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重修)

兆青說的話做的事兒總能撥動着陳陽的心弦。

人最幸運的時候反而會恍惚。

以前的陳陽看兆青哪裏都好才會像是個獅子一樣甘心追逐,現在的陳陽想找找兆青哪裏不好,結果發現原來“好”這個字是沒有上限的。

陳陽沒有接那一半被處理細致的蘋果而是就着兆青的手咬了一口便伸手拿走了另一半,說:“以後不用削皮。”

“好吧,”兆青見狀咬了一口蘋果笑成了個眯眯眼,梨渦深深像是蘋果裏裹了蜜糖。

陳陽只能休息一會兒,淩晨一點他還需回警局集合。這要是以前他會直接在警局等着,而現在家裏有人等着無論幾個小時他都需要回家。

陳陽:“你還不睡?不困嗎?”

“收到教務處的通知了,聖誕假提前開始,”兆青那意思是自己有時間可以明早補覺,他想等陳陽出門後再睡。

兩個人十指交錯的坐在沙發上分享水果,看着電視裏的紀錄片。他們像越過了熱戀期的老夫老夫,又像是剛談了戀愛的小情侶恨不能一時一刻都在一起。

時間一分一秒的催促陳陽回到崗位上,陳陽站在玄關處拎着自己的防水外套,他摸着那已被擦幹的布料心裏一片軟綿,“往前點兒,讓我親你。”

兆青有感于陳陽的直白但立刻上前閉上眼,這是兆青的愛不算主動卻很勇敢,陳陽低笑着把順從的兆青按在玄關的衣架上用力的親吻。

時間太趕,陳陽都沒機會去準備計生用品,連和愛人接吻都是戰鬥型的,親密接觸僅止于脖子以上。

陳陽曾想過一兩個小時來一炮也沒什麽不可以,不過現在風聲鶴唳雷電霜雪的日子讓他覺得危險。陳陽有着天生的危機感,他覺得若是自己有什麽事兒沒做到最後一步,也許兆青還能脫離這段感情。

陳陽當然希望自己可以永遠和兆青在一起,他對兆青的獨占欲也足夠到即便他走了也不希望兆青找任何的層面上。但他也希望能給兆青所有安穩再邁出那一步,這是他第一次因為深愛而珍惜不敢妄動。

這是陳陽的愛,堅持又隐忍。

人在得到最期望的感情之後總會勇敢的患得患失,不知應如何自處,他們都在努力的付出也在矜持克制的維持着所謂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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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獨立的生命便在這樣的來往中逐漸嵌合到一處,緊密的纏繞在一起。

時間一點一滴的往前走,西雅圖的天像是漏了,雨勢沒有緩解。

電視播報中不斷有新的災害發生,飓風、雷雹、沙塵暴和地震泥石流。這些平日裏少見的自然災害,幾乎在同一時刻發生在地球的不同地方。

即使如此,兆青也明白被播出的災害範圍和受災人數會遠小于實際,讓人膽戰心驚的日子像是看不到頭。

電視裏駐洛杉矶的記者正在進行實況轉播,“奇諾麗飓風依舊強勁。因為海浪起伏太大,海巡隊封鎖全部沿岸海灘。………”

兆青看着畫面裏雞蛋大的冰雹不斷的落在地上,記者身後的車輛被砸的砰砰作響,他也跟着緊張的抓着沙發靠背,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身邊真實的咚咚聲音。

兆青望向發出聲音的窗口時看到了小小的冰雹砸在了自家的玻璃上。

兆青怕讓執勤中的陳陽分神造成危險,沒打電話關心對方的情況。他對電視機裏正在播放的場景莫名的有印象,異常熟悉的感覺讓他有些恍惚。

也許災害的表象總是相近,在自然的呼嘯中人們的身影不可避免的變渺小。

不知名的的危機就似乎已經擺在兆青的眼前,他很緊張來回的在屋子裏轉圈,忍了一會兒也實在是忍不住才拿起電話。

父母離世兆青孑然一身現下卻真實的感受到陳陽壓在他心上的重量,他不想再這樣被動的等待。

兆青撥號打過去陳陽正在通話,他按掉號碼陳陽剛好打進來,巧合讓他倆同時給對方打電話造成了忙線。

陳陽那邊的聲音雜亂風雨聲巨大,他在電話裏安撫了兆青很多句。而兆青面前的電視畫面已經變成衛星圖,現場報道被切斷意味着有更無法控制的事件出現了。

兆青:“陳陽,家裏很好,我擔心你。”

