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浮光躍金的春景 (8-7)
校運會之後的我們全部心浮氣躁,尤其再度回歸我校的操場和食堂後,所有人都表現出了或多或少的嫌棄。
這天我上完課正準備離開,再次在大門口遇到了邊堯班上喜歡他的那個姑娘,只是我往日裏同她嬉笑聊天的心情已經完全變化——想到小蛇的“警告”,心頭頓時有點發怵。她看見我後開心地揮了揮手和我打招呼,然而我遲了三秒才回了一個笑,她正要走近一點和我說話,我竟然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妹子愣了,我也愣了。
我頃刻間有些尴尬,眼珠一頓亂轉,忽然看見一個熟人,連忙說:“啊,不好意思,我看見一個認識的人。”
幾步迎上去,我朝站在校門口的男人說:“大叔,你又在幹嘛,你不要再在我們學校附近狗狗祟祟了的好嗎?運動會都結束了,你這次又想怎麽解釋?”我促狹地笑了笑,“你小時候不懂事,未婚先孕什麽的也不是什麽丢人的事,說罷,你孩子在哪個專業上學?”
“夠了!”警察大叔怒道,“而且未婚先孕也不是這麽用的!”
他橫了我一眼,又“啧”了一聲,說:“不過,确實有點想問你們的事。”
“什麽呀?”
他眼珠轉了一圈,說:“最近……你們在學校,有沒有注意到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我連忙否認:“我們最近很老實真的。”
“不是這個意思,有個事兒可能需要你們幫忙。嗯……”警察大叔欲言又止了片刻,忽然說,“你還記得當初那個姑娘嗎,姚靜。”
我沒想到會聽到這個名字,不由得有些納悶:“姚靜怎麽了,怎麽現在想起她來了?”頓了頓,我驚道:“是不是她表哥認罪了?!不不不,她表哥那人不會的自己反省的。還是說她表哥犯了什麽其他的事,被抓起來了?”
警察大叔連忙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夠了夠了,你冷靜一下,小蛇呢?”
“我不告訴你,除非你告訴我姚靜表哥怎麽了。”我說。
警察大叔一擡下巴:“哦,我看見了。”
我回頭一看,果然瞧見了邊堯——媽蛋,都怪小蛇長那麽高,藏都藏不住。
于是十分鐘後,我們三個再次回到了學校門口的咖啡店坐着。當初也是這裏,我們坐在這張桌子上第一次聊關于姚靜的事,邊堯起初還坐在隔壁桌,一副不愛搭理我的樣子。
警察大叔開門見山地問他:“當初姚靜的女朋友你認識對吧?”
邊堯爽快答道:“不是朋友,只單純因為這件事所以有過聯系。”
警察大叔點點頭:“我知道,當時她希望你去調查看看姚靜有沒有什麽不對勁的情況時,她有沒有提過……姚靜當時是否在服用什麽藥物?比如……姚靜不是看過心理醫生嗎?醫生有沒有給她開什麽抗抑郁症的藥物?”
邊堯和我對看一眼,我倆同時搖搖頭。
姚靜當初的心理醫生就是翟齊,而翟齊只接觸了姚靜幾周時間就放暑假了,并且假前的姚靜情況在穩定好轉。翟齊根本沒有預料到姚靜那個假期會遭遇的事,也不可能事先給姚靜開這種藥。
邊堯:“為什麽這麽問?”
大叔一臉諱莫如深:“倒也沒什麽……”
邊堯不樂意了:“你又有事要問我們,但卻完全不跟我們說要問的內容。所謂學校裏有什麽異常的情況這個打擊面太廣了,我們也難幫上你啊。”
我也跟着吹風:“就是啊,咱們認識這麽久了,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
大叔瞪了我一眼:“你可以了。”他轉向邊堯,又問:“那……你跟蹤姚靜的時候,有沒有見過她身上有什麽貼紙或者膏藥之類的東西?”
這回換我不樂意了:“說什麽跟蹤啊,這多難聽。”
邊堯卻眉頭微皺:“你懷疑毒品?為什麽是現在,難道又有受害者了?也是跳樓?不是我們學校的……難道是姚靜前女友學校的?”
