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秦璐在外婆那邊住了一夜, 第二天直接去上班。
黎嘉趁着高考放假的機會, 睡得昏天黑地。
傍晚秦璐回來的時候，拎着黎嘉最愛的小甜點。
黎嘉一整天都沒出門，下午解決了兩門課的作業, 這會兒正跟許曉萌打電話。
秦璐也沒打攪她，先去做飯。
等黎嘉打完電話出去, 飯菜快做好了。
她被香氣誘惑過去，嘗了嘗香噴噴的肉末茄子，問外婆的病情，才知道外婆已經住院，最近舅舅和姨媽他們會輪流過去照看。
秦璐的工作很忙, 未必能跑得過來。
黎嘉跟外婆感情挺好, 問了醫院地址，答應明後天過去幫忙照料。
母女倆一塊擺飯，秦璐昨晚大概沒休息好，很疲憊的樣子。
黎嘉自發去洗了碗筷，讓秦璐先去休息會兒。
結果洗完碗筷，切了個果盤端出廚房, 發現秦璐還在沙發上坐着, 右手扶着額頭, 整個人像是縮在角落裏，腦袋微微垂着。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客廳裏卻沒開燈，暗沉沉的。
這是累得睡着了嗎？
黎嘉知道秦璐工作很忙, 經常會把任務帶回家裏加班。昨晚照顧外婆，今天又奔波忙碌，就算秦璐性格強勢，也未必吃得消吧。
尤其外婆年紀大了，哪怕頭疼腦熱的住院，也夠讓人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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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嘉嘆了口氣，輕輕放下盤子，過去蹲在秦璐身邊。
“媽媽？回屋睡吧。”
“哦 。”秦璐像是從淺睡中驚醒，擡頭看她，片刻後瞳孔才聚焦，扯出個笑容，“都洗完了？”
“嗯，又切了份果盤。”
黎嘉把小叉子遞過去。
秦璐戳蘋果塊吃，拍了拍旁邊，“嘉嘉，媽媽有話跟你說。”
“必須現在說呀？”黎嘉咬着雪梨開燈。
“嗯，就現在。”
還挺嚴肅的樣子？
黎嘉還以為是外婆的事，小心翼翼沒敢多說，在秦璐旁邊坐下。
秦璐揉了揉眉心，雖強打精神，聲音裏也透着疲憊，“媽媽平時工作忙，跟你們徐老師也不算太熟，你轉學過去後有些事顧不過來。在那邊都還适應吧？”
“當然啊，同學們還挺好相處的。”
“咱們嘉嘉聰明，一直都很懂事，我和你爸爸也都很放心。”
“……”
這說話風格，有種先給甜棗再給大棒的意思？
黎嘉心裏一緊，瞅着她低聲，“媽媽，咱開門見山好麽。你一誇我，我就心虛……”
秦璐笑了笑，“那好，媽媽就直說了。”
“媽媽有個同事，她女兒今年高考，就是後天，結果最近心不在焉，好像是為了早戀的事。”秦璐看了看黎嘉，緩緩道：“這事對她和家裏影響都挺大的。”
黎嘉心裏一跳，“是嗎？”
“嗯。本來也是班上拔尖的孩子，結果上了高三早戀，模拟成績一次比一次低。嘉嘉——”秦璐握住她手，語重心長，“媽媽不反對你的愛好，愛看書寫東西，這是好事。但這些事晚兩年也不會耽誤，到時候還能做得更好。高考卻只有一次，錯過了将來後悔都來不及。所以寒假裏逼着你學習，你不怪媽媽吧？”
