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血月之夜的抉擇 (7-11)
“嘿,嘿!小同學,把你靈域展開,給個參觀權限。”翟齊在我眼前打了個響指才讓我回過神來。
我“哦哦”地應聲,又越過他偷偷去看邊堯——他沒什麽表情地站在原地,瞪着眼睛我示意我趕快動作。我只覺得心裏像是被檸檬軟糖踩了一腳,又酸又甜,是一種我從未體會過的複雜情緒。這樣想着,我展開了靈域,把整間屋子裏的人都裝了進去。
麥田湖泊和遠處的雪山一如我記憶中的那樣,湖邊那顆樹依舊挂着累累花朵,我毫不懷疑它能持續綻放下去。翟齊環顧四周,笑了笑:“挺不錯的嘛。”
他在麥田中踱步,東看看西瞧瞧,邊堯皺着眉盯了他一會兒,終于忍不住開口道:“快點呀。”
“別急啊,我這不是在檢查嘛,我可是犧牲睡眠時間在幫你。”翟齊笑眯眯道。
我摸了摸小蛇的背脊以示安撫,上前說道:“掉san的感覺特別真實,區區一個VR游戲,我想不通是怎麽做到的。”
“我也在想,”月哥說,“昨天晚上……就是剛才游戲中我掉了一點san值,感覺十分難受,你被扣了更多,很難想象是什麽體驗。”
他這樣一說,我明顯感到邊堯更加緊繃了,連忙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我有一個理論,好了好了……”注意到邊堯的表情,翟齊連忙改口:“我先幫小龍看看。”
他話音剛落,靈域內的氣溫便陡然上升,空氣因為高溫而搖晃失真,湖面上瞬間布滿了蒸騰的水汽。月哥煩躁地拉開領帶,松了松襯衣領口——這樣的溫度很不适合北極狼。
翟齊手插在兜裏,低着頭,慢悠悠地邁着步子走到我的面前,他擡起頭來後,我驚訝地發現他的眼睛竟然是血紅色的,但或許這才是他眼睛本來的顏色。
只是那些血色裏沒有映照出任何人的模樣,也沒有映照出這片風景。那些豔麗的紅色在不斷翻滾、湧動,好像燃燒的火焰。我的神志迷失在那片無邊無際的火焰之中,并且凝視烈焰太久,我開始出現幻覺——赤色的火苗中開始出現我熟悉的人和事,他們來自我的學校,我的家庭,我的童年,他們無序地出現在一起,像一幅幅打亂順序的連環畫,或是一幀幀混亂的電影膠片。不該彼此認識的人在這些火焰中擦肩而過,一切宛如一個宏大的、邏輯失衡的夢境。
然後,毫無征兆地,翟齊眨了一下眼,這一切就都消失了。
我還沉浸在幻象中無法自拔,怔愣在原地,翟齊已經轉過身去,說:“沒什麽問題,要說問題的話……”
“這麽快就看完了?”邊堯着急道,“什麽問題?”
“這小夥子未免也太,嗯……單純了。”翟齊說,“單純是個委婉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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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堯看似松了一口氣,說:“我懂你說的。”
我還沒完全回過神來,只聽翟齊又說:“這孩子什麽環境長大的,一點都不社會主義特色,像……斯堪的納維亞半島上的。”
“我沒事了嗎?”我打斷他們,“所以那個扣除san值只是一個短暫的、情緒上的影響咯?”
“我現在可以說我的理論了嗎?”翟齊道,“紅藥丸和綠藥丸的檢測結果還沒出來,但是我大膽地推測一下,那可能不是什麽玄乎的東西,大概率是一些精神類的藥物。不管是紅藥丸還是綠藥丸,搞不好成分甚至是一樣的。”
我愣了:“什麽意思?”
