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休養而寂
廖梓昶如淋冷水,不寒而栗。
“說起來,方才走得太急,不小心撞翻了路旁的一個盒子。結果啊,裏面的紙張都掉出來啦。”羽姝嬛手上拿着一疊紙,在廖梓昶眼前一晃,道,“咱們的廖前——樂師,可知道這些是什麽嗎?”
廖梓昶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閉眼嘆了口氣。交出團長腰牌,轉頭就走。
“哎呀呀,居然都不接茬的。”羽姝嬛呵呵笑道,“來人啊,去抓住他。”
廖梓昶一驚,拔腿就跑。
靳容筠迅速反應,幾步抄到廖梓昶面前,伸手就攔。
廖梓昶慌忙一個揮手,立起一掌,向靳容筠拍過去。靳容筠旋身避開,用琵琶穩定重心,從斜後方一把抓住廖梓昶肩頭,往後一拉。廖梓昶頓時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樂胥小厮趕到,抓住廖梓昶。
靳容筠撤步,站到遠處。
“容筠還會武功,不錯嘛,身手挺俊俏。”
羽姝嬛笑盈盈走上前,低頭看着廖梓昶,道:“你這人怎麽這樣呢,都不聽人家說完話。這些呀,可是你拿樂坊裏的樂器出去賣的證據,數了數,竟然也有上萬兩白銀呢。不知道會是個什麽罪過呢,你說呢,廖前——樂師?”
廖梓昶認栽。
沒想到,他們已經把所有證據都拿到了,就是不說。
“既已如此,送官吧。”
師珏淡淡說道,頭也未擡。筆下生風,還在記着譜子。
廖梓昶被帶走,一片嘩然後,悄然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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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練室內,衆人小心翼翼,觀察着師珏和羽姝嬛的臉色。
古怪的事實在是太多,誰都不知道全部內幕,也就無法搭茬。
不過,團長沒有了,誰會當新的團長呢?
“大司樂,上領舞。”歌舞團長祿惜顏,緩步上前,恭敬行禮,道,“中陵樂坊新任團長,下官舉薦靳容筠。”
哎?
穆蜚起身說道:“但是,容筠是我琵琶組的……”
“是,他的确是琵琶組的。”祿惜顏道,“但細想來,樂坊之中,也不會有人比他更合适當團長的了。”
穆蜚一怔,呆呆坐下。
祿惜顏恭敬道:“靳容筠雖是新人,短短一旬,已然跑遍整個官樂坊。想必在場的對各組成員,都應該認識這位新來的琵琶樂手。靳容筠為人和善,不與人争,對樂律也有很好的忖度,技藝也還不錯。若是他成為樂坊團長,應當會引領諸位,認真對待樂律,認真對待樂坊。”
師珏聞言,微微一笑,道:“容筠,你以為如何?”
靳容筠稍退半步,行禮道:“若是大司樂命令,在下定當服從。”
“那,你可願意,重新拿起琴?”師珏淡笑道。
靳容筠恭敬,道:“世間樂器,諸多繁雜,皆我所好。琴與琵琶,或有不同,但會琴者,并非一定持琴。倘若在下有幸,接管樂坊團長一位。還請珏大師特許,讓在下與那位大師相同,會琴,但手持琵琶。”
衆人呆了呆,聽這對話,這倆人認識?
師珏微微一愣,笑了,道:“罷了,既然找你過來,也是了解你的為人。你給我留了面子,我自然答應你的要求。”
靳容筠恭敬道:“多謝大司樂。”
師珏微微一笑,道:“即日起,中陵樂坊團長一位,交由靳容筠打理。”
“多謝大司樂。”靳容筠恭敬跪拜,道,“下官定當竭盡全力,打理樂坊。請大司樂放心。”
衆人也起身齊齊行禮,道:“見過靳樂師。”
“不必多禮。”靳容筠和善回應道。
互相行禮完畢,師珏淡淡笑道:“今日,諸位辛苦了,可以休息了。”
“是。”
衆人應聲,各自散去。
“小雅怎麽樣了?”
靳容筠沒走,反而上前一步,擔憂地問道。
“他呀,沒事,就是緊張過度。一放松下來,人就垮了。”羽姝嬛笑盈盈道,“我已經讓他休息了,過幾天就好,沒事的。”
靳容筠猶豫道:“能稍微看一眼麽?會不會打擾到他?”
“你這麽擔心的話,看一眼也可以。”羽姝嬛笑眯眯道,“上樓右轉第三間,你去了就能看到。我沒關門,而且芊芊在裏面。”
“多謝。”靳容筠轉身要走。
“且慢,稍微提醒你一句。”羽姝嬛一副惡作劇地表情,道,“芊芊的狀态,可能比小雅還不好,如果被罵的話,別說我沒提醒你。”
“知道了,多謝。”靳容筠行禮,離開。
羽姝嬛有趣地看着靳容筠離開,笑吟吟道:“真是個好孩子,只可惜入門太晚,難成大器。”
師珏淡笑,待周圍人都走幹淨,才淡淡問道:“說吧,小雅到底怎麽了?”
“他呀,勞累過度,咯血了。”羽姝嬛笑吟吟道,“好奇怪呢,早上到我那裏拿歌辭的時候,小臉還紅撲撲的,一看就是睡得好吃得飽。就短短這麽一首曲子,竟然能累到咯血昏厥。不管是什麽原因,看樣子都不會很快清醒,恐怕要暈上個一兩天了。”
曲子?
師珏皺眉,道:“難不成,那個琴要發動神跡,其實是依賴小雅的體力才能施展?”
