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線索

握着月白劍的手微微發抖,沈枚激動的說不出話來,他拖着跛腳來到楚懷珝面前,作勢要跪,卻被他先一步扶住了身子。

“男兒膝下有黃金,上跪天子,下跪父母;我與你一不是親,二不為官,此舉實在不妥。”

沈枚被楚懷珝扶起,胡亂摸一把眼淚,斬釘截鐵道:“沈枚此後願追随二爺,不論刀山火海、虎穴龍潭,必将赴湯蹈火,肝腦塗地,絕無半字怨言!”

楚懷珝聽他說完,良久,輕笑一聲:“刀山火海,龍潭虎穴就算了,不過眼下還真有一個地方要去。”

他拍拍沈枚的肩膀,對兩人道:“收拾收拾,準備出門了。”

沈枚一愣,傻傻的問了句:“去哪裏啊?”

楚懷栩笑道:“去雲州府衙,找王元輝。”

卯時已過,王才剛将府內的賬務整理出來,尚未來得及核對,便聽的府外響起一陣敲門聲。

将脫至一旁的外衣随意披在身上,王才一開門,就被涼風激了個寒戰。

“誰呀。”

他面帶不愉的擡起頭,卻在看清來人後收了愠色,扯出一個尴尬的笑。

“二爺,這麽早啊。”

話音剛落,便見沐雲在楚懷珝身後翻了一個白眼。

日已三杆,哪裏算早?

王才将三人領入府中,他轉身關上大門,飛快地整了整外衣,這才窘迫道:“二爺可是來找王大人的?昨夜大人于府內設宴邀請地方豪紳,一直酣飲至三更,如今還在屋內睡着。”

他揚起一個笑臉,做了個請的動作:“小的這就命人前去禀報,您先随我去前廳稍坐片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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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才說完便喚來了一個差人,吩咐道:“去,把老爺叫醒,就說楚二爺來訪。”

“哎。”楚懷珝伸手攔下了正要去傳話的差人,開了折扇輕笑一聲:“楚某一大早便來登門,的确有些唐突,王大人既還在休息,我又怎好擾王大人清夢。”

他環顧四周院景,目光在不遠處的一棵合歡樹停下,嘆道:“之前來的匆忙,也未仔細欣賞過這雲州府的院景,此時倒是個好機會,王管家不帶我們轉轉麽?”

王才聞言遲疑道:“二爺上門拜訪,大人卻仍在酣睡,這…于理不合。”

話音剛落,便聽着沐雲在一旁冷冷道:“你這人怎麽這般扭捏。”

王才聞言面上頗有些難堪,他尴尬地望向沐雲:“沐侍衛誤會了,小的不是…”

“無妨,”楚懷珝淡淡道:“本就沒什麽要緊事,等王大人醒了,你們在做通報也不遲。”

話說到這份上,再拒絕到顯得自己不識擡舉。

王才不知楚懷珝為何而來,眼下只能小心翼翼的陪着笑,他擡手擦擦額角冒出細汗,道:“既是二爺體恤,小的替大人謝過了。”

這是楚懷珝第二次來到雲州府衙。上次只忙着同沐雲自斂房驗了廂黃的屍身,确實沒有仔細留意過雲州府衙的院景。

王才帶着三人來到後堂。只見後堂的半月拱門前栽這兩棵合歡樹,不粗,卻也算得上枝繁葉茂。

沈枚突然道:“這是合歡吧?我在鳳鳴山上見過的,”他拍拍樹幹,疑惑道:“合歡花期已經到了吧,它為什麽不開花?”

“樹齡還不夠,”王才解釋道:“我看這樹頂多也才剛種了兩三年,合歡要開花,那至少要五年。”

三人沿後堂小徑來到一片花園前,只見那花園裏滿是粉色的翠菊花與丁香花,微風吹過,花香四溢。花園旁鋪列着兩條鵝卵石小徑,王才引楚懷珝往左走:“這邊便是主客房,也就是大人一開始為二爺準備的房間。”

楚懷珝盯着花園裏的丁香看了一陣,聽到王才的話,這才站在小徑前向左邊瞥了一眼。只見那客房面北朝南,雙面采光,風水倒是極好,臨邊還挨着一個小池塘,景致倒算得上十分優美了。

他收回目光,垂眸思索了片刻,擡腳便向右邊走去。

右邊那條小徑裏花園近些,楚懷珝凝眸細看,便發現那花團錦簇中亦是長了不少雜草,想來應是很久無人打理了。園邊上有一條雕木回廊,回廊有十來米長,連接着東西兩側的部分客房,那些客房看上去十分陳舊,就連階梯上都落滿了灰塵。

王才見他走過去,連忙小跑幾步跟上,道:“此處尚未來得及打理,實在沒什麽可看的地方,“他頓了頓,又道:”大人差不多也該醒了,二爺還是随我去前廳吧。”

楚懷珝未做聲,眼神掃過這片舊房,目光卻停在了一個角落。

“那裏也是客房麽?”

