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乏味之餘

輕雅聽着,氣消了些,乖乖道:“其實我知道,官樂坊有規矩,不能亂來。但是這也太欺負人了吧,故意給錯的譜子,還故意弄這些下馬威。我真是不懂了,弄這些有什麽意思。”

羽姝嬛笑了笑,道:“我這麽說罷。如果你當了領導,你希望你下面的人是聽話呢,還是不聽話呢?”

“我不想當什麽領導,我只想安安靜靜學好琴。”輕雅呆呆道。

嗯,羽姝嬛無奈地暗嘆,還是不舉例子了。

“小雅,他是樂團團長,他想讓下面的人聽話,做些無傷大雅的事,也很正常。所以你呢,就乖乖聽話,咱能不理他的時候,就不理他。”羽姝嬛笑眯眯道,“能讓就讓,能躲就躲,別跟他像方才那樣正面嗆。”

“為什麽啊?”輕雅不懂,“明明是他錯了,我要這樣讓着他。”

羽姝嬛一笑,道:“你想。他惹了你,你就要惹回去。他必定不會甘心,所以又會再惹回來。咱們且不說這裏面誰對誰錯,但是小雅,你們這麽鬥來鬥去,耽誤的,是你的學琴時間。”

輕雅一怔。

“你也看到了。他就那點本事,連你指法錯了都聽不出來,為什麽?就是因為他天天怕別人不聽話,天天想壓着人家,天天動這些歪腦筋。”羽姝嬛笑吟吟道,“你呢,和他不一樣。他希望的是旁人聽話,而你希望的是安靜學琴。那你就稍微讓一點,把和他鬥氣的時間省下來,好好學琴。好不好?”

輕雅想了想,也對哦,跟他鬥氣肯定耗時間。有那功夫不如自己去學琴。

“那我要是躲了,他非要跟我鬥,怎麽辦?”

“那好辦。我通常都在這裏,你有事就過來找我。我若不在,你到這房間裏,他們也不敢貿然闖進來。要知道,擅闖我上領舞的房間,可是死罪。他們應該還沒有這麽不要命的。”

羽姝嬛不由自主微微一笑,這個孩子還當真讨喜,懂得認真學習的孩子最乖了。

輕雅乖乖點頭,想了想,忽然說道:“那如果,我學完了當天的份額,是不是就可以和他鬥氣了?”

呃……

羽姝嬛好笑地嘆了口氣,這孩子,還玩出其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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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他鬥多累啊,歇歇吧,就你那小身子骨,未必禁得住。”

羽姝嬛還是耐心勸說着。會有這麽好的耐心,全是因為師珏臨走之前交代,要照顧好兩個孩子。不然啊,她才沒那個性子關注這麽多雜事。

“可是,總是學習也怪無聊的,鬥一鬥也挺好玩的。”輕雅吃飽了紅豆糕,微笑道,“不過我一定不會耽誤每日學琴的,跟他鬥就當取樂了。”

羽姝嬛揚眉,這小子,還玩起來了。他能這麽在這裏玩,還不是因為師珏的名號。不然随便一個理由,廖梓昶都可以把他趕出去。

輕雅靜靜看着羽姝嬛,嗯,看不出來她在想什麽。

羽姝嬛一笑,道:“好嘛,你想玩就玩,不過別太過分。你也看到了,芊芊那丫頭,平時古靈精怪的,遇事還是小氣了些。你就這麽甩袖走了,她可還在裏面發呆呢。”

輕雅微微皺眉,道:“她知道她在做什麽,不需要我去幹涉。”

“哦?”羽姝嬛輕然一旋,站在輕雅身後,勾起他胸前的小鴛鴦,道,“你可知道,她給你這個,是什麽意思?”

“戴着好看呗。”輕雅随口應道,“我是看她戴着,我才戴着的。”

羽姝嬛一怔,訝然道:“難道不是因為喜歡她?”

“我喜歡她,和我戴着這個,沒有關系呀。”輕雅說着,把那東西拿下來,道,“大概是因為,我之前說過夏姨的繡活好看,所以她才給了我一個。”

“原來你真的不知道啊。”羽姝嬛輕嘆一聲,笑然道,“小雅,你戴的這個,叫鴛鴦,你知道鴛鴦麽?”

輕雅搖頭,道:“難不成有特殊含義麽。”

羽姝嬛笑着坐了回去,笑然說道:“罷了,你就戴着罷。不過,萬一有一天,你要離開芊芊的話,就把這個還給她。”

會這麽說,其實就是逗他。現在跟他說什麽叫愛情,他肯定不懂。幹脆,告訴他最後的結果,以免鬧誤會。

“好。”輕雅應聲,記下了,“那,我去找芊芊了。”

“去吧去吧。”羽姝嬛笑然。

輕雅出了門,微微皺眉。

這些大人,有事本來就不懂,還不解釋。擺出一副解釋了也不懂的樣子,怎麽能如此斷言?難道不解釋才會懂嘛?

簡直莫名其妙。

全都當他是笨蛋。

他不是笨蛋,他只是見得少,所以不懂!