陳陽抽空打電話回來是因為他們局裏要緊急調去二十人前往洛杉矶救援,事态緊急還沒等他找理由不去就被推進了軍用飛機。

陳陽告訴兆青洛杉矶出現龍卷風,災情是意想不到的嚴重。直播中切掉的畫面正是來源于洛杉矶,接地龍卷風造成了建築物大量的損毀死傷無數。

陳陽恨不得跳下飛機現在就回到兆青身邊,可他總猶豫着以後還需要在這個社會體系下生存又必須往前按部就班的走。

兆青聽着陳陽的轉述心像是要跳出胸口,他手指掐着抱枕的一角。他明白就他的身份即使是陳陽的男朋友,也沒有資格要求陳陽從他的事業線上畏縮回家。

陳陽在兆青的眼裏是個盡職盡責的警員,有些事兒像是現在的天氣一樣被抓到了一角卻依舊看不到真相與即将發生的事實。

兆青:“我不會出門,我很安全。陳陽,你一定、一定要非常小心!”

“知道的,我舍不得你。答應我別離開房間,西雅圖道路積水嚴重,電線斷裂來不及修複,全城斷電會造成更大的恐慌。髒水連電、水井翻起,路況比你想象中要嚴重的多。家裏還有你上次去超市采購的食物,就算吃光了我相信你也有辦法,暫時別出門,好嗎?”陳陽大喊着在電話接連叮囑。

“好…好的,陳陽。”兆青沒聽見陳□□體在說什麽唯有迎合,他只能聽到冰雹錘擊窗子和從電話裏傳來屬于陳陽那邊的風聲呼號,他的心尖兒都跟着發顫他必須要說些什麽。

“我也舍不得你!陳陽。”

兆青喊完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兒。

陳陽:“小小,我愛你。因為你,我認可了在這個社會裏生存。”

兆青眼淚啪嗒的落下來,他不斷深呼吸維持着聲線的正常、保持語調平穩,他甚至提着嘴角微笑,“你剛才說過了。”

“是的,兆青,我愛你。”陳陽重複了一次。

兆青重重的點頭,說:“我也愛你,陳陽,我也愛你。”沒有多少時間留給他們溫存,無非是愛語又說了幾句因為信號不好斷了線。

兆青團坐在沙發上抱着自己的膝蓋,他從未想過自己能在幾天內對剛決定在一起的男人說愛,也從沒想過自己會因為對方要去危險的地方而瞬間落淚。

兆青不知道感情是如何發生的,也不知道要如何為愛情保鮮,不知道兩個人未來的生活要如何存續。

按照兆青的性格這一切本應該細水長流一步一步緩慢前進的,而在此時此刻,初初相愛的人被災害分割成無法牽手的距離,在頻繁所見的災害中愛開始變得濃墨重彩。

兆青沉思後給氣象學院的教授去了個電話,教授對這個跨學院的小同事還算有好感,似乎因為沒有人和他溝通,對方有了很多傾訴欲向兆青透露了很多報道裏沒有被說明的具體信息。

結束通話,兆青終于明白自己那奇異的熟悉感是從而來。

海水的水溫,在三天之內下降了十多攝氏度。

極地的冰川已經開始融化阻礙了北大西洋的暖流,有探測站搜集到了那些随機擺放的的海洋浮标所顯示的溫度差異,橫跨四大洋的浮标都出現了異常數值。

氣象學的老教授在通話中還說了一句,這情況已經一萬年沒有發生了,上一次發生是億萬年前最近冰河世界的初期,老教授說他也要去華盛頓去參加學術讨論為全人類想個辦法。

兆青大腦像是遲滞的生了鏽,反應過來後立刻給陳陽撥電話但沒有打通,他心涼了一半龍卷風已經來了。

龍卷風之後海岸線會向着內陸的延伸,大海會卷起比寫字樓還要高的風浪淹掉所有近海城市,氣溫驟降、遮天蔽日的大雪就會接踵而來。

人類要經歷一次無差別的抹殺。

兆青這一刻再次懷疑自己是不是個有記憶障礙的人,他腦海裏曾經見過的畫面在循環播放。包括他兩輩子看過的小說、電影甚至紀錄片裹雜着他真真假假的記憶撞得他頭腦發熱。

兆青恐慌極了抖得像個篩糠一樣,牙齒都跟着打顫。怎麽辦,他能做什麽?他能做什麽?