邊堯這一串猜測讓我不由得有些發懵,大叔撐着額頭:“所以我就不愛和你打交道,太聰明會糟人嫌棄的。你看人家……”
我連忙擺手:“別別別,別看人家,你們聊天就好好聊天,別帶上我。”
警察大叔面露無奈,壓低聲音說:“好吧,你猜對了。是這樣,最近市場上開始流行一種藥,最常見的形态是這麽大一塊一塊的貼紙,你們見過麽?”
貼紙?我茫然地搖搖頭。
邊堯說:“是不是半張郵票大小,放在舌頭上含化掉,吃過之後的人,會精神十分亢奮,作用類似搖head丸。”
“你見過?”我吃驚道。
邊堯搖搖頭:“網上看見過,報導。”
“哦哦,”我放下心來,“郵票一樣的貼紙……所以是把紙片泡在藥劑的液體裏,然後含化的?”
“我們估計是這樣,小小一張紙片上就有濃度很高的藥量。服用的人會産生輕微的視覺和聽覺幻覺。但更重要的是,精神極度亢奮,可以幾天幾夜不睡也不困,所以在夜場很受歡迎,吃完連着一個周末徹夜狂歡,所以外面也将其叫做三天三夜。”大叔說,“但是經過我們的抽查檢驗後,卻發現裏面的成分和普通的Xtacy、MDMA這些都不同,甚至我們起先最懷疑的LSD也被排除掉了。”
邊堯想了想,問:“一直亢奮睡不着覺,會不會是快克?”
我問:“那是啥?你們說的這些分別都是什麽?”
邊堯解釋道:“Xtacy和MDMA的主要成分是一樣的,也就是俗稱的搖head丸,LSD是一種國外七十年代比較流行的致幻劑,我只聽過LSD以試紙……就是他說的那種郵票方式存在。快克嘛……你可以理解為用特殊加工方式得到的、一種可卡因的變種,具有高度成瘾性,很難戒除、價格也很昂貴。”
我:“哦,哦。”
邊堯還在繼續:“吸一口,家破人亡,嘬一口,妻離子散……”
我趕緊打住他:“好了好了知道了。”
警察大叔卻搖了搖手指:“然而上述的都不是,我們手中的樣品裏面有成分是我們之前沒有遇過的,可能是一種新型的毒品。”
“可是你并不是緝毒警,為什麽這事兒會由你來負責?”邊堯問。
“因為這種藥,就是這種新型的郵票,還有一個變種,并且很可能已經在學生間開始流傳,所以我是到校園裏裏調查這件事的。”
我:“變種?快克那種嗎?”
“不,快克是因為加工方式不同,由同樣的原材料得到了不同的化學制品。但我說的這個應該是之前那種藥劑稀釋過後的産品。似乎……如果只攝取微量的這個藥物,可以達到集中注意力、振奮精神的效果,對于複習備考卓有成效,于是在高三考生中廣為流傳了開來。”
我以為我聽錯了:“什麽?”
警察大叔一口氣把面前的茶水全部喝光,往椅背上一靠:“所以說這就很難辦了,和以往的濫用藥物案例都不同,不管是主動還是意外吧,這些服藥的學生大多都還是成績較好、有上進心的學生。又是在這種關鍵時刻,如果我們的調查影響到了考生的成績和前途,家長們會把我們生吞活剝了的。”
我感到一陣匪夷所思:“等等,什麽意思,如果自己小孩兒真的在吸毒,比起考試而言孩子的身體顯然更重要吧。說明事态的嚴重性,難不成這些家長還能無所謂?”
警察大叔頗具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輕聲說:“甚至有幾個,就是家長給他們買的這個貼紙。”
我:“什麽???”
