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終章(中)

子夜将至, 月色已被雲掩去大半, 依稀只剩幾圈淡淡的光暈。

沿着暗道來到出口,赫連祁緩緩打開石門。眼前是熟悉的夕楓林, 除了楓樹與小亭,周遭并沒有任何宮人。

踩着青石路, 赫連祁沿小徑向前走了幾步,鞋底與石面摩擦發出清晰的沙沙聲。順着燈光向前眺望, 只見遠處大殿金碧輝煌,宮璀璨燈映照着金玉樓閣, 雖然華美卻無半個人影。

不對!

赫連祁頓下腳步,眼底閃過一絲冷意。

往常這個時辰, 應有內侍與殿中巡夜才對;即使羽林衛被牽制, 朝陽殿也不可能無人才是。

還未來得及仔細思考,身後傳來一陣飒飒風聲,幾支羽箭沿衣角飛過,數以百計的火把登時照亮了整個夕楓林,如同當年一般豔若非常;羽林衛彎弓持劍, 氣勢雄渾磅礴。

衆衛士中央,一席明亮的黃袍由外顯眼, 赫連祁後退半步,一眼掃過周圍整裝待發的精兵良衛, 神色并無畏懼, 他微微挑唇:“原來皇兄早就于此布下了天羅地網, 還是我棋差一招啊。”

赫連承面色平靜, 沉聲道:“祁弟,你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乖乖束手就擒吧。”

身形一晃後立刻穩住,沈意動用最後的真氣将體內的母螫壓制。其實它也感受到了吧,那些一個個正消失的‘孩子’們。

快點,再快點。

赫連祁!

“束手就擒?”赫連祁一字一字重複道,他抱臂立在衆軍中央,語氣依舊宛如幼年時那般吊兒郎當:“那倘若臣弟束手就擒,皇兄是否可放一條生路?”

“朕,饒你不死。”

“饒我不死……”赫連祁唇角忽的綻開一抹笑意,沖淡了眸中煞氣,“聽上去不錯。”

赫連祁向前走了一步,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周圍的羽林衛警覺起來,只見他們将手按在腰間長刀上,神色滿是警惕。

“皇兄曾經也這麽對她說過,”他盯着赫連承的眼睛,字字珠心:“後來呢,那個可憐的女人還是死了,皇兄覺得這話,臣弟該信麽?”

腳下步伐一轉,赫連祁眸中殺意盡顯,他單手成掌,掌心運力直接将赫連承前方兩個持刀的侍衛震開。楚懷珝見狀飛身上前,墨扇一挑直接揮開了他的手臂。

“護駕!護駕!”一個尖銳的叫聲響起,四周侍衛見狀立刻搭起弓箭,箭尖直指中央的赫連祁;只有赫連承神色未變站在原地,周邊将士均是冷汗直流,眼見有人出手,他們也不再猶豫,只是大聲喝道:“保護陛下,捉拿叛王赫連祁!”

身側的包圍圈在逐漸縮小,赫連祁冷笑一聲,眼見數百人一擁而上,翻掌将沖至最前的士兵擊飛,之後側身躲過長刀,五指成爪攻向那人左肩,右手劈腕奪刀,動作一氣呵成。

瞬間數十名将士倒地,赫連祁擡腳踢向身後一個新兵,左右兩側長刀同時砍下,他向後仰身,手腕一轉便手刃兩人,随手将他們甩出。

閑散王爺名頭頂着,衆人竟不知赫連祁有如此功夫!

就在兩人被甩出之際,兩支灰羽長箭破空而來,速度之快,根本閃避不及。

下意識側身躲過要害,可第一支羽箭還是穿過了右臂,赫連祁手掌一松,長刀立刻掉落在地;緊接着第二支便飛速而至,直直沒入左腿小腿。

悶哼一聲,中心的人已然單膝跪倒在地,只聽一個渾厚的聲音遠遠響起:“宮內的八百餘叛賊已盡數誅滅,臣護駕來遲。”

腳步聲由遠及近,來者一身銀甲,手中雙月游龍戟寒芒森森,滿身殺伐氣息;在他的身後,另一位身着輕甲的男子手握長弓,眉宇間盡是凜意。

鐵騎游龍羅震,百步穿楊唐舒。

赫連祁單手撐地,眼底閃過一絲錯愕後又很快釋然。

也是,若羽林衛全部在此,那八百傀儡又是在牽制何人?無非都是浴血營的人了。

原來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有回白沙洲。

“全部停手吧。”

赫連承靜靜的看着地上的人,面上帶了些許複雜:“你說的對,怡妃之事,朕确實愧對于你。”

“臣弟,不敢。”赫連祁低着頭跪在地上,語氣裏滿是譏諷:“若不是皇兄,那女人怕是到最後都還做着置身事外、安穩度日的美夢吧。”

“朕說了,你若乖乖束手就擒,朕饒你不死。”

“皇兄大可不必如此,”猛然拔出羽箭,鮮血沿小腿流至地面,染紅了青石路,赫連祁咬着牙站起身,“你若今日不殺我,我便不會任由你坐穩這天盛江山。”

“你方才的話,朕當沒聽見。”赫連承揮手名衆人将弓箭撤下,語氣中夾雜了一絲不屬于帝王的猶豫:“祁弟,跟我回去吧。”

這次他用的是我,不是朕。

赫連祁突然笑出了聲:“皇兄現在還在玩兄弟情深的戲碼麽?”他閉了閉眼,譏諷道:“三哥一心為你守衛這京都,如今卻被你軟禁在王府,赫連承啊赫連承,你果然面具帶的太久了,現在想摘下都難了。”