黎嘉乖乖點頭，“沒有啊，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而且也想通了。”
還挺懂事。
秦璐笑了笑。
“嗯，很多事不急在一時，往後推推也沒關系。早戀也是。”
“……”黎嘉臉上一紅，有點心虛的害羞，“說這個幹嘛。”
“就是覺得擔心。”秦璐摸摸她頭發，瞅着她笑，“怕你年紀還小，分不清輕重緩急，瞎跟着別人學。”
“才不會！”黎嘉低聲，知道秦璐的意思，心裏惴惴的，“學習肯定排第一的。”
“嗯。”
“放心啦！”黎嘉拉着她起來，推到卧室裏休息，“我先去寫作業了。”
秦璐也沒再糾纏，抽空跟徐老師聯系了下，問她的學習狀态。
答曰一切都好-
高考的這幾天假期并不輕松。
畢竟各科老師都覺得學生很閑，又被高考帶來的危機感籠罩，紮堆布置了很多作業。
比周末苦多了。TAT
黎嘉就算效率再高，也是悶頭花了整整一天時間才寫完。之後去醫院看望外婆，回家閑着沒事，預習後面幾節課的內容，才從秦璐手裏換回一本課外書。
毫無意外地，第二天一覺睡到九點。
迷迷糊糊睜開眼，窗簾遮住光線，昏暗的氛圍讓人只想賴床。
抓過手機看了眼，竟然有好幾個未接電話。
是楊哲。
黎嘉有點意外，看看時間，都是昨晚兩三點打的。
她睡覺時手機靜音，而且睡得死沉，當然沒聽到。
只是大半夜的，楊哲在搞什麽鬼？
下意識想撥回去，想了想，又縮回手指。
昨天高考最後一門，高三那群人肯定是考完試放飛聚會去了，沒準兒楊哲昨晚喝多，這會兒補覺呢。于是随手寫個短信發出去——
“恭喜解放！！！考得怎麽樣呀？”
沒有任何回複，果然。
黎嘉沒再管，丢下手機，洗漱後下樓吃了午飯。
下午還剩半張數學卷子，大題寫得讓人頭疼。
黎嘉花了快兩個小時才全部搞定，長舒了口氣把卷子塞進書包，一眼都不想再多看。
拿起手機想跟許曉萌約個晚飯，剛摸到手裏，短信就進來了，是楊哲。
“現在方便電話嗎？”
“方便啊，剛寫完作業。”
消息才出去，那邊電話就撥了過來，黎嘉手一抖就點了接聽。
楊哲帶着點笑的聲音立馬傳了過來，“接得還挺快啊。”
“就在手裏呢。”黎嘉作業寫累了，躺進沙發，“考得怎麽樣？”
“還行，應該跟模拟的差不多。”楊哲倒是很淡定，“昨晚不好意思啊，跟同學玩瘋了喝得有點多，沒打擾你吧？”
“沒有啦，我睡得死，哈哈。”
黎嘉跟楊哲認識時間挺久，初中一塊準備作文競賽培訓，經常一塊回家，已經很熟了。
大半夜打電話雖然奇怪了點，想想他喝醉了腦子不清楚，貌似也沒啥。
楊哲也沒再提這件事，轉而問她：“待會有事嗎？一起吃個飯吧。”
“嗯……”
“有東西給你。”楊哲立馬補充，“你肯定用得上。”
“什麽東西啊？”
“來吃飯不就知道了，反正不是拿來吓你的。”
“……吃啥？”
“口福街那家老陳。”
“好吧，我五點半到。”
“嗯。”
挂了電話，黎嘉給秦璐發短信說了一聲，讓她別擔心。
秦璐倒沒多說，讓她路上小心，別太晚-
口福街是寧市一家挺有名的小吃街，一頭是高檔飯店，另一頭是美味路邊攤，中間從高價向低價過渡，網羅各地特色美食，都很好吃。
黎嘉常跟許曉萌去逛，離住處也不遠。
楊哲說的那家是老陳烤魚，味道超棒。
她趕着點兒抵達，楊哲已經點好菜等着了。
黎嘉不自覺地擡腕看表，“是五點半啊，我表沒出錯吧？”
“別怪表，是我早到了。”楊哲穿着件簡單的白T，沒了平常看慣的規矩校服，半靠在椅背上，有種不受拘束的散漫味道。
