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起出差
李菘藍不知道顧上柏說那句話的意義是什麽。
是因為突然醒悟,反省自己,還是因為避免夜長夢多,噩夢環繞?李菘藍覺得大半是後者。
顧上柏是一個沒有同理心的人,再令人義憤填膺的事情,到了他的嘴裏,就變得“不過如此”起來。
要顧總反省自己?癡人說夢。
所以李菘藍沒想太多,把這四個字抛到了腦後。
第二日起床,李菘藍匆忙吃了個面包就要去坐公交車,顧上柏的賓利大喇喇的擋在門口,後座的門開着,顧上柏的臉被遮去一半,他正在電腦上處理公務。
李菘藍想越過賓利,顧上柏突然側過頭來看他一眼,道:“這麽晚?”
“……”李菘藍道,“來得及。”
“上來,”顧上柏往旁邊坐了坐,“一起。”
“這不太好吧。”李菘藍尬笑道,“我一個小員工怎麽好跟大老板坐一起。”
顧上柏眉心微擰,淡淡道:“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你是顧陽起。”
李菘藍一時還真有些不知該如何反駁。
“再不上來就真的要遲到了。”顧上柏平靜的說,“關門。”
“——等。”李菘藍飛快伸出手擋住司機的動作,說,“上就上。”
他擠上去,靠顧上柏極緊。顧上柏合攏電腦,放到一旁,往後一靠,閉上了雙眼。李菘藍用眼角餘光掃他,才發現這人眼下一片青,應該是昨天晚上熬夜很久。公司的事情看來真的多到了一種程度。
兩人緊挨着的肩膀和手臂從對方的身體裏傳來熱度,逼仄狹窄的空間裏,信息素的味道在肆意揮發着。司機是個Beta,聞不到這樣的味道,但李菘藍不同。即便他的信息素匹配度和顧上柏很低,但仍能聞到那淡淡的冷杉味,就像是突然躍步走進了一片暗綠的森林之中,連穿過樹葉縫隙的唯一陽光都尋不到。
他找不到出口。
李菘藍終于沒忍住往窗那邊靠了靠,離顧上柏遠了點。
同時也強忍着自己腺體那突然活躍的激動感。
顧上柏突然開口問道:“下周我要出差,你定一下行程。”
“……”李菘藍這才緩過神來,“哦。”
“大概要三天。”顧上柏說完看了眼手表,“具體的你去問Lee。”
“哦。”
李菘藍仍然很平淡的回答他,臉上毫無表情。但事實是,李菘藍的心頭像是懸了根針,時不時就要輕輕戳一下他。
他真的有點擔心顧上柏會不會有其他的什麽動作。
但幸好。
司機穩穩當當的将車停在了地下停車場,顧上柏下了車,李菘藍緊跟其後,終于鼻尖不再萦繞那淡淡的冷杉味。
李菘藍深吸了一口氣,換了呼吸。
顧上柏摁了電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回頭看他一眼:“你換了香水?”
“什麽?”
李菘藍從來不用香水,乍一聽他說這句話還懵了下。
顧上柏似乎只是随口一問:“換回去吧。這味道……不太好。”
李菘藍頓了頓:“你聞到的可能是我的信息素味道。”
顧上柏看他一眼,邁步進了電梯。
電梯合上,李菘藍扯過自己的衣領聞了好幾下,愣是沒聞到什麽特殊的味道。
李菘藍的工作很好混時間,他故意把工作拖到下班前才完成,作出一副自己很沒有能力的樣子。
Lee都打算來催他了,又看到他終于搞定了行程安排,莫名松了口氣
。
不知道為什麽,他有點怕“顧陽起”——他跟之前的李菘藍感覺很像。
但明明是性格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李菘藍收拾好東西,正要起身,突然收到周南星那邊發來的短信。動作一僵,李菘藍下意識的往外看了一眼,然後回複。
李菘藍:老地方見。
有消息了。
李菘藍難免緊張,拿手機的手都微微顫抖起來。李菘藍把該鎖的鎖好,蹑手蹑腳的往外走。顧上柏的辦公室在最裏面,緊挨着一面牆的就是李菘藍的辦公室,推開門就能到顧上柏那裏。李菘藍擔心自己動作大了被顧上柏發現,像是在做賊。
但還是被顧上柏給發現了。
他喊他一聲:“小起。”
李菘藍立馬站直了身體:“怎麽了?”
“等我半刻鐘。”顧上柏說,“一起回去。”
“……”李菘藍心裏暗罵一聲,面上不動聲色,“我晚上約了人吃飯。”
顧上柏動作一頓,漫不經心的擡起頭,掃他一眼:“和誰?”
李菘藍作出一個莫名的笑容,說:“我的私事你也要管啊?”