他看起來也頗為無奈:“不知道他們從哪裏聽來的小廣告,說這個藥其實是一個美國那邊過來的、治療多動症的藥物,通過類似貼肚臍眼治拉肚子的那種方法就能使用,不需要吞服,安全性很高,還可以幫助小孩兒提高學習效果。小孩複習的時候精神高度集中,不知疲倦,考試的時候也可以心無旁骛。你說考生也好他們的父母也好,看見班上其他小孩兒因為吃了這個藥成績提高了,能坐得住嗎?”
我世界觀都被刷新了:“他們以為這是什麽生命一號腦白金的究極進化體嗎?”
邊堯摸着下巴琢磨了一會兒:“美國那邊确實有這麽一個治療多動症的藥物,在校園裏……尤其是常春藤院校裏被濫用。”
“沒錯,但不是這個。”大叔說,“這個貼紙根本沒有通過臨床試驗,也沒有藥監局的審批,就這麽悄無聲息地流入市場了,我們對于其導致的副作用都還不能百分百确定。”
“不确定?”邊堯問,“那現階段你們懷疑的副作用有哪些?”
“長期或高強度服用這個藥,有可能導致情緒上的大起大落,這是一切致幻或興奮類藥物的通病。舉個例子,當你的大腦被刺激後分泌了大量的多巴胺,或者從高功能運作的頂峰有了一個情緒的回落後,人很容易感到失落,甚至有可能會抑郁,産生自殺傾向。”警察大叔說,“我們這邊的專家表示,服藥者日後患上精神類疾病的風險更大,也更有可能對安眠藥、止痛藥或其他毒品成瘾。”
“所以……在短短一次備考時間裏,伴随的,造成的有可能是伴随終生的影響。”
“自殺傾向……”我聽見邊堯嘴裏咀嚼着這幾個字——警察大叔估計只以為他想到了姚靜,但我知道,我們還同時想到了那些吞下“綠藥丸”後,在SIP游戲中自殺的小孩兒。
“太可怕了吧,這些家長怎麽想的啊,為了一個高考成績小孩兒都不要了?”我咕哝着。
“可能對于這些家長或是考生自己而言,成績不理想比這些捕風捉影的風險更可怕吧。畢竟很多考生的家庭,基本全家人都是圍着考生轉的,喜怒哀樂盡在一張成績單上——考好了全家開心,考不好全家難受。”警察大叔嘆了一口氣,“我以前幫考場外面維持街道秩序的時候,看了不少因為一點噪音而失控發怒的家長,也看過因為遲到不準進考場跪地哭着崩潰求饒的學生。這種藥所謂的後遺症尚未得到驗證,可眼下吃了藥之後成績的提升是肉眼可見的,我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他們的抉擇。”
“他們也許想着,孩子考上好大學之後,一切就好了。”邊堯說,“然而瘾症這個東西就是一種習慣,很難甩掉。即使日後這些學生不用再繼續這麽高強度地學習,但是不代表他們就會順利戒斷,因為那種可以通過藥物而提升表現的誘惑是很大的。等進入了大學或者社會,就沒有充滿壓力的時刻了嗎?考研考證之前,考四六級之前,面試之前,多得是讓他們重拾這個習慣的機會。”
他頓了頓, 說:“我猜你找到我們也是這個原因吧。當初姚靜面臨着畢業、出櫃、找工作和社會實踐等一系列挑戰,難免感到心力交瘁。如果有合适的渠道讓她知道了這種藥的存在,想着能夠硬扛過那一段艱難的時期,日後就會好轉,跟這些臨考的人心态大概也很相似。如果這個藥物的副作用真的包括導致精神類問題、使人抑郁或者有自殺傾向,那麽你的懷疑也不難理解。”
警察大叔沉沉地點了點頭:“就是這樣。”
“我明白了,”邊堯說,“我會幫你問下姚靜前女友的。”
警察大叔颔首道:“謝了,記得委婉,不要給她未經核實的信息,也不要勾起她傷心事。”
邊堯:“知道了,然後……你剛才說,還有一個人跳樓了?”
警察大叔:“我沒說。”
邊堯:“你說了。”
我幫腔道:“你說了。”
警察大叔“嘁”了一聲,翻了個白眼道:“但不是你們學校的,別問!”