幹淨又意氣風發。
顯然是高考後胸有成竹，一身輕松。
自由而沒壓力的感覺啊，真好。
黎嘉由衷羨慕。
兩人一見面，最先提到的當然是考試。楊哲性格沉穩，昨晚跟同學們通宵放肆，中午睡醒後就對着答案估分，跟平常發揮差不多，沒啥擔心的。
趁着烤魚還沒上來，又取個灰色的帆布袋遞給黎嘉。
“喏，給你的。”
“什麽東西？”黎嘉接過來，沉甸甸的，開袋一看，裏面有四五個本子。
随便抽出一本，幹淨的硬質封面，扉頁上龍飛鳳舞的幾個字——
錯題集（數學）
另外有兩本，是化學和物理的錯題集。
然後是筆記，數學、物理、化學和生物，記得很簡略，但看得出來，邏輯清晰，重點分明。
關鍵是排版還好看！
楊哲可是練了好幾年書法的人。
黎嘉有些意外，“都給我啊？”
“不然呢？我是不打算再考一次的，留着沒用。語文英語你都比我厲害，就數學和物理麻煩一點，湊合看看吧，也許能有點用處。”
楊哲說得風輕雲淡，黎嘉卻差點合不上嘴。
豈止是“能有點用處”？
完全是有用至極好嗎！
楊哲在高三年級穩居第一，雖然未必能摘寧市理科狀元的桂冠，肯定也能排前幾。
這種人物的水平比起老師也不差，高三一年梳理出的重點甚至比老師還全面，未必沒有獨到的竅門。
筆記和錯題本都是人家複習的精華，許多人都花高價買的好不好！
據說去年有人複印了筆記賣，掙了不少呢。
黎嘉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我拿個複印件就好，這個要不你留着吧？”
“不用。”楊哲幫她倒水，“雖然我們倆複習的思路和做題盲區不一定像，但這東西還是有點參考價值的。你明年就得高考，複習用得上。”
“不是啦，我是聽說這個挺重要的。”黎嘉直言不諱。
——而且畢竟是人生裏就高考一次，這些本子挺有紀念意義的。
楊哲笑了笑，“無所謂。你要是心裏不安，就考個好成績，将來多請我幾頓飯。”
黎嘉沒了負擔，便收下，“那就謝咯，到時候再還你——忽然覺得壓力好大。”
“怕高考啊？”
“有那麽一點點。老師說得都挺唬人的。”
“其實也就那樣，除了管得嚴格一點，跟平時沒多大差別。考察的知識點就那些，就是換個套路而已。你成績不是提挺快的嗎，好好複習一年，沒問題的。”
有底氣就是不一樣啊。
黎嘉有底氣在擅長的科目這樣說，對剛提起分數的科目還是有點心虛。
含糊應了聲，趁着烤魚送上來，趕緊祭五髒廟-
吃完飯已經快八點，兩旁燈火通明，仍舊很熱鬧。
楊哲吃得有點撐，送她回去，順道消食。
以前作文競賽的時候，楊哲就就肩負黎爸爸的托付，經常送她回家，到高中後到很少碰到一起了。兩人說起從前的事，想起那位指導作文的煙槍老師，不免感慨。
出了口福街，臨街是家KTV。
一群酒足飯飽後正打算去K歌的人沿着馬路晃過來，打頭的是孟起，酒喝了三分醉，一眼就看到個眼熟的身影。
不能不眼熟啊，戴坤難得帶女生玩，誰都印象深刻。
他心裏吹了個口哨，碰了碰旁邊悶頭走路的戴坤。
“哎，坤哥，熟人。”
“誰？”戴坤聲音散漫。
“自己看呗。”孟起擡擡下巴。
戴坤順勢擡頭，一眼就看到了黎嘉。
及肩的短發垂落，她低頭看路，步履散漫。
短袖連衣裙掐出細腰，柔軟漂亮的褶皺快到膝蓋，被夜風吹動，貼在腿上，裙角輕飄。曼妙清麗的身姿，散漫安靜地走在夜色，單薄而清晰地刻在眼睛裏。
她的臉頰被垂落的頭發遮着，看不清神情。
