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截殺

“怎麽?沒想到我會在這兒等你們麽?驚不驚喜?”他一臉得意,近乎猖狂。

魏溪與沈連風已然握劍在手,蓄勢待發。

“那你一定沒猜到,我這一路過來,殺了多少人吧?”

傅卿雲眼神一黯:“驿站的人,已被你殺了?”

“區區驿站,何足挂齒。這方圓五裏之類,凡與你鑄劍山莊有過往來的果農、菜販、屠戶……哪怕是挑糞擔柴的,無不死在我劍下。哈哈哈哈,你山莊有幾道門,能屯多少糧,逃跑要往哪走,我可知道得比你還清楚啊,傅大莊主。”

他這話說的輕佻得意,毫沒有憐惜人命的自覺。魏溪聽到一半就眉頭直皺,待方見離說完,他空着的一手已将拳頭捏得格格作響。

其實在場人中哪有不恨他的。方見離視人命如草芥,早就是人人切齒人人喊打。只是這些人忌憚他武功厲害,不敢貿然出手罷了。

唯有沈連風藝高膽大,且知道機不可失,不等對方反應抽劍便上,朝方見離直撲過去。

他來得突兀,方見離錯步疾退,同時拔劍格擋。

沈連風兵器厲害,方見離又不敢硬拼,只滿帶酸意地道:“好一把玄冰!”

他伸手入懷,甩手一展,空着的左手垂下一條軟鞭,看起來是烏金制成,亦是品相不凡。

這是方見離之前在山寨時慣用的兵器。他雖跟了洛風磊之後改為練劍,但之前的本事也沒落下,這時一鞭甩出,破風之聲幾欲撕裂耳膜,除了沈連風之外幾乎人人去捂耳朵。

那烏金軟鞭以柔克剛,恰好能制住沈連風手上的玄冰寶劍。沈連風出劍如風,本該淩厲非常,可是每每碰上那鞭子,劍勢便要慢下一分。如此幾十招下來,根本無法傷到對方分毫。

魏溪看在眼裏,急在心中,二話不說,便躍上前去。

他二人雙劍合力,果然威勢大增。可方見離怎會甘心,擡袖放出一支號箭,一聲嘯響後,忽地響起千萬聲嘯響。

那聲音尖銳頻密,分外耳熟。鑄劍山莊陣中頓時起了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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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灰羽箭陣!

箭雨倏忽而至,衆人一下亂了陣腳。群雄紛紛舉劍擋擱,這一班好手之中,唯有兩人無力抵抗。

“救我師兄!”魏溪正與方見離纏鬥在一起,見狀大喊。

沈連風亦正擔心傅卿雲,悶聲一應,旋身便往。

他這一走,魏溪就落了下風。方見離轉敗為勝,毫不手軟。他刷刷數劍,劍鋒所至即在魏溪臂上腿上留下一道道傷痕。魏溪不是初次應敵,一面勉強抵擋,一面護住自己要害,當下咬牙緊咬,在夜色中留心觀察這人的破綻。

所幸月色正好,這人的動作月光下招招分明。方見離的玄冰劍法固然厲害,魏溪也是從小習過玄冰劍法。若論招式純熟,恐怕他還略勝對方一籌。

只不過魏溪身上寒毒剛清,正是體虛氣弱,要是他再動用這劍法,恐怕不但寒毒要再度複發,能不能再度醫好也是未知之數。

可若是不用……以觀霞劍法的威力,根本無法與玄冰劍法抗衡。一者飄逸,一者卻殺意熊熊,恐怕再支持不了多久,魏溪身上便要沒有一塊好肉了。

正矛盾間,魏溪後背又中一劍,傷口入肉不深,卻也通得厲害。他一個趔趄,手中長劍驀地朝下一跌,堪堪插在土中,立住劍身支撐住身體。

而在他身後,正傳來一波又一波死亡的悲鳴。

灰羽箭如同沒影,在夜裏迅猛而無情地奪走人的性命。許多人都來不及舉劍,便一聲慘呼永訣世間。

魏溪聽着這慘叫,無比害怕聽見師兄的聲音。

他額頭涔涔都是冷汗,踟蹰間忽然聽得身後一聲高喊:“接劍!”

只見沈連風将手中玄冰向他抛來,而魏溪不假思索展臂一接,熟悉的觸感便落入掌中。

那重量,那觸感,瞬間讓他定下了決心。

玄冰出手,勢可破風。空氣中如同憑空升起一股旋風,森冷的寒光裹挾着劍氣,直朝方見離面門刺去!

“不要!”蘇晉之這才見到魏溪要做什麽,待喊出聲來,已是太遲。

烏金軟鞭如同毒蛇吐信,正面迎上,毫不示弱。玄冰劍瞬間被纏住三道,方見離得逞地道:“哼,就算你有寶劍也奈何不了我,上次不過是意外僥幸。告訴你,我這烏金軟鞭是赤烏金煅造,專克玄冰,乖乖棄劍投降吧!”