“無論是抗抑郁類藥物,還是抗焦慮類藥物,過量服用會導致人幻聽、幻視、焦慮不安等精神反常。再配合晝夜颠倒的作息,和社交圈子的遠離,以及那些用來恢複san值的任務,很容易進一步加劇一個人反社會的、自我孤立嗯嗯、焦躁的情緒。”翟齊說,“用游戲本身的恐怖氛圍和這些變态的任務要求,實際上是重複性地讓你去實踐一些反人性的小練習,以此來占領你的時間和心智,打亂你現實生活中的節奏,訓練了你的盲從性以及服從性。更重要的是,将你在社會關系中邊緣化,從而安靜地發瘋或者死去。”
“更別提那些任務都要求拍照,比如自殘、虐殺貓狗和打劫之類的,照片上傳給SIP交作業,SIP再轉賣給獵奇的圈子賺錢。”我說,“這些我們之前都讨論過了,可是這解釋不了為什麽你在一個遠程VR游戲中,玩家會身臨其境地感受到精神受到沖擊。”
翟齊說:“這事兒我也想了一陣子,最開始,我想着這個游戲既然是在VR環境下展開的,說明游戲方對玩家身邊所處的環境有絕對的控制。他們可以利用一個最傳統簡單、也是最直接的催眠方法,也就是重複性地信息植入。”
“舉個例子,你進入到一個房間後,不論是牆紙的花紋、海報的标題、桌上文件的內容,身旁人的談話,都有意無意地提到同一個關鍵詞,這個詞語會在潛意識中被植入你的大腦。接着我給你一道選擇題,把這個詞語放在答案選項中,你大概率會選擇這個詞語。”翟齊解釋道,“于是我在游戲中細心觀察了一下,發現類似的暗示有很多,教室裏的黑板,學校時不時響起的廣播,手機上頻繁彈出的假新聞,以及街邊路口的張貼畫,不勝枚舉。整個游戲頻繁種下了死亡、瘋狂、自殺等暗示,但這還不夠。”
我驚恐道:“這還不夠。”
“Trigger是什麽,我想不通,就好像一把手槍,你裝填上了子彈,但是扣動扳機的動作,也就是那個确認‘san值被扣除’的剎那,是如何做到立刻讓人産生一種創後應激的反應?”
邊堯不耐煩地抱着胳膊,問:“所以呢?你有答案了嗎?”
“我想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因為這種把戲我早就玩過太多次了,實在是很熟悉。所以我只能認為,對方的能力屬性應該和我差不多——制造幻境,控制五感,從而影響人的心智。”翟齊說,“只不過,這人的能力可以通過網線發揮作用。”
他此言一出,我們所有人都沉默了,我呆愣道:“通過網絡……這有可能嗎?”
“精神控制類的屬性向來很罕見,我只認識一個半,我知道的也不多。”月哥沉吟道。
我懵了:“那半個是誰?”
“相無征,”月哥說,“當時他還小,對這種能力的開發和掌握還不完全,所以只能算半個。”
翟齊說:“我從沒試過以網絡為媒介發揮作用,畢竟網絡的出現也只是近幾十年……”他說到這裏,忽然可疑地住口了。
我和邊堯面面相觑,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對他未盡之言的驚恐。月哥忽然又道:“所以這才是真正的啓示,這個游戲的真正劇情。”
“游戲一開始就推薦每個玩家攜帶智能設備,還推薦玩家學習計算機學、電子學和黑客技術。然後很快我們發現,這些智能設備是陷阱,彈出的系統更新條例是陷阱——那些手機裏裝載着人類大腦芯片,被用于一個我們尚不知道的邪惡計劃。與此同時,每個玩家角色的手機裏都安裝了SIP這個APP,這看起來是一個超出游戲劇情的設計,但其實不然,因為現實中也是一樣。我們每個人的手機都被安裝了SIP的APP,同樣,游戲管理者告訴我們這個APP是用來接受規則資料以及各類游戲通知的,看起來也是一個超出游戲的設計,但真的只是這樣嗎?”
月哥抛出這個問題後,我頃刻間從後腦勺涼到腳後跟,只想叫翟齊多燃些火。
“游戲中玩家的智能手機裏都安裝着大腦芯片,也許是用來監聽角色的,也許是用來控制角色的,那現實中的這個呢?”月哥說到這裏忽然笑了一下,“幸虧我們現在在初陽的靈域裏,不然還真有被監聽的風險。”
我倒抽一口涼氣:“難不成,那個我們所有人為了加入游戲而被安裝的APP,其實一直在竊取我們手機上的內容,甚至聽我們現實中的談話?”我越想越覺得恐怖:“搞不好,還黑掉了攝像頭,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在拍攝我們。”
邊堯很快反應了過來:“也許這才是SIP真正的籌碼,不是什麽藥丸,那不過是魔術師用來欲蓋彌彰的手法。我們被他玄之又玄的游戲規則給蒙蔽了,其實他們用的是最老套的方法——那就是從你的搜索記錄,你的相冊,你的聊天記錄和攝像頭裏挖掘秘密,以此來要挾玩家。”
翟齊嘆了口氣:“如果真是這樣,我能想象這個工具一定很好用,作為一個心理醫生,你們很難想象我每天能聽到怎樣的忏悔。不齒的癖好,下作的行為,肮髒的交易……能夠成為一個人死穴的把柄,實在太多了。”他聳了聳肩。
月哥點點頭:“這樣一來,這個APP才是真正的紅藥丸。”
“這麽說來的話……普通人尚且常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更別提手握大量資源和信息的商界大額或政治權貴了。”邊堯說——他這樣一說,我才想起來月哥加入游戲的初衷,正是為了找出那些與他有往來的股東自殺是否受到了外力的影響。
“這樣我們回頭看最初的猜測,可以說,SIP的最終目的也許根本就不是什麽受害人氪金的那些錢,也不是販賣獵奇內容的錢。”邊堯說,“他們至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測試,他們在測試這個工具可以被應用到什麽地步。測試的對象最初是初中生,然後是高中生,大學生,以及社會人,他們想知道自己可以多大程度上影響着這些人的精神和決策——小到讓他們服從個別日常任務,大到奪取自己或他人的生命。”
“從而将這種能力販賣出去,”月哥說,“如此一來,這不只是教唆殺人,他們在研制的,是一個武器。”
“而且還是一種不容易被卸磨殺驢的武器,”翟齊說,“你也許可以拿到這個APP和這個游戲的所有數據和代碼,但你還需要一個有這種精神控制類力量的靈體,并且需要其能夠通過網絡發揮作用。如各位所知,這樣能力的靈體是很少的。所以,任何想要使用這武器的人,不能将之買斷,只能提出雇傭,那就是源源不斷的資金來源。”
他這樣說完之後,空間一時陷入了沉默,過了一會兒,月哥拍了拍手道:“好了,我知道了。”
我擡眼看他:“什麽?”
