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血月之夜的抉擇 (7-5)

翟齊看着邊堯關掉電腦,問:“确定我們的ip地址不會被反追蹤嗎?”

邊堯說:“嗯,這次找專業人士弄的。”

“專業人士,”翟齊指着我,問:“難道是這位嗎?”

“不是我啦!我的游戲角色張喬治才是黑客,師兄你醒醒!”我說,“是小菲的哥哥姚澄,你也見過他好幾次吧?這次是他幫我們設置的。”

翟齊“哈哈”笑起來,說:“就是看你們倆一臉嚴肅的樣子,逗逗你們嘛。”

我瞪着他,邊堯拉了拉我,問:“你有什麽感覺?”

我看翟齊打哈欠,說:“我也有點困。”

“什麽啊,誰問你那個了,”邊堯戳我腦殼,“我問你掉san的時候什麽感覺,你當時臉刷白,出了好多汗,難不成那個只是一個游戲設定的反應?”

“哦,不,那個……”回想起那種令人窒息的感覺,我心情頓時又不可避免地變得沉重。為了讓邊堯月哥他們也能夠對這種精神攻擊産生預警,也是為了翟齊能夠理解過往那些受害者是什麽體驗,我竭盡所能詳細描述了一番我所感受到的——雖然我并不明白這個游戲是如何透過VR讓我有了那麽真實的體驗,但那種黑暗的籠罩是實實在在的。

只是我尚未說完,邊堯再次打斷了我:“沒問你那個。”

我徹底納悶了:“咦?那你是問什麽?”

邊堯眼中透着焦急:“問你感覺怎麽樣,難不難受,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現在還難受嗎?”

“哦。”我愣道,結結巴巴地:“不,不難受了。”

“真的嗎?”邊堯露出懷疑的眼神,手貼在我額頭上,大概是看我一臉呆滞,又洩憤般地捏着我的臉胡拉亂扯:“看你比平時還不聰明的樣子。”

“喂!”我憤怒地拍開他的爪子,“我這不是為了你們在努力信息共享嗎!”

正當我倆又要打作一團之時,我餘光忽然瞥見翟齊在本子上寫着什麽,不由得好奇道:“師兄你在做筆記嗎?你在游戲裏發現什麽值得注意的心理學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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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是注意到了,但不是在游戲裏。”翟齊咬着筆杆子笑眯眯,“我覺得你倆很有意思。”

“怎麽了,”邊堯立刻一臉警惕,“這個人在說什麽?”

“按說小鄒情商也不低啊,”翟齊意有所指地說,“為什麽會這樣?”

“為什麽會怎樣,什麽會這樣?”我也被他說得心裏打鼓,小心翼翼地問:“師兄,你在說什麽啊?我怎麽聽着這麽害怕。”

“沒什麽,你不用在意,這是我的附加觀察日記,我想要看看……最後會花多長時間。”翟齊說。

我抓狂道:“你剛才省略了什麽吧師兄,省略號裏到底是什麽啊!”

“需要給你個瓜子磕嗎?”月哥實在看不下去了,“說正事。”

“嗯嗯,月哥你之前想要調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嗎?”我問。

月哥搖搖頭:“暫時還沒,第一次進去感覺完全是熟悉游戲流程的,不過另外兩個玩家應該都不是第一次玩游戲了,那個叫趙英俊的小賣部老板思路清晰,很熟悉這一類跑團游戲的套路。而那個鐵柱,雖然并不顯眼,但做事謹慎小心,估計也是有自己的一套生存之道。”

“認慫保平安,”我說,“有危險的地方都先讓別人上去試試,遇到戰鬥輪第一反應是跑。這種人雖然戰鬥什麽都不行,但在游戲裏多半活到最後。”

“再說說那個主持人吧,”翟齊說,“是真人在後面扮演的?為什麽跟個機器人一樣。”

“理論上,守秘人是完全中立的,他不會表露自己的立場和态度,也不該劇透,就像一個莫得感情的機器人。”我說,“不過為了劇情的開展,守秘人是一定會誘導你的,有時候你會看見守秘人默默投骰子但是不告訴你結果如何,那就是所謂的暗投,他會用這個方式判定某些意外事件是否發生,或者某些謊言是否被心理學識破之類的,不過他不會明确地告訴你,你只能通過他的描述來判斷。”

“更何況這不是普通的跑團游戲,這個守秘人絕不會讓我們好過。”邊堯說。

“還挺複雜。”翟齊再次打了個哈欠。

我問:“那師兄你晚上還回去嗎?已經三點過了,你開車會不會不安全啊。”

月哥也站起身來,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露出一截精瘦的腰:“有什麽事兒明早再說,家裏應該還有空着的客房,都可以用,我去睡覺了。”

“不用了,”翟齊說,“還要收拾客房多麻煩啊,我可以睡小鄒屋裏。”

我愕然道:“诶?”

