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知不覺他就在車內睡了一夜,天空還是處于蒙蒙亮的狀态。他揉了揉蒙眬的睡眼,很快地反應過來自己身處何地,然後看了眼手上的手表。剛好六點整。

醒得真早,他想。随後他轉頭看向窗外,地面已經完全幹了,好像昨天的那場瓢潑大雨不複存在似的。他走了下車,清晨的新鮮空氣登時撲面而來,他有些貪婪地吸了好幾口,随後重重地呼了出來,似乎是郁結也因此被打開,他頓時覺得腳步輕松了不少。

梧桐樹依舊是碧綠一片,甚至因為經過昨天大雨的洗禮而變得更加青翠。此時的太陽還是如同熟蛋黃那樣的顏色,能直接用肉眼望見。周邊的雲層被晨曦暈染得像一副水墨畫,他忍不住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

他正将鏡頭轉向馬路中央,屏幕裏突然出現了一只通體黃白交織的小貓,正扭動着肥肥的身軀朝他走來。這不由地讓他愣住,随後放下了手機看向前方。

小貓已經走到他的鞋尖前,擡起短短的爪子,試探性地撓了撓他的鞋子,随後整個兒貼着肚皮趴了上去。他眨了眨眼睛,只見小貓擡起了毛茸茸的腦袋,眼睛如同一雙琥珀珠子直溜溜地盯着他看。他俯下身,伸出手摸了摸它那顆圓圓的頭顱。小貓被他摸得舒服極了,不由親昵地蹭了蹭,然後享受地閉上了眼。

他的手又開始順他身上那層厚厚的絨毛,很幹淨,似乎是剛洗完澡,還散發着一股沐浴液的清香——俨然是家養的寵物,可是為什麽會出現在容家?他有些疑惑。

就在這時,一陣踩着高跟鞋的腳步聲漸漸離他愈來愈近地走來,急匆匆的。他循着聲源擡起了頭,看見來人時,起先一愣,而後點頭道:“韓姨。”韓姨在容家待了許多年,一直都待人和善,也會在容庭對他大動肝火時說些溫言軟語前來圓場,總之是他既為感激又為尊敬的人。

她有些慌張地看向成珏之前停下的那輛車子,說:“少爺在裏面嗎?”

他搖了搖頭。

而她這才舒了口氣,說道:“要是讓少爺看見我把貓帶進這裏,說不定我就要收拾東西回家了。”

他彎下腰,将還不斷往他鞋子上拱着的小貓一把抱了起來,掂了掂分量竟有些沉重。小貓似乎覺得他的懷中溫暖無比,然後将腦袋一個勁地往他胸口上蹭。成珏目光溫柔地看着它,然後道:“這只貓原來是您的?”

“也不算啊。”她說:“是我兒子的,以前是他一個人養的,現在因為工作原因出國了,所以把這只小貓留給我來養。”她又為難地嘆了口氣,說:“可是少爺他太讨厭動物了,就連一只整日被關在籠子裏的鹦鹉都受不了,更何況是只貓呢。”

成珏捏了捏它軟軟的耳朵,說:“也是。”

韓姨看着他們一人一貓在一塊兒玩,說道:“你跟它還挺投緣的。自從我兒子走後啊,它就整天悶在家裏玩毛球,今天好不容易出來溜達一趟,就遇見了你。難得見它對一個陌生人這麽親熱。”

“是麽?”成珏曲起手指來回蹭着它的下巴,随後他似下定了一個決心,擡起頭來說:“韓姨,可以把這只小貓給我麽?”

韓姨愣住:“可是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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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珏笑着說:“如果您不同意的話,我可以買的。”

“哎,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擺了擺手,“如果你要的話,現在就可以送你,我也免得每天心驚肉跳地擔心少爺會發現它。”

“謝謝您,但不是現在。”成珏輕柔地順着它的毛,低聲說:“等過些日子,我來您地方取。”

天空逐漸變成了淺灰藍,陽光如同細細密密的絲線鋪散開來。他擡起手看了下手表,離九點還差了十分鐘,是時候走進去了。

他從車庫裏出來,發覺大門敞開,裏面沒有開燈,加上窗簾密不透風的遮擋,顯得有些陰森。而他沒有多想便走了進去。

走到三樓,他止步于一間房間,深吸了一口氣,随後伸手敲了敲門。

敲了一會兒也沒有反應,不過他早已習慣。他知道容庭現在仍在睡夢中,應當是被他的敲門聲吵醒了。所以為了避免打擾到他,他停止了叩門的動作,就這樣呆在門外等待着有人能來開門。

等了約莫十多分鐘左右,只聽見“啪嗒”一聲,門開了。開門的是一個漂亮秀麗的少年,正半眯着眼睛打量起他,而後皺眉道:“你來......”