“我猜測,差不多就是這樣的。”羽姝嬛淡笑蹙眉,道,“這樣的話,他上次暈倒也可以理解了。那時候控制的人少,所以只是稍微不适,緩緩也就過來了。這次控制的是百餘人,會力竭道吐血,也很正常。唉,那神跡雖然有趣,但是這般害人性命,可是不好。回頭你可得說說他,能少用就少用。”
“這個自然。”師珏輕嘆。
一片白霧。
白霧一片。
輕雅呆呆看着這似乎有點眼熟,但是着實想不起來什麽時候看過的場景。
好像自己暈倒了……
還吐了血……
哎呀!似乎還弄髒了輕音!
輕音呢?要趕快擦幹淨。不能弄那麽髒,輕音會生氣的。
輕雅在原地團團轉,分不清方向,也分不清自己到底往前走了沒有。周圍總是一樣的白霧,似乎離自己很遠,又似乎離自己很近……大約不是霧有問題,而是自己有問題。
白霧中,出現一個灰袍黑發的人。
輕雅呆呆看過去,天真地在想,如果這個人轉過來,會不會那面看上去也是這樣的……
鬼啊!
輕雅下意識低頭看他的影子,沒有……沒有影子……
一陣寒意。
等下,自己……自己也沒有影子?!
輕雅趕快打了一下自己,不疼!
呃……
是夢。
好吧,不得不承認,夢怎樣都是合理的。
輕雅松了口氣,呆呆地繼續看向那個人的背影……就當是背影吧,如果是正面就……
“你是誰?”
輕雅試探地問。
沒有得到回應。
輕雅走近那人,輕輕拍那人後背。手指在觸及那人衣服的剎那,輕雅感覺到自己的力道被那個人吸了過去。輕雅大驚後退,驚疑不定地盯着那人。那人并沒有惡意,只是站在那裏。輕雅還是不敢上前,就那麽害怕地盯着那人。
眨眨眼。
嗯?
輕雅再眨眨眼,眼前是天花板。
嗯……什麽來着?
輕雅緩緩坐起,感覺自己的頭疼得不行,只好重新躺下。偏頭,趴在床邊的,是夏泠芊。她大約是睡着了,一動不動的。輕雅呆呆看了看,伸手悄悄摸她的頭。
“唔……”
夏泠芊動了動,茫然擡頭,看到輕雅,目光一亮。
“笨蛋可算醒了!怎麽跟豬似的,一睡就睡了三天!大家都急死了,你這個笨蛋!”
夏泠芊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眼淚還是忍不住落下。瞧他,一副笨蛋模樣,好像什麽都不知道似的,看着就來氣。還好。還好醒過來了,差點就急死了。
“別哭。”輕雅只能輕聲說着,“我沒事。”
“最好沒事!不然我饒不了你!”夏泠芊小別扭地說道,“對了,我去告訴嬛姨,你別亂動。”說着,就跑掉了。
輕雅呆了呆,以前的夏泠芊有這麽憔悴麽?她看上去比以前又瘦弱了許多。
不多時,羽姝嬛來了,給輕雅檢查狀況。
“小雅,還有哪裏不舒服麽?”羽姝嬛笑眯眯問道。
“頭暈。”輕雅呆呆應道。
“你睡了三天,能不暈麽。”羽姝嬛笑了,道,“能動了就起來走走,活動活動就好了。”
輕雅呆呆點頭,爬不起來,一起來就暈,只能再躺下。
“芊芊呢?”輕雅呆然問道。
“守了你三天,也是累了。我讓她休息了。”羽姝嬛好笑道,“那也是個傻孩子,看到你暈倒,就急哭了。”
輕雅點點頭道:“我的琴呢?”
“放在那邊了。”羽姝嬛一指。
輕雅看過去,輕音好好的被放在桌子上。嗯,似乎沒有染血,也沒有弄髒,是夏泠芊好心幫他擦過了麽?她拿什麽擦的啊,有沒有弄疼輕音?真是的,放着他來就好了嘛。
看着輕雅盯着琴的目光,羽姝嬛笑然道:“小雅,那琴有古怪,你最好少碰它。”
輕雅呆呆應道:“我知道他古怪啊,可是它又沒有害我……”
“你都暈倒了,還叫沒有害你?”羽姝嬛輕嘆道,“你暈倒這幾日,珏大師向詢問琴的狀況,它一直都沒有回音。我們猜測,可能就是這個琴吸食了你的體力,導致你昏倒。”
吸食體力?
輕雅頓時想到夢裏那個老者。不,那是不是吸食體力,而是因為自己碰觸,所以體力就流過去了。那老者沒有任何動作,他只是默默地站在那裏。
輕音……麽?
“這只是意外,平時不都沒事的。”輕雅不悅道,“也就這次暈倒……”
“小雅,你用這琴發動神跡的時候,就會暈倒。”羽姝嬛幹脆直接指出,道,“你自己想想,是不是這麽回事。”
“那也是我要發動,和琴沒關系,不是它的錯。”輕雅努力爬起來,抱過琴,心裏方才放松了下來,“你看,我這樣不是沒事。”
羽姝嬛笑眯眯地頓了一會兒,道:“好吧,我該說的都說了,聽不聽随你。你休息吧。”說完,施施然離去。
輕雅微微皺眉。
她不知道輕音的妙處,就知道胡說八道。才不要聽她的,輕音就是自己的輕音。
輕雅想走出去溜達,無奈頭痛難忍,只得繼續在房間中發呆休息。
實在是沒想到,這麽一休息,就休息了十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