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共眠
楚懷珝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只見他認真思索了片刻, 語氣十分輕快:“青毓樓麽……京都最負盛名的倌館。規模要比沐春閣大些,平時多有達官貴人前去尋樂游玩, 生意也算紅火。”
“至于柒若,芙蓉出水, 美人如玉,也當得起頭牌仙子的名頭。”
顧檀垂眸道:“看來二爺也是那青毓樓的常客了, 一擲千金為藍顏,果然是佳話。”
“一擲千金算不上, 花費較多倒是真的。”楚懷珝笑着糾正他,“頭牌麽, 自然要貴些。”
顧檀輕嘲一聲:“哦?有多貴?”
“這個麽……”
只見楚懷珝竟真的伸出手指, 一根根數過去:“美人斟茶,一盞便是十兩;美人奏曲,一曲就是百金;除卻這些,若再想尋些雅事,千兩白銀恐怕打不住。”
“雅事?”
“候月聽雨, 酌酒賞花。”
顧檀一頓,“還有呢?”
楚懷珝佯裝不解:“還有什麽?”
顧檀聞言低笑道: “二爺這裝傻充楞的的本事, 倒也爐火純青。”他斜視楚懷珝:“美人在側,二爺難不成只想着喝茶聽曲, 談月賞花。”
“不然呢, ”楚懷珝回望他, 語氣滿是興味:“你想問什麽?床笫之歡?巫山之樂?”
他輕嘆一聲:“若真要問這個, 你恐怕要親自去趟京都,往那青毓樓走一趟了。”
顧檀這下明白了,楚懷珝說了這麽多,分明就是故意在逗他。
只聽他輕哼一聲,道:“我若真去了青毓樓,只怕那位柒若仙子的頭牌就再也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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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懷珝聞言笑了,他俯首湊近顧檀身前,嗅了嗅鼻子,皺眉道:“你有沒有聞到什麽味兒?”
顧檀挑眉:“什麽味?”
“醋味。”他輕笑一聲:“好濃,竟是連那凝霜露的香氣都要蓋過了。”
顧檀幽幽嘆了口氣,道:“是了是了,‘芙蓉出水,美人如玉’,二爺這般誇他,我吃味難道不應該麽?”
“芙蓉出水,美人如玉,然美則美矣,韻猶未也,” 楚懷珝笑着補充:“終是不及你三分。”
他收了折扇,将顧檀環在懷裏,輕笑道:“現在還吃味麽?”
顧檀勾起一個笑,墊腳碰上他的唇,“不如二爺嘗嘗,還酸不酸呀。”
蜻蜓點水,淺嘗辄止。
顧檀附在楚懷珝耳邊,輕聲道:“二爺方才不是一直問我,在那女子耳邊說了什麽麽。”他眨了眨眼,笑道:“我說,我便二爺的那個藍顏。”
楚懷珝聞言挑眉:“假話?”
顧檀勾唇:“真話。”
山間夜裏風大。
楚懷珝出了門,擡頭看了看天,只見頭頂的那方幕布滿是漆黑,浮雲掩月,不見星子。
不遠處的青雲山上燈火通明,耳邊傳來陣陣開礦鑿山的敲打聲,楚懷珝微微蹙眉,心下滿是不解。
竟是現在還在做工麽?
他沿着小徑一路向前,很快便來到了青雲山山腳。耳邊的開鑿聲越來越響,楚懷珝擡眼向山上望去,明亮的燭火映下,随處可見來回走動的身影。
楚懷珝嘆一口氣,自他來到劉家村以來,青雲上上的聲音就沒停過。
如此大強度的工作,究竟是為什麽呢?
山腳處排着多塊農家良田,楚懷珝正要走至田邊,一根繩子突然橫在他眼前,正巧阻攔了他的去路。
楚懷珝凝眸望去,只見那根繩子分別穿過了周圍的四棵桐樹,于中心圍成一個方形,恰好環住了一塊地。而那塊地,正是劉豐發現許如柏屍體的地方了。
“就是這裏麽……”
楚懷珝飛身掠過繩索,直接躍入田裏。
那塊農田面積不足一分,他沿着周圍踱了幾步,只見右邊靠近水道的方向塌着一片農物,楚懷珝見狀不禁笑了笑,直接向那個方向走去。
他蹲下身,于田裏撿起一塊泥土與指尖撚開,除了帶着些許黏膩,還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許如柏屍體被發現時,應該就是躺在了這裏。
楚懷珝看了看周圍,确定兇手行兇之後并沒有直接丢下武器。他起身掠過周圍作物,目光突然被不遠處的幾塊碎石吸引過去。
“奇怪……”
撿起地上的碎石,楚懷珝觀察了片刻,神色若有所思。
雖說此地距離青雲山不足半裏,有些碎石砸下也是在所難免,只是他手裏的這些石頭,切面十分平整,與鑿山落下的碎石完全不同。
這又是怎麽回事?