他說:“送文件。”

少年的眼珠子往下一瞥,就看見他的手裏确實拿着一疊文件夾,但依然面露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情不願地讓他進來。

他往前邁了一步,一眼就望見容庭正躺在床上,下一瞬,他突然睜開了眼睛,直直地看向了站在門口的成珏。成珏定了定心神,說:“少爺,您要的東西。”随後他将文件夾放在附近的桌子上,轉身欲走。

結果背後悠悠地飄來一句:“慢着。”

他停住了腳步,在心底嘆了一口氣,再次轉過身來。只見容庭優哉游哉地下了床,動作行雲流水地将襯衫穿上,扣子從衣擺處扣了上來,遮掩住他明顯的腹肌與人魚線。而領口處那第一顆紐扣他卻偏生不扣,随意地敞開,露出裏面若隐若現的鎖骨。

他指了指桌上放着的文件,又指了指電腦,說:“按着裏面的資料,做一份word。我明天開會要用。”

“好。”成珏點了點頭,然後坐在電腦前面,背對着容庭,打開了文件夾,手指飛快地敲擊着鍵盤,将一張張紙上的內容迅速錄入文檔裏。

身後是兩人的說話聲。

“困死了,昨天睡得這麽晚。”

“那你就多睡一會兒。”

“不行,現在好餓。”

容庭難得會留別人在他的房間裏過夜,成珏敲着敲着就有些出神。液晶屏的亮度調到了最暗,他能夠依稀看見他們兩個交疊的身影。而男孩似乎嫌熱,往被子外露出的一只腳踝,細白得像光澤的玉。他瞬間回想到一年以前,容庭派他去槍殺一個人,好不容易将那人制伏之後,他卻開始求起情,說他無父無母,孤苦無依才開始混起了黑道。如果讓他重來一次,他定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他怎麽會相信這種人會成為好人的話語呢?可惜當時的他信了,槍握在手中開始松動。而那人趁此時機,一把推開他,奪走他旁邊的那把刀便朝他的小腿砍了下去。他堪堪躲過,但還是留下了一道很深的血口。

容庭将他抱下了床,不久之後,洗手間裏傳來一陣洗漱的聲音。再過了一會兒,他們坐在軟塌上。其實成珏一點都不想看他們在那裏卿卿我我,但是他們坐着的那個位置角度太好,屏幕剛好能把他們的一舉一動映照出來,而他的眼睛又得一直都盯着屏幕。

耳邊是容庭的聲音:“你要吃什麽?”

“蟹肉生煎,一口下去帶湯汁的那種。還要喝果汁,甜絲絲的西瓜汁。”

這樣的形容實在太有畫面感,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突然覺得自己很餓很餓。他這才想起他從昨天到現在都沒有進食,不禁輕輕地嘆了口氣,随後他聽見容庭溫柔地說:“那好,我讓他們做。”

真是差別待遇,他想。如果容庭會在清醒時這麽好脾氣地跟他說話,他定是會認為天都塌下來了。當然,天并不會塌,而容庭也不會對他這樣好。

之後他聽到了一陣衣服摩擦而發出的窸窣聲,容庭被情欲熏得沙啞的聲音傳來:“怎麽,一大早就想勾引我?”

“不是想,是現在就要。”

成珏的手抖了抖,打錯了好幾個字,反應過來之時趕緊按住退格鍵,然而心慌意亂之下卻将一整行的字全部删除。他不禁揉了揉眉角,其實他更想用雙手捂住耳朵,不再去聽他們的喘息聲,但是表面上他還是要故作鎮定,裝作一副正在認真工作的模樣。

他們似乎忘記了房間之內還有他的存在,忘情地接吻,将原本穿上的衣服再次剝落下來。男生邊喘着氣邊問:“萬一......萬一樓下的阿姨來了......怎麽辦......”

他聽見容庭發出一聲輕笑,說:“沒事的,有我在。”

這句安全感爆棚的話立刻讓少年意亂情迷地與他進行更深入的肢體接觸,逐步加大的喘氣聲和吸吮聲讓他的頭皮一陣發麻,他突然站了起來,然後轉過身平靜道:“少爺,我不想打擾您。這份文檔,可以讓我回房間做嗎?”

容庭聞言避過男生的親吻,側頭看向他,眯起了眼睛,說:“如果我說‘不’呢?”

成珏沉默了會兒,垂下眼睛道:“那您就當我沒說。”

他嗤了一聲,不屑到沒有繼續這段無聊的對話,然後回過了頭。面向男生時,表情立刻就由陰轉晴,露出一個圓融無比的微笑。

成珏站在原地,看着他朝別人流露的笑容,感覺到有只手将他的心髒狠狠捏碎,不住地往下淌着血。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麽,可最後還是什麽也沒有說,灰溜溜地轉過了身。

他想,就這樣吧。

正欲坐回椅子上時,他的眼前突然昏黑一片,頓時失去了意識,直直地向後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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