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挑釁

這樣精致文雅的公子,的确是卓爾不群,也難怪堂堂花魁也會為之魂牽夢萦。

“嫣紅。”蕭亭柳走上前來,執起嫣紅的手,也很是動情地叫了一聲。

他叫過之後,便沒有其他動作,向隊伍後頭望了一眼,問道,“這幾位是……”

“這三位都是嫣紅的救命恩人。”嫣紅忙為蕭亭柳等一一介紹了諸人身份。

“叔叔!叔叔!我認得那個人!”諸人正在寒暄,一把稚嫩的童聲驟然響起。

一個不及半人高的小男孩從老媽子手裏掙紮下地,跌跌撞撞地撲到魏溪跟前,揪着他衣角道:“這就是大英雄!大英雄!”

衆人還未明白怎麽回事,就見魏溪低頭瞧了瞧孩子,而後朗聲一笑:“小家夥,原來是你!”

當日他偶遇蕭家堡的婦孺被謝家莊追殺,被救的人中就有這孩子。只是彼時蕭家人趕着逃命,只是略一道謝便匆匆告別,雙方都來不及互通姓名。

魏溪自然是沒有将這些功績放在心上的,不過這小孩經歷了一場劫難,又如何會輕易忘記。在他小小的腦瓜裏,魏溪的身影早被描繪得勇猛無比,這時乍然重逢,一眼便将他認了出來。

“原來當日救我外甥一行的,也是少俠!”蕭亭柳一臉驚訝,“蕭家幾次三番蒙貴人相救,如此大恩,當以厚報。請諸位先受我一拜!”

魏溪被孩子纏着,不便推辭,于是由蘇晉之道:“蕭堡主不必客氣,這也是我們同蕭府的緣分。大家都是江湖兒女,路見不平,理當出手。今天我師兄弟二人厚顏前來讨一杯喜酒,便算是領了蕭家的心意,蕭堡主切勿多禮。”

他話說得不卑不亢,很顯風度,實在不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大夫。蕭亭柳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他一番,客客氣氣地将人都請進堂屋,态度比之前更熱絡了幾分。

喜宴安排在第二天,但當天便有許多賓客陸續登門。魏溪雖沒有跑過江湖,只是看見這些人帶來的一箱箱賀禮,也知道必定都大有來頭。

蕭府畢竟有祖上庇蔭,雖然爵位只蔭襲三代,到蕭亭柳這輩上,蕭家與朝廷早已沒了半分關系。但江湖上的朋友都還是賣這姓氏一個面子,聽見蕭家家主成婚,紛紛第一時間趕來。

魏溪從沒見過這樣的排場,聽見大門口絡繹不絕的迎客聲,悄悄拉了自家師兄,躲在角落裏看熱鬧。

“這是華山掌門裴霄,華山有翠崖丹谷,巍然獨秀,因此華山武學以劍法見長,劍招奇峻,頗有俠風。只不過這位掌門在劍法上造詣平平,卻不知怎的不選他師兄,倒把位子傳給了他……”

Advertisement

魏溪奇怪地看看蘇晉之:“師兄,你怎麽知道他造詣平平?”

蘇晉之淡笑不答,又指着新進來的一人,道:“瞧這服色,來的應該是昆侖派了……咦,怎麽是他?”

迎客的門童報了一聲拜帖落款,原來到訪的不是掌門,而是代掌門。

“怎麽了?”

“沒事。這邱落言是這一輩排行最末的弟子,聽說昆侖一脈自蓬萊之亂後便人才凋零,不知怎麽竟沒落成這個樣子。”

魏溪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麽知道這些的,但聽師兄說得頭頭是道,便嗯嗯地在旁邊應聲,又一擡頭,看到一群穿着淡紫色衫袍的年輕人,背着劍雄赳赳氣昂昂地跨進了大門。

那些人與之前的門派大不相同,看上去就是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樣。他們将拜帖送出,竟不是用遞,而是用抛的,觀其神态,好不嚣張。

迎賓的門童看見拜帖上的名字,霎時不敢怠慢:“煙霞派護劍使者,秦若欺!”

蘇晉之在聽到“煙霞”二字時震了震,但跟着聽見那名字,便冷笑一聲。

魏溪低聲問:“這人,很厲害麽?”

蘇晉之不屑道:“聞所未聞。”

“哦,瞧那架勢,我還以為功夫好得很呢。”魏溪将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又問,“這就是煙霞派麽,衣服倒是很有仙氣。那個護劍使者,是個什麽名堂?”

“就是看劍的。”

“看劍?”

蘇晉之解釋:“煙霞派有座劍堂,歷代掌門的佩劍都供奉其中,名曰葬劍護靈,能鎮住門派根基。這護劍使者就是統轄那些值守劍堂的弟子的,不是什麽了不起的頭銜。算起來,大約是煙霞派裏最末一等的小官兒吧。”

“哈哈,原來是這樣,我看他那麽神氣,還以為這護劍使者比掌門還大呢!”

“別家來的都是掌門一輩的人物,只有他們派了這麽個護劍使者,呵,這自以為是的樣子,還真是一點沒改。”

二人正議論間,蕭亭柳卻已從前廳出來了。他笑得一臉殷勤,正是迎向那位護劍使者。蘇魏二人不想再看這出猴戲,低語了兩句,便轉頭退下。

當晚,蕭家設宴款待遠道而來的賓客,圓桌從前廳一直擺到庭院,一共筵開十八桌。魏溪瞧見那桌上的菜肴,好一陣咋舌,湊到蘇晉之耳邊:“師兄你不是說蕭家破落了麽,這些菜可得花費不少銀子吧?”

