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
忍受得了那些比他大還叫他小叔的傻逼們?無非是他知道我對他有一點真心,有一點啊老郝,僅僅是一點,我并沒有把他置于誰之上,但僅憑這一點,他竭盡全力收住了他自己所有的鋒芒,就為了能安安穩穩地呆在我身邊。你當他是嘴巴壞嗎?他不是,只是如果連句心裏話都不能說,他早就瘋了,他只是想活下去,想和我在一起而已,我能給的,也就是替他維持住這一點希望,讓他知道我還有一點真心,能讓他維持住這希望,能讓他繼續忍耐下去。”
“如果這個信念我都不給他,老郝,我孤獨一生,好像也是罪有應得。”就像前世一樣,他擁有的,只有孟炎那具失去靈魂的軀體。
番外 深海炎情之信念 下
郝秘沒說話。
有些話他說過很多遍了,佟威海不缺人陪,但如果說能不能找到一個像孟炎那樣看似無情,卻會為了一點感情孤注一擲的人陪?他不敢說這話。
有些人的深情只是為了博取更多的深情,孟炎卻不是,他好像只要佟威海給他一點點,他就能呆下去。
但那一點點,度在哪裏,郝秘這些年看下來要是還沒看明白,那他就是蠢的。
可惜他不蠢,他知道就是佟威海的這一點真心,就是孟炎想要的一點點,這個平衡要是打破了,孟炎可能就真的無所謂,就走了。
他沒有佟威海好像也能活,應該活得也不錯。
那樣的人,出去了,應該就像龍入汪洋大海一樣吧。
半天,郝秘張着嘴,還是擠出一句話:“哪有面面俱到的感情,得到一些就得犧牲一些,孟炎挺明白的。”
“他明白,所以就要欺負他?我就問你,外面要是有人欺負你家小山,你心疼不心疼?”佟威海淡問了一句。
當然心疼,可能還會給人小鞋穿,實情如此,人性如此,郝秘完全啞巴了。
“欺負你兒子你都受不了,欺負我伴侶,你叫我忍?”佟威海笑笑,“老郝,顧全大局不是這種顧全大局法,你們不要用我教你們的東西來壓我,昏君也好,明君也罷,都是人的嘴巴說的,你們的利益,我要顧,我家人的利益?”
佟威海深笑,直射郝秘的眼裏卻完全沒有一點的笑意,“難道在你們眼裏就要一文不值了?是不配了是不是?”
郝秘“噔”地一下站了起來,兩腿合攏,嚴肅道:“不是,是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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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威海懶得跟他多說,老郝跟他共事大半輩子,有個毛病就是不把話跟他說透了,他就以為還有回旋的餘地,步步緊逼,這是個塊當秘書的好材料,但過了就是蹬鼻子上臉,給臉不要臉了。
但他這個人吧,獨斷但不傲慢,該給下屬的解釋還是會做到位的,現在該說的他都說完了,他朝門口一揚下巴:“行了,去工作。”
郝秘這時候也是真怕了他,他不怕佟威海平靜溫和難以揣磨,卻怕佟威海直接給他說那些他根本不能回答的話,他怕再問下去又要像以前那樣跟佟威海鬧得不歡而散,被軟禁在家裏,連忙點頭趕緊走了。
一出門,他發現自己背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出了一背的冷汗,他出來才知道後背發涼。
大佬就是大佬,一個從小就被嚴格當掌權人培養的人哪是那麽好說服的,郝秘也是讨厭死了他那一順風順水太久就掉以輕心太把自己當回事的老毛病。
“媽的。”站在門口,他低咒了自己一聲。
他嘲笑年輕人不知深淺不知好歹,但他活到這把年紀,這個位置坐久了,也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了,得意過頭的結果就是難免會被人打回原形。
年輕人被打回原形,還能當是經驗,有的是東山再起的機會,他這種年紀被打回原形……
大概剩下的日子就要在恥辱中活着了。
郝秘很快就回到了他在佟氏的辦公室,他先給曹大同打了一個電話,溝通好後叫來了曹間。
曹間收到了他被調離濱海,駐外公司的調令。
“郝叔叔,是公司那邊出什麽事了?”曹間被叫來就收到駐外調令,一時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是,那邊有個小組需要你過去負責,你先過去,有什麽問題到時候再給我打電話。”郝秘親切地和小輩說道。
曹間還真以為是有事讓他過去攢經驗,二話沒說就讓助理部那邊給他訂機票他回去收拾行李了。
曹間第二天就被郝秘客氣地送走了,他一上機,曹大同就打了電話給郝秘,在電話那邊半天沒說話,郝秘陪他沉默了半天。
半天後,曹大同終于開了口,道:“你昨天說的話我想了一個晚上,其實不用你勸,我是想的明白了,不過有一點,老郝,我以為我跟你還是老朋友的,小間的脾氣你也知道,他一開始搞小動作的時候,你怎麽沒告訴我一聲?”
