒什麽問題,遞給秦德翼,“你先看看。”

秦德翼接過,放到一邊,看着孟炎微笑道:“不用了,我相信你們。”

他不看,孟炎也沒什麽意見,左右這是秦德翼自己的事,他見暫時沒什麽事,就轉過了身,接着完成他的畫作。

“怎麽突然改變了想法?”這邊郝秘跟秦德翼閑聊了起來,他笑着說:“居超的用意倒是成空了。”

秦德翼笑而不語。

郝秘見他還挺沉得住氣的,又笑了笑,道:“不過,年輕人,真的挺有魄力的,以後前途不可限量。”

再不可限量,也不能跟之前家族身居要位,家財萬貫相比。再說了,在佟氏的監控下,他能不可限量到哪裏去?

不過是保全家人,有限地活着。聞言,秦德翼還是笑笑沒說話。

“老……這時候,孟炎叫了郝秘聲。

郝秘這話,太軟中帶刺,現在條件都談好了,沒必要痛打落水狗,郝秘平時是極為提倡中庸的人,現在這話說的有點過了……

孟炎回頭看了郝秘一眼。

郝秘也是忍不住想刺秦德翼兩句,其實在他看來,秦德翼的命太好了,居超那樣的人居然都信了他,給了秦德翼最後一根救命浮木。

他們雖然跟居超的立場是相反的,但秦德翼确實是背叛了居超,當然這也算是秦德翼的本事。

而擅長忍耐的聰明人,郝秘總是忌憚着一分。

“也不知道居超現在怎麽樣了。”郝秘又笑着說了一句。

孟炎見郝秘今天說話帶刀子,也不勸他,只是淡道:“別去找他。居超都要關一輩子了,孟炎覺得居超抱着出去了的秦德翼能給他添亂的想法,好好在小黑屋裏過一輩子也不錯。

反正也于他無損。

郝秘呵呵笑了兩聲,秦德翼在旁低頭微笑不語。

這一世的孟炎,原來還是那個樣子一愛憎分明,涼薄到極至,也能深情到極點。

他就像一幅色彩濃烈明豔的畫,黑得張狂,也豔得明亮。

半個小時後,合約被人送了過來,秦德翼簽了字,郝秘送他。

走到門口,秦德翼回頭,朝那個還在專心作畫的人喊了一聲,“孟炎。”

孟炎回頭,朝他颔首,“走好。”

這是秦德翼此生最後一次見孟炎,這個時候,他心裏也清楚知道此生此世他想再親眼見孟炎一次已是不可能了,佟威海不會再給他機會。于是,他對他那個曾辜負過,深愛過,如今依舊在他心上的心上人微笑,跟他說:“再見。 ”

再見。

我的心上人。

如果還能重來,我也想給你最好的愛。

秦德翼回過頭,臉上帶着淺淺的微笑走了。

這邊,孟炎轉過頭,拿着畫筆,一心一意地畫着他的心上人。

他在郁郁蔥蔥的森林裏添了一個人,然後,在這個人的手裏,他又添了兩道火苗,現在他要畫的是眼睛,畫一雙眼裏只有兩道火苗的眼。

佟威海這天回家後,聽管家說,孟炎在畫室。

佟威海推門而進,看到了一幅他靜站在森林當中,低頭看着手心兩道火苗的畫像……

“佟威海。”

佟威海轉過頭,看向了他的愛人。

孟炎站在那,手裏舉脊幅被好的畫,困感地看着他,“我那時候,有那麽傻?”

