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聞思遠勸他別再考慮這些了:“你覺得不是孔鄭氏也沒用。昨日在公堂之上,她可是親口承認了自己的罪行。這事兒,差不多就算定下來了。”
孔信堂張了張嘴,有關催眠的話卻卡在喉嚨裏,沒能說出口。
飄零為了能幫他徹底扳倒孔鄭氏,也算是費盡了心思。不管那人是誰,現在一切都已成定局;她既然有心隐瞞,事情也都順利走到這一步,他還是……別添亂了吧。
“說起這孔鄭氏的罪行,信堂,”聞思遠接着問,“她當真對你下手了?你此番留下信件說自己身體有異、要去醫治,是否與孔鄭氏的毒害有關?”
“從三個月之前起,就有人會定時定量地往我的飯食中摻入少量能毀壞人身體的毒物。那人下的劑量雖然不多,但這種毒物若被連續食入超過半年之久,便會藥石無醫。我已經攝入了三個月,先前自己也能感覺到一些暈眩、乏力的症狀,還特意找了大夫來看。”孔信堂說,“我不知道這是否與孔鄭氏有關;但想來,除了她,也不會再有別人。”
畢竟,他的父親、還需要他這麽一個掩護,不會這麽急着就除掉他。
聞思遠驚覺:“大夫檢查出來了嗎?”他竟然都不知道有這事。
孔信堂苦笑着搖頭:“來為我診治的大夫,都被孔鄭氏提前給收買了。”
他們當然什麽都查不出來,只會以春困秋乏來搪塞他。
聞思遠問:“那你是如何知道自己被下了毒的?”
“十天前,飄零帶着藥王谷的小神醫邵臨,來找過我。這些天來,邵小神醫一直都在偷偷為我解毒;只是到了後面最關鍵的那幾步,需要輔以藥浴施針逼毒。屆時我會一直陷入昏睡,再繼續待在孔府裏已經是不方便了。”孔信堂解釋道,“所以,飄零提前帶走了我,會将我安置在一個比較隐蔽的地方。事發突然,我怕你會擔心,就留下了那封密信。”
“飄零既然分辨不清迷魂散和化骨粉,那想必也不是特別精通醫理。” 聞思遠提出疑問,“她此番是特地請了神醫過來、檢查你的身體?”
“不是。”孔信堂說道,“她帶着邵小神醫來柳州,原先只是想要檢查我父親他到底有沒有中化骨粉,并非是為了我;但她見我狀态不好,又心中不安,才讓邵小神醫一并來給我看了看。”
一開始聽到邵臨的診斷,孔信堂承認,他心中是絕望的。
即便他百般忍辱,卻依舊不得善終。
也就是那個時候,他不想再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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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被飄零帶走之後,我便一直陷入昏睡,直到昨夜子時才醒了過來。也就是昨夜,她把一切都告訴我,我才知道,我的父親、他已經死了;而飄零、她又為什麽非要我們計劃在那天晚上動手。”
因為那一夜,會是孔百萬的死期。
也就是他們最好的時機。
聞思遠聽孔信堂說他并沒有參與這些事情,心中有些慶幸;但想起飄零這一系列的謀劃,又忍不住一陣後怕:“所以說,這些事情,都是飄零的計劃了?”
孔信堂點頭。
“是她告訴我,鄭家私下在和異族做着販賣鹽鐵的營生;也是她告訴我,李相帶着聖上的密旨,會南下到各州巡視。她說憑借這兩點,我們就可以完全将鄭家扳倒。後面她提議我們選在那一晚動手,又讓我安心去解毒,承諾她會為我解決這一切。”在不危及他母親、不危及思遠兄安全的前提下,“所以你口中方才提到的流言,還有孔鄭氏的異常,應該都在她的計劃之中。”
孔信堂相信飄零能幫他解決這一切;只是他沒想到,要為成事付出的代價,會是孔百萬,孔鄭氏,還有……孔家。
聞思遠補充道:“在開審的前一天,有人匿名秘密送了一封信到衙門來,裏面的內容就只有一個“鄭”字。當時我和師爺不解,現在看來,送信之人若是飄零,那一切便都能解釋得通了。畢竟孔鄭氏之前有找過她,飄零為了達到目的、将這一切都往孔鄭氏身上推,也是可以理解。”
但後面他話題一轉,接着問道:“可我不明白的是,信堂,在公堂之上,孔鄭氏為何會自己曝光這一切?要知道她将這些都說出來,不僅先前做的那些會全部前功盡棄,她和孔信成也必定身首異處!”
他不相信孔鄭氏會自掘墳墓、做出這麽蠢的事情來。
“在孔鄭氏被帶上公堂之前,飄零應該有去找過她。”孔信堂道。
聞思遠驚:“所以,這又是她做的手腳?”
“邵小神醫給了飄零一種能迷惑人心智、讓人失去思考、主動暴露出自己心中秘密的迷藥。她應該、就是将它用在了孔鄭氏的身上。”
等到孔信堂自己察覺出,他已經在潛意識裏隐去了“催眠”這件事情、不願讓別人知道之後,內心泛開的便只剩苦澀。
聞思遠慢慢捋完這些事情的全部經過。
首先是飄零被人算計、又被抓進了孔家別院;然後是她意外地給孔百萬下了化骨粉,又被信堂和他送出柳州;接着是一個多月後她重新回來,既找人給信堂解了毒、指點他們扳倒鄭家,又借着孔百萬即将死亡的機會搞垮了孔鄭氏和孔家……
他回憶着跟飄零為數不多的那幾次接觸,努力讓自己平複心境,對孔信堂說:“如果不是你告訴我這些,我還不太敢相信,這些事情都是兩個月前那個恹巴巴的小姑娘做出來的。”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小姑娘?”孔信堂不忍打擊他的眼力,“她與我同歲。”
與信堂同歲,那就……
“她已經二十了?”聞思遠睜大了眼睛。
真看不出來,他以為她最多就只有十六歲。
若生在普通人家,到了這個年紀的女子,早就會是幾個孩子的母親了。
所以,叫飄零“小姑娘”還真不合适。
“那你這傷是?”聞思遠想起前面他還有一個問題沒有回答。
“不是飄零動的手,但這應該也是她的主意。她想制造出我這幾天都是在逃亡的假象、為我的消失找一個借口;我同意了。所以這些傷只是看上去比較嚴重,但實際上并未傷及筋骨。”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