“我今天出門前剛洗的澡,很幹淨的。”翟齊誠懇地說。

我滿頭問號:“問題并不出在這裏?”

翟齊做了一個趕我走的手勢:“你和小蛇睡去,你們年輕人擠一擠沒關系。”

我從未聽過如此大言不慚的言論?!

然而翟齊已經十分自來熟地溜達進我的屋裏,我既打不過他也不敢打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鸠占我巢,還關上了門。數秒之後,門再次打開,埋伏在屋裏的薮貓被揪住後脖子丢了出來,門重新被關上了。

我和貓大眼瞪小眼。

一轉頭,竟然邊堯也溜了,我連忙尾随在他後面,趁他關門的當下把拖鞋卡在門縫裏。邊堯撐着門,無語地看着我。

我:“你也嫌棄我嗎?我睡覺很老實的,好心收留我吧老爺。”

邊堯咬肌動了動,不知想說些什麽,最後還是咽了下去。他讓開一道縫,卻又不完全退開門邊,只是充滿壓迫感地瞪着我,似乎在試圖用氣勢将我逼退——我無動于衷,額頭擦着他下巴這樣硬擠進去。

好不容易從看門惡蛇處脫困,剛沒向前走兩步,這壞蛋居然伸腿拌我,害我直接臉着地摔在床沿上。我正想回頭和他戰個你死我活,邊堯已經一腳踩在我背上——雖然他沒穿鞋踩着也并不痛,說:“開靈域看看。”

我:“啊?”

“開靈域看看,那個掉san的設計,我怕對精神體有什麽影響。”邊堯解釋道。

我反應過來:“哦,好的。”

站起身來拉了拉衣服,我想了想,又說:“哦,我明白了。”

邊堯滿臉不屑,嗤笑道:“呵呵,你明白什麽了?”

“我明白過來,你剛才問我感覺怎麽樣,原來是在擔心我。”我說。

邊堯臉僵掉了。

“呵呵,被我說中了吧。”這下輪到我大聲冷笑。

邊堯一頭紮進被子裏,說:“我睡覺了。”

“诶!別別,來幫我看看靈域啊。”我伸手扒拉他,“萬一我黑化了怎麽辦,快來看看。”

見邊堯紋絲不動,我老實地閉上眼,将麥浪碧湖的世界徐徐展開,暖風拂面,陽光普照,我的心情一下開朗了不少。

嘴上說着睡覺,但精神體還是很誠實的邊堯插着兜站在湖邊的一棵大樹下,他一擡頭,康定大木棉便随風抖落了漫天桃色的花瓣,掃過他的臉頰洋洋灑灑飄落在湖面上。他撿起一塊石頭在手中墊了墊,彎腰打出個水漂,環顧一圈說:“這裏還是這麽傻白甜啊。”

這顆大木棉是新出現的,我很好奇地看着這顆巨大的、滿是花朵的樹。

他伸出手舉在空中:“過來。”

我走過去,任他把手放在我額頭上,肌膚相觸的地方溫溫熱熱。我感到體內的龍魂和蛇魂産生了某種神奇的共鳴,一股柔和的力量被喚醒,并從靈契的牽絆中化作千絲萬縷游蕩過來,洗滌了我的周身。邊堯的聲音響起:“應該沒什麽問題,改天讓翟齊來給你看看。”

我睜開眼:“你不讨厭他啦?”

邊堯淡淡地說:“我讨厭他幹什麽。”

他朝遠處張望了一下,說:“雪山那邊都變得挺清晰,你靈域現在已經很穩定了。”

“是呢,你看。”

山野間回蕩着一聲清嘯,邊堯一回頭,正巧看見一條半透明的古龍從湖水中鑽出,鹿角沖破滿是花瓣的湖面,胡須如海浪般抖動着。龍身并未完全露出,又一頭紮進水裏,長長的背脊自水面上緩緩掠過,好像巨鯨,又像水怪,帶起的水花落下後形成一道彩虹。

邊堯看着龍尾消失的湖面良久沒有說話,他又向前走了兩步,蹲下來湊在湖面上看。他伸出手指攪和了一下湖水,出神地看着手指上閃閃發光的水珠。

我走到他身後站着,從他頭頂看我倆在湖中的倒影——水面雖然逐漸恢複平靜,卻仍帶着鏡面所沒有的失真。我看着湖面反射出的邊堯,情不自禁微微笑了笑,邊堯手肘搭在膝蓋上,無甚表情地眨了眨眼睛。