正在他思索之際,頭頂突然傳來一聲巨響,一陣碎石劈頭蓋臉砸下。楚懷珝反應極快,他飛速後退半丈,手中墨扇一折,将迎面飛來碎石一一打落。
眨眼的功夫,那些碎石全部砸進地裏,有老鼠躲閃不及,直接被砸出了腦漿與腸子,十分惡心。
楚懷珝略一皺眉,心道這些石頭的傷力簡直堪比武器榜上數一數二的暗器。
彎腰将剛落下的碎石撿起,楚懷珝将它們與方才那些切面平整的石頭比對,發覺它們材質确實一模一樣。
低頭沉吟片刻,楚懷珝将之前的石塊包好放入懷中,這才慢慢離開。
記得劉實曾說劉四喜是他鄰居,就住在屋前。楚懷珝回去時沿途路過劉四喜的房子,順便閃身進去看了看。
劉四喜的家裏很窮,幾乎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除了外面的牛棚和眼前的茅屋,便再也沒有其他像樣的東西。
楚懷珝走進牛棚,只見棚中一只小牛崽正趴在地上睡覺,它的面前擺放着一盆不太新鮮的青草,那青草微黃,上邊還沾着幾滴清水。
有人來過?
楚懷珝眼眸一閃,翻身進了茅屋。
那茅屋十分簡陋,最右邊上擺着一張床,左邊便是竈臺,鐵鍋裏幹巴巴的乘着一塊餅,餅上長了些許綠毛。
他走至床邊,只見那床上的薄被已經發黑,根本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床頭的牆邊擺放着一把鐮刀,一把鐵鍬,鍬上滿是鏽跡,應是好久沒用過了。
桌面上積了薄薄一層灰,楚懷珝伸手拭了拭,遂又出屋來到牛棚前,喃喃道:“沒有進屋,單單跑來喂牛,難不成是周圍的鄰居麽?”
眼下也想不明白,楚懷珝摸摸下巴,提氣躍上屋頂,直接飛身回到劉實家裏。
此時正趕上劉實起夜,見楚懷珝從房頂落下,驚得提起了褲子,再看清來人後,結巴道:“楚,楚兄弟這是……”
“看看夜景。”
“看,看夜景?
“嗯。”楚懷珝随意應了一聲,轉身便回到了屋裏。
房間內。
顧檀靜靜的躺在床上,聽見門響,便側頭看過去。
“二爺?”
“還未睡麽?”
楚懷珝關了門,緩步走至床邊,輕聲問他:“怎麽了?”
顧檀撐起身子看向他:“沒什麽,就是頭暈的厲害。”
楚懷珝聞言皺眉:“病了麽?”
他說着伸手撥開顧檀額前碎發,将手掌輕輕貼上他的額上。
顧檀任由他動作,輕笑道:“哪有那麽嬌弱,應是方才與刺客周旋時,未來得及處理傷口,導致此刻有些氣血不足。
确定顧檀并未發燒,楚懷珝這才将手放下,輕聲道:“早些休息吧。”
他說罷便脫了靴,背對顧檀上了榻。
顧檀翻身面向牆壁,兩人就這麽背對着背,和衣而眠。
不知過了多久,顧檀突然開口道:“二爺今晚都去哪了?可查到了什麽線索?”
楚懷珝道:“去看了看許如柏遇害的地方和劉四喜的家。”
“有線索麽?”
楚懷珝回憶片刻,道:“許如柏遇害的地方離青雲山不遠,在那片田裏出現了一些奇怪的碎石。”
“奇怪的碎石?”
“嗯,這些石頭斷面十分平整,與山上直接落下的石頭不同,我将它們帶回來,明天給你看看。”
耳旁是楚懷珝的輕柔的聲音,顧檀只覺得困意一陣陣湧來,他無聲地打了個哈欠,淡淡道:“嗯。”
“至于劉四喜,他家境并不富裕,想來那頭母牛與牛崽子,應該就是他的全部家當。我覺得他在衙門裏說的那番話,應該不假。”
“嗯……”
“唯一可疑的地方,就是有人潛入了劉四喜的家中,給那頭小牛崽喂了食。那個劉四喜口中的那個劉全,我覺得我們應該注意一下。”
沒有回答。
耳邊傳來顧檀均勻的呼吸聲,楚懷珝無奈笑笑,翻身為他扯蓋好薄被,這才閉眼睡去。
紅色,依舊是紅色,漫天的紅色。
顧檀站在中央,神色漠然地注視着眼前的紅。
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的紅色直接化作了一只惡犬,他對着顧檀狂吠幾聲,随後縱身一撲,張口便咬上了他的右臂。
楚懷珝被顧檀翻身的動作吵醒,只見他緊蹙着眉,也不知夢到了什麽,伸手就要去抓自己右臂上的傷口。
楚懷珝急忙攔下他的左手,生怕他這一下抓下去,整個胳膊就直接廢了。
見他神色依舊恐懼,楚懷珝輕喚一聲,“顧檀?”
興許是聽到有人喚自己,顧檀嘤咛了幾句,翻身直接撲入楚懷珝懷裏。
感受到懷裏的人在微微顫抖,楚懷珝心底一軟,伸手撫上頭頂墨發,覆在他耳邊輕聲呢喃道:“睡吧睡吧,沒事了。”
熟悉的蘭芷香氣彌漫于鼻腔,顧檀的身子漸漸平穩下來,他窩在楚懷珝懷裏舒了口氣,随後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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