話音剛落,赫連祁身後的石門突然被打開,衆人見狀一驚,連忙将赫連承護在中間。

顧檀望着那石門微微一怔,眼底閃過一抹複雜,他手指輕輕扣上鄞銀镯,最終将滑至嘴邊的一句提醒咽了回去。

就在衆人護住赫連承的剎那,正中間的手臂與小腿均負傷的赫連祁突然站了起來,仿若常人般身影一晃便進了身後石門。

唐舒見狀立刻張弓搭箭,只是那門壁下落的速度太快,只聽轟隆一聲,眼前再無赫連祁身影,只剩下一片來不及反應的衛兵面面相觑。

眼見那銀絲消失在石門中,顧檀輕輕吸了口氣,随後似是想到了什麽,猛然望向楚懷珝,只見後者緊抿這唇,似乎也是略微詫異。

二爺他,應該也沒發現吧。

看他的注意力似乎只在石門上,顧檀神色放松不少,他将腕上銀镯褪下,心裏卻在默默想着另一件事。

招式果然一致,所以,你真的是我的……哥哥麽。

趁顧檀走神之際,楚懷珝在前面微不可見的嘆了口氣。

一模一樣的銀絲。

所以那日在青雲山礦洞下的鐵門外所見屍體都是真的,只不過殺他們的人不是顧檀,而是沈意。

“可惜。”

可惜,你終究幫不了沈意。

因為那人是帝王。

“陛下,這石門乃是玄武岩制成,根本無法撼動分毫。”

“不必追了。”赫連承閉了閉眼,再睜開時,裏面已經平靜的沒有一絲漣漪。

“傳信張勁松,讓他動手吧。”他轉頭對羅震道。

天邊無月,勁馬栓在樹邊,鐵蹄焦躁的踏擊着地面,一人手持火把蹲坐在暗門周圍,似乎在等待着什麽。

一聲嘹亮的鷹嘯在着沉寂的夜裏響起,張勁松虎軀一震,立刻起身站好。

再次确定東西已經全部放入暗門內,張勁松放開馬繩翻身上馬,随即将手中火把扔向門邊引線,這才猛地抽向馬背,雙腿加緊馬腹開始狂奔。

跑了五十多裏,梁氏舊址突然傳來巨大的爆炸聲,濃烈的煙塵仿若波浪般席卷而來,期間還伴随着陣陣劇烈的轟塌聲,身下的馬兒受了驚,發出一陣凄厲的長嘯,就連駐紮在百裏外的重兵也不由抖了幾抖。

張勁松勒緊馬繩控制好方向,邊奔馳邊對着天上的雄鷹大喊道:“張勁松不負羅将軍所托,五百石的火//藥全部引燃。”

貪狼長嘯一聲,很快便消失于天際。

崩塌仍在繼續,爆炸驚醒了京都百姓,大家紛紛出門觀望,只見某處廢墟煙塵逐漸被夜風吹散,空氣中似乎還留有淡淡的火//藥味。

礦山逃生的記憶湧入腦海,顧檀垂下眼眸,雙手握緊後又逐漸松開。

如此大面積的崩塌,即使是神仙也插翅難飛。

赫連承靜靜的站在原地,也許是太久沒動,他的雙腿都有些麻木,剛跨出一步便踉跄了一下。

“陛下!”

“朕無事,”赫連承站穩身子,随手拂去黃袍上的灰塵,只見他向前走了幾步,随後又突然轉過身,振袖對着衆人大聲道:“叛王赫連祁伏誅,衆位将士護駕有功,朕,擇日封賞。”

黃袍随風飄動,赫連承眼底沒有一絲波動,與方才一心勸說的兄長簡直判若兩人。

作為兄長,他也許可以諒解并軟禁一個做錯事的弟弟;但作為帝王,他決不會姑息謀逆之臣。

這便是皇家。

梁宅舊址由一片廢墟便成了幾處深淺不一的亂石坑,其底部到底埋了什麽,除了那夜在場的人之外,再無人可知。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顧檀坐在馬車上輕嘲道:“也許只有将它完全沉于石底才會心安吧。”

“也許吧。”楚懷珝嘆息道:“或者,那鬼斧殘卷根本就是梁家的一個謊言也不一定。”

顧檀聞言眸光閃爍,複又低頭笑道:“你們都說我是梁家的人,所以按照常理說,我是不是也應該恨他們。”

這個他們,自然是赫連一族。

“那你恨麽?”楚懷珝回頭望向顧檀。

“我沒有任何感覺,”顧檀搖了搖頭:“你們說的那些有關我的事情,在我聽來卻仿佛在聽別人的故事一般。”

他重新戴上那枚銀镯,輕聲道:“爺爺從未與我說起過這些,或許他真正希望的,便是我不會再重新牽扯進這些事裏吧。”

“是啊,就像沈枚,”楚懷珝道,“沈睿當初也是不願告訴他太多吧。”

“沈枚……他與我,倒是蠻像的。”顧檀微微一笑,随後又蹙眉道,“只不過沈意一死,他應該比我更難釋懷吧。”

馬車內一時陷入沉默,楚懷珝閉了閉眼,低聲道:“沈枚這孩子,我雖已讓晉逸将他放出,至于他之後要不要留在京都,就看他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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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要結尾,結果爆了4k沒寫完

我我我又拖了一章QAQ

下章一定完結

番外會有楚顧番外還有小闫,沈哥哥,祁王爺單人番外~

其他番外後續想到在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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