郝秘煩躁地揉了一把臉,“我以為不重要。”
“哪個不重要,是小間蠢不重要,還是你覺得威海會把我兒子看得比他小祖宗還重所以不重要?”曹大同冷靜地問。
郝秘昨天被佟威海的話砸了一臉,現在老戰友也來了,他啞了一陣,道:“是我沒掌握好度,以為這是小事。”
“不說這個了。”曹大同在那邊沉默了幾秒道:“我給威海打個電話,老郝,我跟你這個電話的原因是以前都是你跟我直接對接的,我現在想越給過你給威海解釋一下。”
“我明白。”郝秘揉臉,垂着頭問了他最後一句:“我是不是老糊塗了?”
“你沒有,你只是覺得你現在拿得住孟炎,就以為拿得住佟家老三了。”曹大同冷冷地說完,就挂了電話,留下郝秘拿着手機,眼睛發直盯着桌面看了半天。
是啊,老虎不發威,一只兩只,他都當病貓看了。
真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了。
曹大同打電話過來的時候,佟威海正在和孟炎喝咖啡,處理工作。
他喝咖啡,孟炎工作。
這半天沒人送工作消息過來,佟威海難得清閑,不過孟炎有事,不能和他出去走走,他就端着咖啡過來,陪着孟炎一起工作了。
二助拿了通着曹大同的手機過來,孟炎已經好一陣沒正眼看他一眼了,佟威海也是閑得無聊,聽曹大同說了一大段也沒打斷他,聽他說完了又再補充了一段,直到曹大同補充完在那邊有點沉不住氣,叫了他一聲,他才把這事從腦海中止住,沒再梳理第三遍。
曹大同打的這個電話沒出他的意外,這個人能走到現在的這個位置,所經的大風大雨不比他少,不是老郝那種在他身邊坐享天然資源的人可以比的。
這麽說吧,給他和老郝一艘在風暴中行駛的大船,同樣讓他們掌舵,老郝頂多只能撐到一半,在水手全員犧牲後最後掉進水裏,而這個人可能能帶着他的一半水手沖出風暴上陸,但換位處之,由他掌舵拿主意,老郝當他的副手協調全方面的力量,他們能全員上岸,一個都不用犧牲。
當領頭羊的,不能太紮眼,也不适合有太強烈的性格,知道看人知人善用就好,佟威海對郝秘也沒太多意見,他只是該收拾的人收拾一下,收拾完了能用的就能用,不能用的就譴走,沒必要搞得難看又浪費時間。
曹間他是不太喜歡,但這人胎投得太好,當老爸的确實是用實幹起來的成績,實實在在的人品在托舉他,這人嘛,還是講究一個因緣際會的,在曹大同那邊又沉不住氣叫了他一聲後,佟威海不緊不慢道:“剛才我在想,這事吧,不該你來道歉,但你道歉還是有用的。”
曹大同在那邊笑着回:“可不是,都老朋友了。”
佟威海笑了笑,回道:“不可能不給你面子。”
“唉。”曹大同嘆了一口氣。
“這事稍微有點複雜,不過你家小曹有很大的可能難當大任,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佟威海說到這的時候,看到正在敲電腦的孟炎停下了手,朝他看了一眼。
他朝炎炎溫和地看去,又見人一看他看他就收回了眼,接着工作了。