“這件事到此為止,你們不要再跟進了。”
邊堯:“什麽!”
“到這個地步,事件已經超出了你們可以掌控的範疇,太危險了。”月哥說,“我會直接派人去鎖定游戲管理者的位置,把人控制住,你們出去後立刻卸載APP。不,我會找專家來檢查你們手機裏有沒有遺留的插件,或者悄悄打開的後門,這件事到此為止。”
邊堯:“等等……”
翟齊:“恕我直言,他們兩個就算了,你好像沒資格管我吧。”
月哥挑起眉看着他,說:“是我失言了,你自便。”
翟齊無所謂道:“我還沒玩夠呢,我想知道這個游戲的結局是什麽。況且你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麽這個游戲的內容,恰好和現實的真相有諸多重複之處。我相信SIP不止這一個劇本模組,那麽是誰在用游戲給我們傳達信息呢?又是誰……在陪我們玩游戲呢?”
“嘶——你的意思是……”我不确定道,“也許有人知道我們的目的,或者知道我們是誰,他們是抱着展示武器的心态在帶領我們玩游戲嗎?比如說,月哥其實也是他們很感興趣的買主?”
“不可能,”邊堯說,“你可能不太了解,但是從古至今,雖然二者人數比例總是在搖擺,但能力者之間向來分為兩派。一種類似民粹主義,認為能力者淩駕于一般猴子之上,Lunatic那一幫人可以算是典範……”
我打斷他:“我知道,師兄跟我科普過,中立守序和邪惡混亂嘛。”
“雖然力量強大,但是能力者畢竟數量稀少,又很容易因其特殊性被當做衆矢之的。歷史上被當做巫女神棍亦或妖精鬼怪而虐殺的能力者不在少數,在人類社會中維持平衡是一件很艱難的事。”邊堯說,“月哥也好,我爸也好,都是你所謂的這個守序方委員會的核心成員,雙方的族群也是這一信條的重要組成部分,幾百年來都是如此,這沒有人不知道,他們不可能把月哥作為安利目标。”
我腦子明顯不夠用了,但仍然掙紮道:“不論怎麽說,我們繼續這個游戲不是一個更加安穩的選項嗎?不然……會不會打草驚蛇?沒說打你。至于那個用來竊取秘密的APP,我們既然知道了它的存在,不是正巧可以利用它的存在來給SIP下套。”
邊堯露出贊許的表情,連忙添柴加火道:“對啊對啊月哥,有你在呢,我們也不可能真的陷入危險不是。到時候如果有什麽收拾不住的,咱就沖過去……呃,你就沖過去把他們揍一頓。”
“對啊對啊月哥,而且論精神控制,師兄是行家啊,區區一條網線,怎麽可能攔得住師兄噴火。”我讪笑道,“我這誇您呢,誇您呢。”
翟齊摸了摸下巴,忽然說:“這倒是給了我新思路,我還從沒試過能不能通過網絡控制對方的五感呢,等明天睡醒了,誰給我試試?”
我聽罷立刻躲到邊堯背後,邊堯又轉過身背對他——我們已經迅速擺好了鴕鳥架勢。
月哥看上去似乎有些無奈,他眼珠在我們三人臉上轉了一圈,翻了半個白眼,不管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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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走現實劇情,又想走游戲劇情,我只恨我的手指頭碼起字來這麽慢!
鍵盤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