畫像裏,佟威海坐在椅子上,他威嚴沉穩,英俊至極,英俊到了讓人觸目心跳的地步。

佟威海笑了起來,那是孟炎眼中的他……

他朝孟炎走了過去,抱住了他,在他的愛人耳邊通:“不傻,那是你眼中的我。”

你眼中的我,才是你心裏最好看的人。獨一無二,舉世無雙。

全文完

深海炎情番外上,中,下。完。

2016年2月10日 20:12?閱讀 12866

過年佟家要祭祖,佟家大爺和二爺怎麽也得回來一趟——這幾年他們每一年都不太願意回老宅,臨近三十大年夜要吃團圓飯了,這倆還沒什麽動靜,佟威海身為家中老幺,又是家主,大哥二哥不動身,他怎麽說也得打個電話。

大爺那邊,是大嫂接的電話,說東西早就準備好了,下午就飛回來,電話一挂,佟大嫂就親自去請人。

她一來,正在書房假裝看公文,實則正跟下面的老夥計抱怨的佟大爺裝模作樣地道:“工作忙,他又不是不知道,晚點就回。”

佟大夫人一走,佟大爺又跟他的老夥計,一個老将軍接着先前的話說:“老幺是不要臉,現在電話都不打給我,打給他大嫂,像什麽話。”

打給你你也不接,老将軍在那頭還是呵呵笑,不接話。

佟家三兄弟的事,哪有他說話的餘地。

兄弟之間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哪天就算是吵翻了臉,他們也是兄弟。

“你這個和稀泥的,除了笑,還能做什麽?”

老将軍又笑,這次回了話:“我不還能聽你說說話,多好,我耳朵還中用着有點作用,是好事來着。”

佟大爺跟他實在沒得聊了,把電話挂了,正打算閉目養神,養到傍晚再說,這電話就又響了。

佟二爺在電話那邊道:“你還沒回啊?”

“你回了?”佟大爺淡淡道。

“哼。”佟二爺哼了一聲,又哼叽道:“家裏婆娘太勤快了。”

不僅是早一步把行李送上機了,現在是把他都拖着塞車裏往飛機場趕了。

弟妹可不是他能說的,佟大爺沒出聲。

“你趕緊回吧。”佟二爺不想回去就他一人刺老眼,他都回了,老大也得回才行。

“我再晚點,”佟大爺叭唧了下嘴,“還有個重要的公務要處理。”

老大不上道,老二也不能拿他怎麽樣,不耐煩地說了一聲:“随你。”

随即好心提醒了一句:“回來晚了,接你的可不是咱們家老幺,是另一個啊。”

“嗯?”佟大爺沒聽懂。

“說什麽天冷晚上有風,現在出去散步,都不讓他在外面散,都圍着玻璃房走……”佟二爺說着都覺得他腮幫子疼,“早上還給他喂牛奶,飯都恨不得嚼碎了才讓老幺咽。”

佟二爺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僵硬,還咬牙切齒,他說話雖然誇張了點,但也相差無幾,就因為孟炎這麽幹,他家那個老媳婦天天在他面前作妖,他說話大點都要朝他喊日子過不下去了,他就不是能過日子的人。

