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下午三點，顧休硯還沒回來。

紀恽在他辦公室裏睡了一小會兒，落地窗簾沒拉，醒來陽光便大剌剌地刺在他臉上，紀恽用手微微擋着，忽然想起那個微妙的夢，大概是這些日子和顧休硯相處的久了，記憶從迷糊變得清晰，顧休硯年輕俊朗的面容從無到有，從附着在腦層上到深深刻在腦海裏。

兩個人相處的每時每刻，每分每秒都讓他萬分舒服。愛情不就是讓人感到舒服的玩意兒麽？

沒有突兀，沒有別扭，就這麽自然地相處，像是一下子走到了白頭。

他想也許上輩子是相識的人，這輩子才會自然而然執起對方的手，兩個靈魂是如此的接近，就算時而拌嘴，時而意見相左，但他們都學會了妥協。

他想起了俞二哥，當年他追着二哥的腳步跑，他做什麽，自己就跟着做什麽，完全不考慮自己喜不喜歡或者累不累。當時年少的他認為這就是所謂的愛情，如今想來，卻是錯了。愛和喜歡是不同的，喜歡是狂風吹暴雨，愛是潤物細無聲。

五點鐘，還有半個小時就是下班時間。顧休硯終于回到了公司，紀恽正趴在桌子上思考人生，突然見到人回來，腦筋轉的有點慢。

顧休硯神情很匆忙，大步走近，站在紀恽身側猶如戰鬥回來看到妻子的士兵一樣。紀恽拉了拉顧休硯的衣擺問：“怎麽了？你都去哪了？一天沒見你了。”

潛臺詞就是“想你了”呗～

顧休硯俯下身把人擁入懷中，頭埋進紀恽衣領內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可不如小白蓮紀恽含蓄委婉，顧休硯是有什麽說什麽：“想死我了。”

“诶不是，才幾個小時不見我你就跟斷了氣似的，我有那麽可愛咩？”紀恽眨眼，抱着顧休硯的頭可勁兒造，片刻後一頭秀發變成了雞窩。

顧休硯幹脆蹲下來，半跪在地上：“我爸要跟那個小三結婚了，讓我去參加婚禮。”

原來這麽久沒回來是去整那一大家子的糟心事兒了，紀恽心疼地揉揉顧休硯的頭。

“爺爺答應了沒？”紀恽對于自己如此自然叫出爺爺毫無壓力。

“爺爺一直反對，其實我爸跟她早就領結婚證了，只是沒辦婚禮，現在我媽在療養院，精神衰弱晚上睡不好，這場婚禮無異于扇了我媽一巴掌。我不想她知道。”

紀恽想了想：“我家很簡單，沒面臨過這樣的情況，也說不出什麽有效的建議，你其實是想去阻止這場婚禮吧，有些事早就有了結局，何必苦苦糾纏，不如快刀斬亂麻，我相信你能想出一個好辦法。”

“我明白了。”顧休硯抱緊紀恽的腰：“有你在真好，如果沒有你，我可能會當衆扇我爸一耳光，我上輩子是做了什麽好事才能讓你陪在我身邊。”

紀恽托腮：“你應該是在佛前苦苦求了一萬年哈哈哈。”

顧休硯的母親在本市最好的一家療養院，設備齊全，環境清幽，療養院內有個人工湖，繞過人工湖就是高級護療房。

“這麽快就要見家長了麽？”紀恽欲哭無淚，距離上次探讨“如何看待他爸結婚的問題”才隔了一天啊，哥們是不是太心急了點。

“就是想帶你見見她，她脾氣很好，不要怕。”顧休硯牽着紀恽的手慢慢往前走。

“我沒有在怕的。”紀恽緊張的牙齒都酸了。

顧休硯是個好老公，維護老婆的臉面是第一要務，只是……顧休硯瞄了眼紀恽顫抖的雙腿，搖頭嘆息。

“她會不會不接受那個啊？”紀恽小心翼翼地問。

“哪個？”

“同性那個啊？”

“噢，”顧休硯側頭看了紀恽一眼，“你說這個，她不反對，放心吧。”

不反對并不代表支持啊，你讓我放什麽心？而且有了初期接受，挑人會更加嚴謹吧。

說着說着就走到一排小別墅前，顧休硯推開其中一扇門，走進去喊：“媽！”

紀恽藏在顧休硯身後，深呼吸深呼吸不要緊張不要緊張，越是這樣安慰自己心越是跳的飛快，面試都沒有這麽緊張的！

“休硯，快進來，我給你煮咖啡去。”柔和的女聲由遠及近。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這位母親一定是極溫柔的人，才能有如此安撫人心的聲音。

紀恽莫名不緊張了，他松開緊抓着顧休硯衣服的手，微微側身，顯出半個自己的身體，争取做到毫無痕跡的露面。

顧休硯笑得抓出紀恽，放到自己跟前：“媽，讓你見一個人。”

“阿姨好！”紀恽閉上眼睛，連忙鞠躬，大喊了一聲。

“你就是小恽吧，快進來，客廳裏開着電視，你們先看着，我去弄點吃的。”

紀恽睜開眼睛，看見一位非常秀美的女人，眉目柔和，全身上下不帶一絲棱角，端雅大方，氣質雍容，一看便知是大家族中教導出來的小姐。紀恽媽媽也是從這樣的家族出來的，只不過她叛逆不羁，不願被家族束縛，一生跌跌撞撞吃了不少苦。而顧休硯的媽媽是在溫室裏長大的，如同山間的涓涓細流，和緩地走着她既定的路途。

顧媽媽緩緩走進廚房，背影婀娜。

“不用去幫忙嗎？”紀恽小聲問。

“不用，她喜歡做這些活，不讓她做她還跟你急呢。”

“你媽媽穿旗袍肯定好看。”紀恽想象着她穿旗袍的樣子，笑的合不住嘴。

顧休硯打了他一爆栗：“不準看別的女人。”

“那是你媽媽诶，你不會這麽不講理吧？”

“我就是不講理，你是我一個人的。”顧休硯理直氣壯。

“腦子秀逗了……”紀恽甩開他的手，一個人坐到沙發上看電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