戴坤的目光卻不自覺被裙角吸引住，像是手指，緩慢而輕柔地拂過她纖秀漂亮的腿。
那一瞬，他有種抽根煙深呼吸的沖動。
十幾步之外，黎嘉仿佛察覺，也擡頭往這邊看過來。
目光相觸，片刻詫異，她随即看向戴坤周圍的人——孟起、宋馳遠、黃瑩瑩……有幾個是戴坤生日時見過的，也有許多陌生的臉，神态張揚。
兩撥人走近，孟起他們開着玩笑，直奔KTV。
戴坤腳步稍駐，是平常懶洋洋的姿态，“去哪？”
“回家。”黎嘉站得端正，離他兩步的距離。
那晚跟秦璐談話後，黎嘉抱着海獅呆坐了半夜。
她們母女的關系其實很不錯，除了寒假那回争吵，基本沒鬧過大矛盾。
秦璐做事幹練，性格稍微有點強勢，卻也講道理。黎嘉呢，在家也乖巧聽話，挺聰明的孩子，一點即透，所以許多事秦璐也都是點到即止，不說重話。
到現在黎嘉快成年，母女談話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所以那晚秦璐提起早戀的事，黎嘉詫異之外，也慢慢回過味道，覺得秦璐不是空口提起。
媽媽是察覺了什麽嗎？
所以哪怕累得快撐不住，也要先借別人的事敲打幾句。
黎嘉不确定。
但她隐隐明白，她跟戴坤的關系确實不能再放任下去。
要不然往後會怎樣，她自己都沒把握。
畢竟之前幾次的怦然心動，臉紅耳熱，曾讓她在夜裏輾轉反側，心神不寧，甚至患得患失，猜測戴坤的心思。也許他是覺得欺負她有趣，也許他只是一時興起，她卻玩不起。
能跟戴坤當同桌，已經很好了。
此刻看到戴坤，那晚的糾結和決心立馬湧上腦海。
筆直修長的雙腿，短袖襯衫穿得開了顆領口的扣子，勾勒出寬肩勁腰。黑發下眉眼英隽淩厲，路燈光芒柔和照下來，背後是川流的人群做陪襯。
哪怕穿得簡單随意，他的氣勢依舊惹眼，比畫筆勾勒得還帥氣。
頂着這張臉，想勾哪個女生都能輕易得手吧。
她不就很沒出息地心煩意亂麽？
黎嘉心裏嘆了口氣，不自覺地後退一點點，保持距離。
戴坤察覺不對勁，看了眼楊哲，又看看黎嘉，俯身湊近。
“時間還早，一起唱歌，去不去？”
當着楊哲的面，他離她只有半尺的距離，聲音不高不低，聽着卻像是耳語。平常淡漠的眼睛裏也帶着玩味的笑，有點勾人。
黎嘉竭力不臉紅，語氣淡定，“不去了，你們玩吧，我得回家。”
揮揮手，趕緊離開。
風吹過，撩起她頭發，有意躲閃的目光收回，只剩眉眼可以回味。
戴坤皺了皺眉，手插在褲袋裏，側身看遠去的背影。
連衣裙下清秀單薄的她，和旁邊幫拎東西的楊哲。
戴坤當然是認得楊哲的，并非為他學霸的名聲，而是黎嘉曾跟他同桌考試，相談甚歡。
當時黎嘉的笑臉戴坤至今都記得，跟找到親哥了似的。
而且熊暢跟黎嘉趴在桌上聊天的時候，也提到過楊哲許多回。
據說兩人以前就認識，交情似乎還不錯。
黎嘉好像還誇他來着，聰明有學識，雖然讀理科，其實文史都有涉獵，還會寫詩什麽的，是寧中文學興趣社的社長，快高考的時候才退出去的。
操！女生們閑扯的八卦，他怎麽記這麽清楚？
戴坤有點不爽，掏了根煙，看着黎嘉的背影又扔回去。
那麽個幹淨帥氣的大學霸，當然有不少女生暗戀，宋馳遠有個朋友就是，追過楊哲，卻沒得到半點回應。
現在楊哲一考完試就找黎嘉約晚飯壓馬路……
究竟是何居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