現在連個湯都不願意為他做了,更別提給他做兩個拿手的下酒菜,老友來串門他拿不出像樣的招待的,都知道他老媳婦嫌棄他,他臉都丢光了。

佟二爺恨得就差吐血了,佟大爺這頭也是老臉抖了好幾抖,差點把一臉的老人斑都抖了出來……

好半晌,他才默默挂了電話,扶着椅子站了起來。

身邊随時跟随他的秘書趕緊站了起來扶他。

“走走走。”佟大爺步履輕快,大步往外走,一點也看不出之前他賴在椅子上不動的樣。

“是,您慢點,我這就讓他們準備起飛。”秘書很懂他,連忙接話道。

見他願意走了,佟大夫人老神在在,連眼皮都沒多眨一下,讓服侍人員扶着她上了機,等坐好佟大爺裝作沒事人一樣來跟她搭話,她閉目養神,裝作沒聽到的樣子。

佟大爺跟佟二爺的飛機前後腳到,為給佟大爺面子,佟二爺的飛機在空中多飛了一圈,晚了十分鐘才下機。

這次只有佟威海來接機,佟大爺看到只有他來,還松了一口氣,難得給了老幺一個好臉色看,還朝他點了點頭,以示滿意。

佟二爺的飛機一下地,佟二夫人一下機沒看到會給她送一束鮮花的孟炎,頗一些失望地左右顧盼,看得佟二爺鼻子一聲接着一聲,連哼不停。

佟威海笑而不語,見他什麽也沒說,佟二爺也難得跟了他一個好臉色,路上還跟他說了幾句話,問了問他公司的一些情況。

只是等到下了車,看到孟炎正站在家門口,佟大爺瞄到就閉上了眼,佟二爺看到當下就粗魯地道:“大過年的,他在家裏就沒事幹了?這些接我們的事,你做就行了,瞎耽誤他時間。”

佟二嫂不管他,不等随從開門,她自己就去拉車把手,幾秒就下車了,小步踩着往孟炎跑去:“我說你怎麽不來接大嫂跟我呢,原來在這呢。”

孟炎淡定地嗯了一聲,按住了停在他面前的二嫂的手臂,淡道:“今年建了個新花房,特地為迎你們來,花這兩天開得不錯,不過花香有點濃郁,我臨時處理了一下,等會吃完飯就帶你們去。”

他們說着話時,幾個人都下車也走近了,孟炎朝佟大嫂伸出手扶她:“大嫂,路上累嗎?”

佟大夫人拍拍他的手,溫和慈愛地笑了笑,搖了搖頭。

“大哥,二哥。”孟炎喊人。

佟大爺皮笑肉不笑地點了點頭,佟二爺板着臉也點了下。

“那我先帶大嫂二嫂去休息。”孟炎說完,眼看就要走,但這時候一陣風吹來,他又轉過背,幫佟威海沒扣扣子的大衣扣起,在佟威海臉上親了一下,這才轉身接着迎人進屋。

這途中,他什麽都沒說,但佟家大爺二爺清楚看在眼裏,就這一會,他們又不想進去了。

“早跟你說很多次了……”

佟大爺不動,佟威海只能請,一聲“大哥進去吧”剛出口,佟大爺就瞪了他一眼,“在外面要顧忌點影響,你畢竟是有身份,有歲數的人了。”

佟威海但笑不語,以不變應萬變。

佟家大爺二爺恨鐵不成鋼,又拿他沒辦法,佟大爺甚至懶得多看他一眼,背着手就快步進門了。

佟二爺刮了小弟一眼,拉他到一邊,想跟他講道理:“你就不能……不能……”

說來說去,他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隐隐的,他其實也是有些羨慕嫉妒他小弟的。

他生來是佟家子,自小什麽都有,現在美妻賢子孝孫也在身側,小家也好,大家也好,都算得上和睦順利,他有的,一直都是最好的,如果不是這兩個人在他面前好了這麽多年的話。

不是什麽人,都能像他們這兩個人一樣。

佟二爺自小就入了軍伍,沒幾年就把軍隊裏的粗魯死硬學全了,就是娶了媳婦跟她最好的那一段,也就只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要他對她輕聲細語兩句都跟要他的命一樣,更別提對她溫言細語了。以前她嫌他不溫柔,他當沒聽見,後來見多了小弟家兩口子相處的樣子,他不以為然之餘,也還是覺得對媳婦有些愧疚的,只是他想溫柔一點,但也只是想想,往往她一吼他,他當時哪顧得及什麽溫柔,喉嚨能不比她大,不擺臉色都是好的了。

佟二爺改不了本性,學不會那勞什子的溫柔,幹脆能不回就不回,現在不得已不得不回,也還是想着老幺着這兩口子少膩歪點,省得把他老媳婦刺激得又要作妖。

“你就不能,唉……”佟二爺無話可說,大嘆了一口氣。

“咳,”二哥嘆的什麽氣,佟威海也明白,頗有點尴尬地輕咳了一聲,道:“盡量。”

只能盡量。

其實他跟孟炎也沒什麽出格的地方,也就走路牽牽手,偶爾有點什麽事要離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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