兆青打不通陳陽的電話,只能接連發了好幾個短信,把自己所知的情況一一說明。他告訴陳陽留在洛杉矶不要回來,去墨西哥去能去的最南邊。

做完這一切兆青徹底冷靜了下來,他給剛通過話的老教授發了一條短信,內容和他自己發給陳陽的第一條短信一致。

也許是因為在同一座城市,兆青接到了老教授針對他短信內容的電話。他只能說是他的猜測具體的請教授與其他氣象專家進行分析。

老教授也許相信了也許沒相信,結束通話前他叮囑兆青要注意防災。

一個法學系博士說出有關氣象學的話都不會有人相信,那些在電視裏在小說裏,一句話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不會是兆青。

現在的兆青只是這蒼茫世界的小小一粟,他在這個世界裏連天才的邊兒都沒搭上,最多是個努力的平凡人,把他上輩子的經歷都算上頂多是兩輩子的老師,最拿手的便是背書,靠記憶裏他得到了兩次博士。

兆青到現在也沒有辦法确定此時的情況與記憶中那些畫面是否一致,也不明白後面的發展是否會按照他腦海裏的印象進行。

這再來一次的二十年,兆青也從未想過要成為一個多麽牛逼的人。他只想有個好的生活,現在他只想和陳陽…能有一段好的生活。

可眼前的一切在隐隐約約的告訴兆青,平凡的幸福馬上都會變成奢侈品。

如果是記憶裏曾經看到過得那些災害畫面真的發生,在大自然對待所有物種的無差別屠戮裏。

兆青是誰都無法逆轉任何事,這不是人禍可以避免,不是傳染病可以隔離可以防疫。

天災,不是一個人幾個人一個國家的人可以避免的。那是一個發生在星球上某個位置的絕對力量,大自然一怒不可防禦無從躲避。

兆青看着電話逐漸暗下去的屏幕。他把心思往這上面想時,周遭的任何微小的信息都被放大,移動通訊早晚都會斷掉。

兆青看着手裏面的iPhone突然笑了,科技通訊設備是不一樣的。他回憶着曾經在視頻網站上看過的畫面,在那情節中人類還沒有這麽高能的觸屏手機。只是那些畫面也許并不是創作者的空想,而是在某年某天會真實發生的事情,就如現在。

人類早晚是要把自己的家園玩壞的,至于惡果是誰來嘗,哪一代嘗從來都不在糟亂之人的考慮範圍裏。

在這裏的兆青,是碰巧是剛好要嘗到苦果的那一批。越是混亂越是無法停止思考,越不知道做什麽越多沒用的念頭冒上來。

兆青停止回憶,既然身在其中那就不在多思。生活的每一刻都是真的,吃的飯是真的,康納夫婦是真的,承的恩是真的,陳陽…也是真的。

那些吻都是有熱度的,真實的悸動,兆青的心髒還在他掌心下有力的跳動。他将自己重新擺在生活裏,他不能否定他所見的任何一段,因為他無法否定自己的存在。

兆青打開網站,網線光纜似乎還算堅固。交通情況機場全線停飛、火車站被淹、地鐵倒灌、路面公交車還在硬撐,他不能坐以待斃。

兆青走到窗口看着下面及膝高的水盤算着着,他的車底盤不算矮,但就算能開動按照他的水平也開不到洛杉矶更進不了墨西哥。

兆青查看了一下這個房間裏面的東西,又看了看自己的存貨。他做了個不成熟又艱難的決定,他決定留在西雅圖。

陳陽最後一個電話也告訴兆青,別離開他們的房子。

那好,就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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