說着他手上真氣倏發,鞭上竟隐隐透出紅光,如同被燙紅的烙鐵,把那周圍的空氣都蒸騰扭曲。

魏溪感到手掌傳來熱度,原來一向寒如堅冰的玄冰劍竟也被燙熱。很快那熱度便延燒至手,可魏溪始終不肯放手,緊握長劍搶攻不斷,哪怕掌心的感覺已由灼熱變為疼痛。

看他如此堅持,方見離也大感意外,他手上操鞭,只能跟着那劍來回騰挪,見到魏溪所使的也是玄冰劍法,奇道:“你怎麽也會?”

魏溪冷笑一聲,并不回答,用盡全身真力灌于劍上。

“專克玄冰?”他手腕一轉,舉劍帶着他烏金鞭劃起圈來,“我讓你看看是誰克誰!”

旋轉驟停,忽然玄冰爆出蓬勃勁氣,烏金鞭上紅光瞬滅,下一刻便炸成了數截。

方見離一怔,被那劍氣沖得倒退了好幾步。他捂住胸口,驀地低頭,哇一聲便嘔出一大口鮮血。

魏溪這廂也是胸口一悶。他感到有股血氣沖至咽喉,齒間一甜,卻硬生生忍住,反将那口血咽了回去。方才灼燙熾手的玄冰劍此刻隐隐透出寒光,他咬緊牙關,将劍一提,卻反而險些脫手。長劍插入土中,魏溪急忙握住劍柄,不想露了破綻,叫敵人知悉自己的傷情。

好在方見離傷得比他要重許多,倒在地上,遲遲爬不起身。最後勉強起來,也是被沈連風抓住了後頸,提個雞崽似的從地上拎起。

“誰再放箭,此人必死!”他一揚聲,渾厚的嗓音在夜風中遠遠傳開。

方見離傷得渾渾噩噩,但架在自己頸間的劍鋒還是能感覺到的。他痛苦地歪着腦袋,生怕那劍鋒朝自己的脖子再嵌入一寸,啞着喉嚨叫道:“住、住手!住手!停止放箭!”

灰羽軍軍紀甚嚴,他話聲一響,那頭箭雨果然立刻停下。

沈連風:“讓他們後退百丈!”

“後退百丈!”方見離重複。

那鬼火一樣的火把陣列,頓時向後整齊退去。

沈連風也便挾持着方見離,與鑄劍山莊衆人朝反向撤退。

蘇晉之過來找到魏溪,發覺他面色不對。魏溪見師兄要來抓自己的腕脈,本能地将手一抽。他本不想讓對方擔心,可這一動,身體便跟着搖晃,向前一跌,半跪在地上。

緊跟着,一大口鮮血哇地噴出。

“阿溪!”蘇晉之心頭一刺,立刻上前扶他。

可魏溪實在虛弱,扶了一把也站不起來。沈連風在前頭聽見動靜:“不能久留!”

邱落言跑過來:“我來!”

衆人且走且退,一路繞出了灰羽軍的包圍。而魏溪的面色每況愈下,最後竟死灰一片,猶如剛剛死去的新屍。

“再不停下,他就沒命了!”蘇晉之一把拉住沈連風,表情似乎在說即便你不同意,我也不會再走。

沈連風看看周圍,衆人趕了半天路,的确需要休整:“前面驿站,可以進去。”

傅卿雲一直被幾名護衛擡着,這時說:“但只能停留片刻。”

蘇晉之點頭:“片刻足夠。”

驿站正是五裏之外的那座,原本傅卿雲就打算到這裏落腳。現在驿站中人已經全數被滅,一踏進屋,便能聞到濃重的血腥味道。

蘇晉之顧不上這些,與邱落言一起把魏溪扶到廳中,解開他上身衣衫,已見到寒氣如同蒸汽一般,慢慢散溢出來。

“昆侖派的火焰刀你是否練過?”蘇晉之問。

邱落言一怔,點點頭:“練過。但是……恐怕還不夠精純。”

“練過就夠了,你傷勢好得如何,能不能給他輸些內力?火焰刀性屬火,應該能抵擋一陣寒氣。”

邱落言毫不猶豫:“就算沒好,我也一定要救前輩的!”

蘇晉之知道魏溪當初的确沒有看錯人,語氣也略有動容:“多謝。”

邱落言伸出雙掌,運功抵上魏溪背脊。他手掌一觸到對方肌膚,便覺得觸感凍得辣人,狠狠咬牙,才忍住了嚴寒貼在他背上不放。

“前輩,你怎麽知道昆侖的內功有這功效?”邱落言感到手下皮膚漸漸升溫,原來他微末的功夫真的起到了效果,不禁又驚又喜。

“以前曾見人用過……”

魏溪緩過勁來,終于從昏迷中蘇醒。他覺得自己依舊寒冷,不由收緊了雙臂環住自己。蘇晉之替他蓋上衣服,将他摟在懷中,輕拍了拍:“撐住,等到了安全所在,我們再想辦法。”

“嗯……”魏溪虛弱地應了聲,向他懷中靠了靠。

“死期已至,何須多想!”

突如其來一把孤傲狂放的嗓音,人未至聲先至,叫驿站中歇腳的衆人登時起了一身雞皮。

沈連風在進屋之前部署了崗哨放風,可那人前來卻沒一個人通報,這只可能出于兩個原因:一是他內力深湛,千裏傳音,二是他武功高強,能在崗哨示警之前徹底讓他們失聲。

誰也沒想到,這人會把兩種可能都給占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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