王才順着楚懷珝所指之處看去,只見在西客房的左邊,花園正後方還有一處小小的房間。由于花園內花草繁多又無人裁剪修理,這才便被遮擋在草後,不仔細看很難發覺。

王才搖了搖頭,緩緩道:“那個不是,我聽宋捕快說,那裏曾經是上任知府張思的住所。”

“哦?”楚懷珝挑眉看向他,“既是上任知府的地方,為何這般髒亂?”

“這個…”王才支吾了片刻,尴尬道:“王大人從宋捕快那裏聽了些…額,閑話,嫌它晦氣,就沒怎麽收拾。”

說到着,他又補充道:“最近事務繁多,小的也沒能騰出手來整理這些瑣事,本打算過些時日了便把這裏打掃一番,哪成想一忙便就忘了。”

王才與楚懷珝解釋間,便聽的身後有斷斷續續的腳步聲傳來。

衆人回頭一看,只見王元輝正氣喘籲籲的往這邊走,身後還跟着剛巡邏回來的宋喬。

見自家老爺面色不善,王才知道自己一會兒肯定要倒黴了,他低下頭,心裏盼望着楚懷珝能為自己說兩句好話。

果然王元輝一來,先喚了聲“二爺”,扭頭便兇神惡煞的沖王才喊了聲:“過來!”

王才唯唯諾諾的走過去,卻被自家老爺狠狠地瞪了一眼。

王元輝昨日與地方豪紳聚坐一起尋歡,幾位鄉紳都是老狐貍,巴結有餘,送的禮物也甚是讨喜,王元輝一高興,不由就多喝了幾盅,這才一直睡到現在。

本是迷糊醒來起夜,哪成想剛一出門,便聽見有差人來傳信,說楚二爺來訪。

這消息可堪比醒酒湯,王元輝一個哆嗦,登時酒醒了大半,他連忙抓住那個傳話的下人,不确定的問:“你剛剛說的是楚二爺?”

下人也是吓了一跳,慌忙點頭。

王元輝又問:“來多久了?王管家呢?怎麽不早點來報?”

“有,有一會兒了,”下人趕緊道:“王管家正跟着呢,說讓我看到大人起來在禀報。”

王元輝聞言趕緊擦了把臉,随手披了一身常服便忙着趕來見人了。

“下官昨日暢飲無度,耽擱了不少時辰,還請二爺見諒。”

見他面帶愧色,楚懷珝開口道:“無礙,聽聞王大人昨夜忙至三更,楚某亦是不好打擾,便先讓王管家帶我四下看看了。”

楚懷珝說的委婉,王元輝面色一曬,趕忙道:“哪裏哪裏,二爺若有急事,直接譴人喚我便是。”

兩人又随口寒暄了幾句,楚懷珝突然指着不遠處的花卉道:“我見這院內翠菊丁香到開的不錯,只是丁香花色濃豔,又喜陽,種在這偏院中,倒是有幾分不搭了。”

王元輝聞言擡頭望向宋喬,他才剛來雲州府沒多少時日,這花自然是上任知府留下的。

宋喬皺眉沉思了片刻,道:“原本這裏種的是四季竹,後來張大人嫌四季竹不好養,便改種翠菊丁香了。”

“四季竹淡雅小巧,确實要比翠菊丁香強不少。”

“誰說不是呢,”宋喬輕嘲道:“說種四季竹的是他,探親回來改種翠菊,丁香的也是他。”

他指了指身後的兩顆樹道:“這兩棵合歡樹,也是那時種下的,說要與心上人‘歲歲合歡’,一開始還以為指的是他的妻子,後來才知道,說的是沐春閣的那只老狐貍。”

楚懷珝聞言望向宋喬,疑惑道:“探親?”

“嗯。”宋喬點頭:“說來也巧,張大人回鄉探親不過一月,回來後身邊還多了一位老婦,說是他兒時的乳娘。”

宋喬回憶道:“剛開始大家都沒當回事,只覺得張大人心眼好,給無依無靠的乳娘的找一個栖身之所。可時間越久越覺得,張大人似乎比平時更加沉默寡言了。”

“大人無事就把自己關在房間內,誰叫也不出來,後來問了那位乳娘,才知道是探親時死了胞妹,心中萬分悲痛所致。”

聽到這兒,王元輝嘆了口氣道:“看來這張思也是個可憐人。”

楚懷珝沉默了片刻,問道:“後來呢?”

“後來有了那位乳娘,張大人就把平時伺候他衣食住行的下人全部打發走了。”

楚懷珝聞言皺眉:“全部?”

宋喬肯定道:“全部,一個不剩。”

說到這,宋喬又道:“我記得很清楚,在那之前,張大人還去過一趟沐春閣,緊接着不出十天便散盡了府內的妻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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