他這邊忙着看人,沒說話,曹大同那邊也好久沒說話,過了好幾分鐘,曹大同那邊才出聲,聽着整個人的情緒都低落了很多:“這個我其實是心裏有數的,他條件太好,不像我,年輕的時候吃過太多苦,知道幹比說要重要得多,他又有點小聰明,從小到大身邊人都是誇他的,久而久之這有了這眼高于頂的毛病,還有個把捉弄人當樂趣的惡習,這些我都是知道的,之前我把他送過來,就是想把他送到你手裏讓你這個明白人幫我治治他,誰能想到,他……,唉……”
曹間其實有一段時間跟孟炎示好過,只是孟炎不吃他那一套,幾次下來,曹間見孟炎不給面子就不刻意示好了,不過他見到孟炎還是客客氣氣,搞孟炎也只是見勢煽風點火,要說他沒點城府,還真不能這麽說他,但要看他是在哪個地盤玩這個心眼,他要是在不在乎這種細節只在乎過程以及洩恨的普通人的環境裏,他還真能置身事外看個好熱鬧,但在佟威海這眼皮子底下耍這種小聰明,那就是過了。
佟威海處理事情的第一個動作就是處理源頭,不管外界存在多少轉移視移的幹預,他都直接無視那些花招。
就如他愛孟炎,不管孟炎這個被人怎麽說怎麽看,他只要抓住孟炎身上那點子寧為玉碎的傲骨,只要孟炎身上有這麽一點東西,就足夠他愛孟炎一輩子。
曹大同這番話也是示弱,佟威海聽他低嘆了一口長氣,等到那口嘆氣聲的餘音都散了,回道:“這也是我讓你做好心理準備的原因,你是個慈父,但不能把你的感情用錯了地方,我是可以顧慮你我之間的人情不動他,但等他上位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了,你覺得這世界上就不會出一個能收拾他的人?他就不會幹出那不讓人收拾他的事來?大同,比不知惡而行惡更嚴重的是,明知惡而行惡。”
“說到孟炎,”曹大同那邊沒說話,佟威海沒等他接,又道:“你見過他的,三句話就發光的人,你覺得他老老實實跟我這個老東西呆在一起等死,是因為這世界上沒他張揚個性的地方嗎?”
三句話就發光?孟炎頓覺惡寒,他沒看佟威海,但挪了挪他的電腦,拉了拉他的椅子,離跟人在“談心”的佟威海遠了一點。
老東西是真的老了,感情太脆弱了點,計較完這個計較那個,現在恨不得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為愛昏了頭。
家裏老大老二現在打電話過來都要調侃他兩句,孟炎真心覺得尴尬,大家就不能陌陌生生地好好相處嗎?
可佟威海好像挺樂在其中的,好像這成了他的樂趣之一了,孟炎就當自己瞎了,沒看到,随他去。
他又不是佟威海老媽子,就睡一睡搭個夥過日子的交情,他才懶得管那麽多。
被無情的伴侶無情地嫌棄了,佟威海無聲地笑了起來,聽曹大同在電話那邊跟他不死心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他現在還年輕,沒個定性,真不能再給個機會嗎?”