蘇晉之搖搖頭:“打腫臉充胖子罷了。”

他二人坐在次桌,以無門無派的身份而言,已經算得上是很給面子了。封怒濤沾光,也與他們同桌。而魏溪的另一邊,是蕭家的那位被魏溪搭救的表少爺,由奶媽抱着,一雙大眼睛正好奇地左右張望。

這小子生得虎頭虎腦,看起來就不是肯好好聽話的,一時玩玩筷子,一時玩玩酒杯,才坐下沒多少時候,碗已被他打碎了兩個。

魏溪看他懵懂,随手挑了顆花生米喂他,道:“小子,你這麽頑皮,就不怕你爹娘打屁股嗎?”

豈料那孩子一聽“爹娘”二字,哇地就大哭起來,兩條嫩藕般的小腿來回踢蹬。他不過四五歲的光景,哭得痛徹心扉,仿佛天都要塌了。魏溪一怔,惶恐之中失了方寸,他也從來沒養過小孩兒,只得無措地求助師兄。

蘇晉之看看孩子,又看看魏溪,也是無奈地搖一搖頭:“你小時候,可是聽話多了。”

孩子這麽哭,把蕭亭柳都驚動了。他親自走過來,難得臉上不再是一成不變的笑臉,板起了面孔,顯得很不高興。

“先帶他下去歇着吧。”他吩咐了奶媽一聲,也不向餘人多解釋,繼續回到主桌應酬。

那邊坐着的是那所謂的護劍使者,還有幾個穿着紫色衣衫的煙霞派門人。他們也聽到了這邊的動靜,問起來,蕭亭柳才嘆氣搖頭:“實不相瞞,蕭家近來的确禍不單行,家父半年前因病過身,而半個月前,舍妹與妹婿也遭遇不測。現在我這外甥只以為他父母生了重病,大家誰也不敢跟他說實話。想來是這孩子與父母血脈相通,冥冥之中有所感應,這才一問就哭得這樣傷心。小孩子不懂事,諸位莫怪。”

“竟有此事?”護劍使者秦若欺道,“是什麽人如此無法無天,膽敢謀害蕭家堡的人?蕭堡主別怪我多事,此事要真有用得上煙霞派的地方,待我回去禀明掌門,一定派門下好手前來,全力相助。”

他拍着胸脯說話,嗓門甚是洪亮,連旁邊幾桌都清清楚楚聽到了。蘇晉之給自己斟了杯酒,低聲冷笑:“一個護劍使者,口氣也如此之大。”

他好像是很看不慣煙霞派,無論對方說什麽做什麽,總要嘴上奚落一番。

魏溪心中還惦念着那離席而去的孩子,兀自低頭悶悶不樂,自言自語道:“原來他這樣可憐,都是我不好,說了不該說的話。”

蘇晉之瞧了他一眼,知道他向來心軟,便勸道:“不知者不怪。”

他抿了口酒,眉尖一動,把喝了一半的杯子推到魏溪跟前。

魏溪哪有心情喝酒,望了一眼,仍是低下頭數自己的手指。

蘇晉之道:“金枝杏花。”

魏溪擡眼。

“先前你不是說想嘗嘗杏花酒麽?吶,這就是了。”

魏溪于是端起酒杯,湊到鼻尖一聞,果然清冽芳香,仿佛透着幾分春雨後的清新,與衆不同。他低下頭,淺抿了一口,果然滋味醇厚,忍不住将那半杯酒一氣喝光。

蘇晉之原先只是想寬慰他,才給他酒喝,又道:“你傷勢初愈,最多再喝一杯,就別多喝了。”

旁邊的封怒濤也早注意到這好酒,自己端了酒壺來一杯接一杯地倒。不多時,他便面色通紅,酒氣上頭:“哈哈,蕭堡主果然大方!這樣的好酒,也拿出來跟朋友們分享。只是不知道那首席上坐着的都是些什麽東西,蘇兄弟和魏兄弟都是蕭家的大恩人,蕭堡主怎麽也不下來敬兩杯酒,反倒和那些端架子的小白臉談得熱絡?我看,我看吶……這些小白臉的武功倒也稀松平常!”

“封兄!”蘇晉之低聲提醒。

論人是非不是不行,但也不能如此聲量,像是唯恐對方聽不到,非要撩一架來打打似的。

那秦若欺正自誇誇其談,他剛說到本門劍法如何如何了得,門人如何如何衆多,就聽封怒濤來了這麽一句。這人自恃身份,一向極好面子,這回也是兩杯酒下肚,正感腦憨耳熱,當下一拍桌子,揚聲道:“你說誰稀松平常!”

“說的就是你!”

封怒濤不過一介镖師,又能有什麽涵養,見那人态度嚣張,當下也頂了回去。

眼看這兩人針尖對麥芒,場上氣氛尴尬極了。

秦若欺已然站起:“你是什麽東西,也敢對煙霞派叫嚣?”

坐在首桌的昆侖派掌門邱落言此時站了起來,和事佬般攔在了兩人中間,勸道:“今日都是為蕭堡主大喜而來,都一人少說一句罷,別拂了主人家臉面。”

“跟我過不去,就是跟煙霞派過不去。豈容外人多嘴!”秦若欺爆喝一聲,長劍也不知什麽時候握在手中,劍花一挽、一挑,竟然就将邱落言撥開。

邱落言武功再差,也不至于敵不過這區區一名護劍使者。但他沒想過動手,因此起身沒有提劍。

秦若欺突然發難,他也是應對不及,倉促間,手掌上已被刺出一道血痕。而肇事者看也不看,竟擦身掠過了他,劍尖直沖封怒濤面門,突刺而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