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無家可歸

老貓把林果的手和腳綁在一起,再用繩子在他上身勒了兩圈。

尼龍繩細而韌,稍微掙紮就深陷進皮膚裏,林果瞪着老貓,寒聲道:“放了我!苗以情,你想要什麽?”

老貓摸摸他的臉,親了親胸口被勒出來的肌肉,輕聲笑道:“逮捕你啊。”

林果眼裏又是憤怒,又是不甘:“我跟藍田之間,你還是選擇了跟他一頭。我們睡了那麽多次,還不敵他跟你講的一堆道理?”

老貓啪地甩了他一個巴掌:“跟藍田有什麽關系。林果,這是我倆的事兒,你耍了我,就想這麽算了?”

林果疼得眯起一只眼,另一只眼看着臉色冰冷的老貓。

“你把我綁在車裏強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我也有爽到。但之後你利用我騙過了警察——在加油站,你把朱熙的屍體扔到貨車上,要仔細想,你也見過朱熙,又在那家公司樓上開店,是非常可疑的,為什麽警方沒有認真調查你?因為當時你跟我在一起,藍田相信我,所以相信了你。

之前,你老去酒莊找我,也是為了監視裏面的人,等機會下手吧。”

林果不答,等于默認了。

老貓怒道:“我見到朱熙屍體上的彈珠,知道是你的,但我還想相信你,想弄清楚整件事,再告訴藍田。我真他媽腦子進水了,給了你機會多殺一個人。你來酒莊,假裝在我房間裏待着,其實是出去幹掉向長清。你一再利用我,當我是傻的嗎?”

林果沉聲道:“以情,我是利用你……我利用的是跟你在一起的時機,但我沒有利用你的感情。我真的喜歡你。”

老貓揪起他的長發,惡狠狠道:“誰跟你說感情了。別裝的跟情聖似的,我不是你那個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女同學。林果,你以為全世界都等你施舍感情呢?”

林果臉色鐵青,道:“你先放了我!你要什麽補償,我都可以給你。”

老貓嘲弄道:“我要什麽……?你身材是挺好,活兒也不錯,但我玩也玩過了。給我錢,我不需要。你還有什麽可以給我的?”

林果受到了打擊,沮喪道:“朱熙和向長清确實都是我殺的,他們該死,我知道我也該死,我會向警方自首的。你現在放了我,給我幾天時間,我保證不會逃跑。”

老貓:“給你幾天時間,你還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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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果不正面回答:“我還有事情沒做完。”

老貓冷冷道:“但我的事情已經做完了。再見,林果。”

他爬下床,邊走邊穿上衣服。

林果的心一路往下沉:“以情,我們好歹是朋友吧,你放我一馬,行嗎?”

老貓已經碰到門把的手停了下來,過了幾秒,他頭也不回道:“不行。”

房門開啓,關上,帶進來了細微的涼風。光着身子的林果怒罵:“操!”這一激動,牽扯到身上的尼龍繩,繩子陷進皮膚裏,猶如刮掉了一層皮,疼得他呲牙裂嘴的。

老貓走出林果的公寓,只覺腦袋快爆炸了,每走一步都像踏在沼澤上,好不容易把腳□□,又陷進了另一灘泥裏。

他知道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睡一覺,忘掉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把損耗過度的心力補充回來。但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啊,他拍拍自己的臉,勉強打起精神,拖着半死不活的身體,準備回去警局。

走到保安處,他實在支撐不住,把身體靠在粗糙的牆上,閉起眼睛,喘了兩口氣。

“貓兒!”是藍田的聲音。老貓心裏一喜,睜開了眼睛。

藍田一路超速趕過來,心裏一團亂麻,見老貓安然無恙,先是放下了心,接着怒火便抑制不住地湧了上來。他看着老貓,冷着臉道:“你去殺人兇手的家幹嗎?”

老貓聽語調不對,道:“兇手……你知道是林果了。”

藍田:“是的。不過我沒你那麽聰明,等我想明白的時候,他快把人殺光了。”

老貓聽這話,是責怪他隐瞞線索,對此老貓确實心虛。他垂下頭,擡手摸摸疼得麻木的腦袋,道:“藍田,我……”

藍田看見了他手上的鐵絲戒指,認得那是林果的所有物,心登時被陰霾籠罩,打斷老貓道:“你都跟他談好了是嗎?證物呢,用來換這定情信物了?”

老貓一愣,這才注意到手上還戴着那該死的戒指。他正要申辯,藍田卻道:“你想怎麽玩我管不着,但你擅自拿走證物交給兇手,等同于共犯,你要跟林果一起擔這死罪嗎?”

老貓也怒了:“那顆破鐵珠子算什麽證物啦,除了朱熙的指紋什麽都沒有,能咬死林果嗎?你說我跟林果勾搭,你就那麽不相信我!”