“他現在得到的,就是他的機會,老郝沒對他手下留情嗎?”佟威海反問。
是,是留情了,他那個傻兒子被老郝高高興興地哄走了,還以為這真是佟威海又給了一個打磨歷練他的機會。
但這确實是個機會,不是什麽人都能得到的。
佟威海這一句話,把曹大同點醒了,很快就回過神來了:“是我當局者迷了,多謝你,威海。”
“年輕人,還是有點敬畏之心的好。那邊戰事多,擡眼就見生死,他看多了可能會對他性格定型有一點幫助,如果他本性不壞的話,不過,還有另一個可能性也是相當大的,那裏的環境會激起他性格裏更多的惡,到時候他想變好,那就絕對不可能了,這個事情你要想清楚,你要是有決定,打電話給我,我把他調回來送回去。”佟威海淡道。
曹大同這次沉默得更久了,好一會兒後,他道:“我相信他,我相信間間,他本善不壞,像他媽媽。”
“那就好,到時候我讓那邊的人把他的發展以每隔一個星期的形式發觀察報告給你。”佟威海道。
曹大同沒想到他還能做到這點,哪怕覺得他兒子不行但看在他的面子上還是用了力,他心口頓時一燙,不過他長年喜怒不形于色習慣了,就是感激佟威海,也只平靜地道了一句:“多謝了。”
佟威海放下手機後,對面的孟炎也放下了工作,這個時候正看着他,見他打完電話了,帥氣冷俊的年輕人擡起長腿搭在他身上,問:“背後搞事的是曹間?”
“是他,要不你以為是誰?”佟威海像個老變态一樣把他腿上的保暖襪脫下,把他修長的腳塞進了肚子裏,以肚皮暖着它。
“管他是誰。”孟炎無所謂地聳肩,“這家裏,你的地盤,你的規矩。”
他從一開始就看得很明白,佟威海不是任何一個人能改變的人,他強大,更無懈可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撼動他。
他如果想留在佟威海身邊的話,最好最好,那就是別去挑戰這個人的原則和規矩。
他也就從來沒那麽幹過。
他要是走,會因為別的原因走,例如佟威海想睡新鮮的人,那他就走,但他走的原因,絕對不是因為他挑戰佟威海這個人的原則而去。
跟這個房子裏的有些想博取佟威海注意力的人不一樣,他不需要用挑戰佟威海的底限和容忍力去證明佟威海愛他,他也不需要佟威海喊他寶貝說他愛他,他只要佟威海偶爾轉向他的眼睛裏有他就行,那就夠了,這足夠他和佟威海搭伴過日子。
他從來不需要很多的愛,有一點夠維持兩個人在一起就行了,對他來說,時間又不是都用來談情說愛的,愛情也不是必需品。
現在這樣就挺好,哪怕有時候佟威海像表忠心一樣地跟他表露感情,但老變态不是真變态,他只是做給那些對他産生不了足夠尊重的人看的。
就這點心意,足夠了,足夠他平平靜靜,安安穩穩地呆在老家夥的身邊,覺得他的每一天都是幸福的。
他的話讓佟威海笑了,不複剛才講電話時的冷淡威嚴,此時溫和平靜的老男人把他的另一只腳上的襪子也脫了,低頭親了一口才放進肚中挨着肚皮放着。
老男人溫和地問他:“炎炎,你和我在一起有很多的麻煩事,你總結一下,這麽多年你和我在一起最主要的原因是什麽?”
“沒總結,沒原因。”見他問的傻,暴躁的冷俊青年又開始在他面前不耐煩了。
“說一下。”佟威海笑着道,他深遂如海的眼裏有迷人的光。
那是孟炎才能看得到的景象,此時被盅惑的他沉默了兩秒,回道:“可能是信念吧。”
“什麽信念?”
腳上的暖意傳來,孟炎轉頭,看向外面的海,道:“愛吧。”
愛的信念。
他不相信愛,但愛給了他生命,給了他永恒,給了他幸福,還有最重要的安全感。
他不再是在海上飄蕩的那只無依無靠無處停泊的小船,大海給了他一個可以永遠住下來的家,風浪時陪他,平靜時也陪他。
愛啊,是愛。
是愛的信念,讓他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生活是可以忍耐的,更是可以期待的,也是可以圓滿幸福的。
是愛。
“炎炎……”
孟炎回過頭來,又看到了老男人眼裏的光,只是此時的光不是光彩的光,而是淚光。
“真醜,”孟炎皺了皺鼻子,評價道:“又老又醜。”
“可你就是愛,是不是?”老男人笑問。
孟炎仰頭笑了起來,笑聲明闊又清朗,就如他身後的那片明亮又遼闊的藍天一樣。
佟威海也跟着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