“哦,那就是伊津的,”我對邊堯說,“運動會的時候大叔在伊津學校裏打轉,被我逮住了,他還騙我是因為什麽運動會聯動,他在安全巡查呢。”
“就是安全巡查!”
邊堯:“啧啧,你怎麽連陽陽都騙啊,簡直喪心病狂。”
他指着我們:“你們兩個現在簡直越來越過分了。”他指尖又沖着邊堯,“你有臉說我,就你以前騙他騙得最多!”
“都是過去的事了。”我兩只胳膊都撐在桌上,向前湊着勸他,“叔,說出來嘛,不說出來我們怎麽幫你。你這樣的在學校裏轉悠真的太引人注目了,我們可以做你的校園代理。”
邊堯:“就是就是,熟人委托費算你便宜點。”
“得了吧你們。”他沒好氣道,“我真是服了。好吧好吧,伊津有個學生跳樓自殺了,但我也不清楚她是不是因為這個藥物好嗎?”
邊堯問:“沒有屍檢?”
警察大叔搖搖頭:“家長不讓,你們懂的吧,上次……”
我了然地點點頭,上次因為SIP的受害者小傑拜托了警察大叔,但當時也沒能成功說服家長屍檢。
“這個自殺的學生家裏是農村的,很窮,就是因為學習成績特別優異,所以以全額獎學金再加生活費補助被伊津錄取的。”他說,“我懷疑當時她從樓上跳下去的時候,屋裏還有其他人在,也就是她的室友。”
“然後呢,這個室友說什麽?”我問。
大叔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她什麽也沒說。”
“這個學生跳樓之前,估計産生了一些什麽幻覺,夜裏十一點左右,她跑到陽臺上用方言大喊大叫還唱歌。不少學生都出來罵她,叫她別吵了,結果卻不料眼看着她自己翻出陽臺掉下去了。”大叔說,“她室友說自己當時身體不舒服,睡覺了,根本沒看到這些。十來個目擊證人的說辭也能證明她并未出現在陽臺或者附近的地方,但總歸她是死者生前最後接觸的人,生活上和她的交集也比較多。”
“可是她拒絕承認、拒絕溝通?”我問,“這不就顯得更詭異了嗎?如果她沒有什麽隐情,大可以和你交流,洗清自己的嫌疑。”
“萬一她自己也在用藥呢?”邊堯說,“如果接受了警方的質詢,她自己用藥也好或者當時其他的什麽所作所為就要被記錄在案了。”
我偃旗息鼓:“哦……這倒也是。”
“而且她家裏十分有權有勢,我們這邊也不太能得罪。”大叔攤攤手,“何況我們因為其他的案件,和他家本來就有點不對付,即使她本人本來想說什麽,她的家長和她家的律師也是絕對不可能安排她和警察見面的。”
“哦。”邊堯說。
大叔敏銳地警惕道:“什麽意思?你要幹嘛。”
我:“哦。”
大叔問我:“他要幹嘛?”
我說:“我不知道啊,我只是湊熱鬧跟着哦一句。”
大叔:“你!?”
邊堯開口道:“伊津的學生,除開你剛才說的那種拿獎學金的苦學生,其他大多出自政商顯貴人家,上學是其次,最主要是去學校社交、培養日後的交際圈子。試想這個室友的家裏若是想要安排她日後從政從商,是絕不可能冒險留下這樣的污點,或者是可能成為她把柄的東西,影響她今後的人生。”
大叔說:“這我當然也明白。”
“但是,”邊堯說,“換做同是學生、又沒有什麽可圖謀的同學就不一樣了。”
我和邊堯腦袋湊在一起,同時饒有興致地看着他。
大叔瞪大眼:“你們幹嘛?喂,不是吧,我可不會委托你們去接觸……”
我和邊堯同時沖着他眨眼眨眼眨眼。
大叔此刻的表情,很像一只耷拉着眼皮的貓頭鷹,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我都看樂了。
他思來想去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嘆了一口氣,說:“好吧,但是,要嚴格按我說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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