藍田被老貓這一通反駁,腦子清醒了些,心想老貓确實不至于。但他隐瞞線索也是事實。藍田問道:“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林果就是兇手的?”

老貓冷冷道:“我只認得那珠子,他是不是兇手我不知道。”

“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讓我去調查呢?”

老貓吸了一口氣,來緩解腦袋裏橫沖直撞的疼痛。他坦白道:“因為我希望他不是。要是告訴你了,你能冷靜判斷嗎?你讨厭林果。”

藍田氣得抓住了老貓的肩膀:“狗屁,你希望他不是,結果讓他多殺了一個人。上次酒鬼也是這樣,老貓,你能不能有點責任感,不要總是由着你的濫情和性沖動亂來啊?”

老貓又是氣憤,又是後悔,最後這些情緒都沒入到強烈的疲憊中。他覺得力氣快用完了,不想再跟藍田糾纏。他甩開藍田的手,道:“不能。”

他推開藍田,邁步離去,竭盡所能地穩住腳步,以免趴倒在大馬路上。

走了十幾步,他突然想起應該把搜尋到的鑰匙和五花大綁的林果移交出去。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正要回去找藍田,卻瞥見了手上的戒指。老貓心裏一陣交戰,最後他咬咬牙,轉回頭去。

但藍田已經走了。保安處的牆壁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老貓在熱鬧的大街上游蕩,眼睛看出去,人和物都化成了一絲絲的線條,在他的面前快速閃過。他頭暈眼花,甚至連路和車都分不清。可是他的腦子清醒得很。他想,這樣也好,什麽都看不清,就什麽都不用記住了。

他腦子裏不斷回放着林果的話,“我最深的感覺是什麽,你知道嗎?不是傷心,是無家可歸啊。”

無家可歸。

老貓突然就明白了林果的痛苦。他們兩人其實挺相似的,看似一切都游刃有餘,其實是一無所有。只要有一點點的溫暖,就能把他們勾過去,讓他們無法自拔。

在模糊不清的街道上,老貓失去了方向感。他不知道該去哪裏。回修道院,還是回苗家?要不跟以前那樣,走到哪兒算哪兒,随便找個地方安頓下來,編個名字,編個身世,做點可以糊口的簡單工作。他會認識願意接近他的人,等到下一次記憶的期限到了,就把所有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就像這個世界從來沒有他那樣。

但他并沒有忘記。藍田那孤獨的房子,雖然冷冷清清的,但只要藍田在,就會擰開沙發邊的落地燈,看他的書,或者沒聲音的恐怖片。多少個晚上老貓從夢裏睜開眼睛,看到燈光裏的那個人,就覺得分外的安心。

那夜裏的燈,那專注的人,就算他一眼都不看自己也沒關系。偏偏那人總是會知道自己醒了過來,會跟他說兩句話,給他倒杯水,或者只是笑一笑。

這就夠了。

老貓抓住了人行道上的鐵栅欄,以免自己暈過去。一熱心大媽上前道:“小夥子,你沒事吧。喲,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啊?”

老貓慢慢直起身體,微笑道:“不用了,謝謝。我要回家。”

藍田擰開大門,裏面的燈光流瀉出來,照亮了昏暗的樓道。他看了一眼客廳上的時鐘,2:40。

沙發上老貓睡得跟死狗似的,一條腿耷拉到地上,左腳的襪子褪了一半,右腳的襪子安然地躺在他肚皮上。

藍田輕聲走了過去,給他脫了襪子,把腳擡回沙發。他蹲了下來,看着老貓糟糕的睡相,忍不住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額頭。老貓沒醒。藍田一不做二不休,捏了捏他的臉。老貓還是不動。

藍田笑了起來,心想,這家夥可怎麽好。

五個小時前,蕭溪言接到了老貓的電話,老貓說,快去救林果,要不他就渴死了。還告訴他,他們找的東西在彈珠機裏。既然有人“報警”,他們不需要搜查令就闖進了林果家,但林果已經不見了,繩子散落在床上。在彈珠機吐珠子的鐵槽裏,找到了一把鑰匙。化驗後,鑰匙發現了朱熙的指紋和林果的血跡。

藍田這才知道老貓幹了什麽好事,又是氣,又是好笑。老貓制住了林果,卻還是給機會他逃走了。

凝視着老貓熟睡的臉,他想,貓兒好吃懶做就算了,最大的毛病是太野了,完全跟着自己的性子行事,誰也管不了。他有點明白當初費南神父為什麽要把他甩走。

唉,要不把他趕回苗家得了。可是……

老貓感覺到了動靜,睜開了眼睛。他那雙眼還在睡夢中,一時不知身在何處。懵懂的、純淨的、孤獨的,猶如他是這個混沌世界裏的第一個人。

每次半夜,老貓從夢裏醒來,都是用這樣的眼睛看着藍田。

藍田心一軟——算了吧,忍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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