眉頭幾不可察的一皺,顧上柏的食指微曲,往桌面一敲,似在思量着什麽。李菘藍已經轉身欲走,他終于出聲道:“早點回來。”
“知道了。”李菘藍應他,“十點門禁嘛。”
顧家是有門禁的,是顧上柏專為顧上柏設計——因為顧上柏這人常常玩着玩着就忘了時間,甚至一整晚都不落家。
李菘藍和周南星的老地方在李菘藍以前小時候住的院落附近。那是老城區,房屋鱗次栉比,比不得外面的高樓大廈。但在南街有一家開了很久的射擊館,老板是個外地人,在這裏安家有很多年了,女兒都快要讀大學。
李菘藍和周南星有一段時間沒去過了,剛一走進去,老板就同周南星打了聲招呼:“小周來了啊。”
周南星沖他點頭。
老板這麽四下看了看,問道:“小李沒跟你一起?你倆不是每次都一起來麽。”
周南星和李菘藍都愣了一下,心裏升起一抹不可名狀的情緒來了。
周南星頓了頓,才說:“他……有點事,以後可能不會來了。”
李菘藍心裏突然悶得慌。
老板顯然沒有想太多,只是笑了笑:“也是,顧氏的經理嘛。事情多得數不過來。這是你新朋友啊?”
“嗯。”周南星看一眼李菘藍,無奈的笑了聲,“顧陽起。”
老板淡淡的同他打了聲招呼。李菘藍拽着周南星的手臂往裏走,說:“我們要一個單獨的房間。”
關上門,周南星舉起箭,掃他一眼,說:“心裏什麽感覺?”
“感覺啊……”李菘藍想了想,說,“沒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記得我。”
“……喂,”周南星白眼一翻,“你這個白眼狼,你這什麽意思,我不記得你嗎?我還在你的棺木前哭喪呢。”
李菘藍想到那一日,心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你不該那麽沖動。如果顧陽起真的是顧陽起,你肯定被他給記恨上了,他那個人睚眦必報的。”
周南星說:“我不早就把他給得罪了嗎。”
周南星松了手,“唰”的一聲,一箭射了出去,正中靶心。
李菘藍手裏那箭也同樣射了出去。和周南星相差無幾的靶心。
兩人一連射了好幾箭,周南星有些手酸的放下弓箭,喝了口水,才說:“你就不急啊?”
“急什麽?”
“我有你兒子的消息了啊。”周南星說,“還以為你進來會立馬揪着我的袖子問。”
李菘藍沒說話,但神色到底黯淡了幾分。
“其實也不算是什麽大消息,”周南星說,“我聯系了一個Y國那邊比較熟悉的朋友幫我問了一下,說當時你的屍體是被匆忙趕過來的顧上柏接走的,而且連夜動了一個手術,腺體因為毀壞的原因被取了,至于懷着的孩子,當時手術前明明都還有的,偏偏把你的屍體運回來卻變成了只你一個人。”
“他回來時也只有你這一具遺體處理。”
“你的意思是……”李菘藍的手一抖,弓箭偏了方向,這一只箭便落了靶,“他被留在了Y國?”
“有這個可能。”周南星說,“我拜托朋友幫我問了遺體派遣那邊,說是即便是未出生的嬰兒也需要辦理程序,但顧上柏那邊只辦理了你這一具遺體。”
李菘藍突然沒了力氣,手上的弓箭重重的靠在地面。
周南星沉默很久,才嘆了口氣,說:“你打算怎麽辦?”
李菘藍垂眼看着地面,時間一分一秒的消逝着,她始終沒有開口說話。周南星站起身靠近他,一只手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沉聲安慰道:“或許……或許顧上柏用其他的辦法……”
“不會的。”李菘藍突然擡起頭,眼神冷冷的盯着靶心,擡起手,弓箭拉開。
“唰”的一聲——最後一支箭被他射了出去,正中靶心。
李菘藍語氣冰冷的說道:“他那個人,做得出來這樣的事情。”
周南星沒說話。
李菘藍道:“我要去一趟Y國。”
周南星愣住了:“什麽?”
“明天我就出發。”李菘藍說。
“……可是,”周南星道,“你怎麽跟顧上柏說?”
李菘藍捏了捏自己的眉角,道:“顧上柏明天也要去Y國,出差。我跟他一起去。”
周南星一時語塞。
“可以麻煩你把你那個朋友的聯系方式給我嗎?”李菘藍問道,“恐怕我要麻煩他一下了。”
“沒問題。”周南星說,“我以前幫過他很多,不用跟他客氣。”
李菘藍“嗯”了一聲,張開雙手抱住周南星。周南星身體一僵,旋即伸出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後背。
“謝謝。”李菘藍閉上眼,“幸好還有你。”
周南星張了張嘴,微垂下眼眸,勾了勾嘴角:“說什麽呢,一輩子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