這時候,湖水再次波動,漂浮着的花瓣樹葉被攪亂。龍的頭顱沖散了我倆的倒影,自水面浮出,幾乎和我倆加起來的身形差不多大,一龍一蛇之間僅隔着不到一米的距離。

邊堯試探性地舉起手,又帶着不一絲确定,細長的手指停在了空中。我自背後蓋住他的手向前伸,一起放在龍頭前額正中的靈臺處。碰到那半透明龍魂的一剎那,神奇的事情發生了——我們接觸到的地方瞬間實體化,金色的龍鱗自我們手下徐徐展開,好像染料浸潤畫布,瞬間成就了一方山河。

每一片龍鱗都閃耀着千百種無法形容的光芒,它們看起來無比堅硬,好似削鐵如泥的寶劍,又像神力無窮的聖器,充滿了冷硬強悍的美感。我聽見邊堯輕輕抽了一口氣,我也沒見過這場面,手都有些抖了。我們這種緊張的情緒似乎破壞了這裏穩定的磁場,龍高高地揚起頭來,潛入水中不見了。

邊堯翻過手掌,上面全是粼粼金粉,我好奇地去揉搓他手指。只是他本就蹲在岸邊濕漉漉的石塊間,我又趴在他背上,一個重心不穩,我倆同時朝湖裏栽去。天旋地轉之間,我連忙将靈域收起,我倆一咕嚕滾到了柔軟的床鋪裏。

邊堯下意識去看自己手心,那裏當然是什麽都沒有的,我覺得他這樣子有些呆萌,情不自禁去抓他手指頭。卻被他反手一把捏住,直接舉過頭頂,邊堯的臉在我面前迅速放大,涼涼的鼻尖也戳到了我臉頰上。

“怎麽了?唔……”我瞪大眼睛,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

邊堯退開些,一手握着我手腕,手肘撐在我耳邊,說:“這是治療。”

“治療什麽?”我茫然地問。

“幫你恢複san值。”他說,“親一下,不,親十下回一點,我任務書上寫的。”

我聞言忍不住笑起來:“你胡說。”

“是真的。”邊堯帶着一臉認真的稚氣,他又湊過來,“兩下了。”

十秒過後,我說:“還有,還有八下呢。”

邊堯:“嗯。”

可他不動了,單是這樣看着我,這時我們的心髒挨得很近,心跳都在共振。

我問:“那你的任務書上說,你需要回血的話怎麽辦?”

邊堯勾了勾嘴角:“哦,那就麻煩了。”

“怎麽個麻煩法?”

“首先,像你這樣穿這麽多衣服是不行的。”邊堯手伸到我T恤下面來,冷血動物偏低的體溫激得我抖了一下。他的手一路上滑,掠過胸口來到肩膀,我配合地挺起背、舉起胳膊再擡起頭,衣服就被脫掉了。

邊堯放在我身上的手很快就被我的體溫烘熱了,這個認知讓我感到高興,好像和我貼在一起,他就變得和我更像、更相似,同我更親近了一樣。

“看見你這個笑眯眯的樣子就讨厭。”邊堯說。

他之前也說過這句話,彼時惡狠狠的,一副想要揍我的樣子,此刻卻帶着些許無奈,那無奈聽得人心癢癢,叫我很想逗一逗他,或者親一親他。素日裏總是面容冷酷的小蛇已經離我太近了,近到他周遭豎起的牆轟然倒塌,殘磚石塊化作沼澤的霧氣,在太陽下一蒸便只餘下潮濕的餘溫。我透過那些朦胧的水汽摸了摸他的臉頰,小蛇真帥,我想,那些昙花一現的笑意盈盈,那些困倦時難得一見的毫不設防,還有此時令人心動不已的凝視,都是只有我見過的樣子。

我忽然想——也許是因為邊堯站在那裏,所以那裏才長出了一顆開花的樹。

霧氣全都蒸幹後,他眼中隐隐盛着的溫柔情意終于被我發覺識別,那雙澄澈的眸子似乎是在問:你這個笑眯眯的壞家夥,究竟是誰把你慣成這樣的?

“是你,”我說,“是因為看到你,所以才覺得開心,忍不住就想笑,看什麽都覺得好,連不好的事也變得不難忍受。”

“你能不能要點臉,害點臊,這種話說出口不羞恥嗎?”邊堯似笑非笑道。

“不會,我不要臉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是不是特別喜歡這麽不要臉的我啊?”我故意學他的音調說,“這猴子真好真可愛啊,真香真香。”

“沒有。”邊堯快速說,“我喜歡我自己。”

“你不要別扭啦,現在沒別人聽見的,你就悄悄告訴我吧。”我焦急地哄勸道,“況且你喜歡自己是怎麽回事,你是烙鐵頭,不是水仙花。”

“是真的。”邊堯認真地說,“是因為和你在一塊兒,我變得更加喜歡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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