越想越氣,輕雅直接就跑走了。

七月中旬往後,天氣越來越涼。天氣也變得多雨,而非炎熱的晴天。

八月将至,沒想到,在官樂坊的日子,竟然是如此之無聊。

輕雅木然坐在樂團正中心,手指機械地撥弦。

上午,分組練習。

下午,合奏練習。

一天一循環,從未間斷。

這就是官樂坊持續不變的日常。

所謂的什麽外出演出,一次都沒有過,而且是所有人都沒有。每天,所有人都在樂坊裏,枯燥無聊的練習。廖梓昶也是,不知道腦子怎麽就突然好使了,也不給輕雅找茬了,居然在認真的指揮着樂團合奏,一遍又一遍。

“停!太軟了。”廖梓昶用指揮棒敲着桌子,道,“第三頁第二列,再來一次。”

輕雅漠然跟着樂團機械地演奏。

是了,就是這樣。每當合奏有那麽一點點的錯,就開始各種停,各種指責,然後各種重新來過。說來也寸,總有那麽些個別人一直在出錯,導致廖梓昶不得不一遍遍講着同樣的問題。然後神奇的是,這幾個人還不是同時出錯,像是商量好的一般,每次都是恰好錯開時間,花式出錯。廖梓昶也是,不知道是不是吃錯藥了,居然耐心地每次都叫停,指出更改之處。

如此反複多次,無聊透頂。

輕雅的手指更加僵硬。

置身樂團中心,周圍是樂器超大聲的響動,輕雅感覺自己都要聾了,每天結束的時候,耳朵都嗡嗡的。有次,輕雅發現,用棉花擋住耳朵的那個洞,就可以減輕音量。但是這麽一來,廖梓昶的說明便聽不見了。然而不用棉花的話,周圍樂器的聲音很吵,廖梓昶說明的聲音也很吵,每天頭暈耳鳴的不行。于是,輕雅學會了很雞肋的技能,識別唇語。雖然不能百分百猜中說的什麽,但是大概看看也就差不多了,反正出錯的又不是他。

相和十三曲,輕雅倒着都能彈出來了。

當真倒着彈,一點都不好聽。

忙活一天,排練終于算是結束了。

“小雅。”

輕雅擡頭。

“靳大哥。”

靳容筠微微一笑,道:“可有空?”

輕雅點頭,道:“有的……”

“誰說他有空?他沒空!”夏泠芊沖了過來,一把拉住輕雅,向靳容筠道,“排練這麽累,笨蛋要休息了。有事?明天再說。”

靳容筠尴尬地行禮,道:“實在是抱歉,打擾了。”

說着,靳容筠就要走。輕雅連忙拉住他,轉頭看着夏泠芊。

“我沒事。”輕雅皺眉,扯了扯夏泠芊,道,“你別這樣,都不聽別人說話的。”

“我是為你好!你本來就體虛,太累了暈倒了,怎麽辦!”夏泠芊不悅,道,“而且有事不能早說啊,非要現在說。都累了一天了。”

“我沒那麽虛弱好麽。”輕雅皺眉,道,“你先回去,我聽聽他說什麽。”

“你!我不要管你了!”夏泠芊不高興地跑走了。

輕雅看着她跑走,沒有追,悠悠打了個哈欠。

“若是累了,還是休息罷,在下就先不打擾了。”靳容筠客氣道。

“沒事,”輕雅微笑,道,“靳大哥,你有話要說好幾天了吧,還是早些說了,不然我也老是惦記着。”

靳容筠一笑,道:“請這邊來。”

輕雅點頭,随着靳容筠來到人少的地方,官樂坊內的一處角落。靳容筠請輕雅坐在準備好的椅子處,自己也抱着琵琶落座。

“什麽事?”

“是這樣,在下寫了一首曲子,想請小雅幫忙聽聽。”靳容筠很客氣地說道。

“你寫的曲子,要我聽嗎?”輕雅一怔,道,“我聽了也不能怎麽樣啊。”

“不,在下相信你的樂感,一定能提出很好的意見來。”靳容筠道,“還記得考核時候的那三首曲子,都非常好聽。”

那三首曲子啊,說起來,自那次考核之後,就再也沒彈過了。

輕雅微笑,道:“你想讓我聽的話,那就聽吧。如果沒能提出什麽好意見,你也別怪我。”

“當然不會,你願意抽時間聽,就很好了。”靳容筠說着,拿出琵琶來演奏。

嗯……怎麽說呢,這是一首感覺不像是琵琶曲的琵琶曲。

一曲畢。

輕雅說道:“曲子旋律是挺舒服的。但是總覺得,如果不是琵琶彈,會更好聽些。”

靳容筠稍愣,道:“不是琵琶?”

“嗯,有一種感覺,好像這個不是琵琶曲。”輕雅說道,“我有這種感覺,對不對我也不知道。”

靳容筠有些明白,笑然道:“看來我還要再聽聽前人的創作,再自己創作了。”

“嗯,”輕雅微笑,道,“沒別的事的話,我先走了。”

“稍等,還有件事。”靳容筠正色道,“你是否還不知道,官樂坊正在征集中秋曲目的事?”

“啊?什麽征集中秋曲目?”輕雅不知。

“你果然不知道。”靳容筠輕嘆,道,“我也是從前輩那裏打探到的,聽說每年中秋和新年,官樂坊都會征集曲目表演,只要是官樂坊內的在職人員,無論是樂手還是小厮都可以投稿。最後能被選中的曲目,創作者還有高額賞金。”

“哦,有賞金啊。”輕雅道,“所以你剛剛那首原創曲是想投稿這個?”

“對。”靳容筠應道,稍稍失落,“若你都說不成,上面更不會通過了。”

“中秋……”輕雅思索着,“那是什麽東西?”

靳容筠一笑,簡單的介紹了下中秋團圓節,順便說了幾首中秋著名的詩詞,最後說道:“聽說往年,中秋演出用的,都是自創曲目,但那演奏壽命只有那一天。過後,根本無人演奏,也無人傳唱。聽衆也只是圖個新鮮,聽過了就過了。那樣的中秋曲目,在下實在是不敢恭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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