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病危

“郭楊,随朕回宮。其他人等與淑妃車駕随後回京。齊芮白和程中槐留下,秋獵之禮繼續。”夏文軒帶着錦桓用最快的速度回到營地,一連串地旨意下達,所有人被從夢中驚醒,迅速忙碌起來。

“敢問皇上,秋獵祭禮的主祭人為誰?”程中槐上前一步拱手說道。秋獵的主祭人按規矩應是皇上,若皇上無法出席,則由儲君代祭。現在儲君尚未冊立,所以程中槐有此一問。

夏文軒停下,掃了一眼周圍衆人,目光定在錦禮身上:“錦禮聽旨。”

“兒臣接旨。”錦禮跪下。

“你持儲君之禮,代朕祭天。”夏文軒說。

“錦禮接旨,定不負父皇所望。”錦禮道。

夏文軒點點頭:“一切事宜有勞丞相和程大人了。”

“臣領旨。”齊芮白和程中槐同時說道。

夏文軒回頭叫郭楊:“啓程。”

錦桓騎着紅棗跟在夏文軒身後,李元不會騎馬被夏文軒留下跟淑妃的車駕回去,郭楊也上馬跟随夏文軒疾馳而去,身後跟着數十騎大內高手。

壽安宮中燈火通明,四位太醫院中最德高望重的太醫全都在裏面忙碌着,宮裏的侍女太監更是謹小慎微,進進出出步子極快,卻沒有一點聲響。

“皇上駕到——”夏文軒風塵仆仆地趕到太後寝殿,皇後和貴妃都在,連忙出來迎接。

“都不用拘禮了,”夏文軒邊走邊說,“太後怎麽樣了?不是只說是風寒麽?怎麽突然病危了!”

“回皇上,太醫說太後年事漸高,又有年輕時留下的病根,如今天氣轉涼又邪氣入體,幾番折騰下來便撐不住了。”皇後跟在夏文軒身後禀報道。

“太醫院都是吃白飯的嗎!”夏文軒震怒,身前身後的宮人跪了一地。

連皇後也噤了聲,只有貴妃走上前來,輕聲安撫道:“皇上息怒,先去看看太後吧,太後娘娘見了您一定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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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文軒感覺到廣袖之下,貴妃的手握上他的,那雙手溫柔纖細,然而此刻卻給了他無窮的力量。

夏文軒不再說話,點點頭,獨自往室內走去。

錦桓也想跟上去,被貴妃拉住:“錦桓,跟嫔妾到這邊來好嗎?讓皇上好好跟太後娘娘說話。”

錦桓戀戀不舍地看着夏文軒離開的方向,直到他走進內室,身影被徐徐關上的門擋住,才跟着貴妃去了旁邊的梢子間。

太醫剛剛給太後診過脈,現在正在外面讨論醫治的辦法,溫暖的寝室內只有躺在床上的太後,和偶爾進出的嬷嬷。

“王嬷嬷,帶她們都到外面候着,朕陪陪太後。”夏文軒道。

王嬷嬷面帶憂色,點點頭應了,帶頭退出寝殿。

等所有人魚貫而出,夏文軒才親自搬了張椅子,坐在太後身邊,俯身在太後耳邊道:“母後,朕來了。”

太後緩緩睜開眼睛,等看清坐在旁邊的夏文軒,蒼老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因為生病的緣故,太後臉上不施脂粉,顯得更加蒼白無力,也一夜間老了好幾歲。

“你來了。”太後輕聲說道,猶如煙雲缥缈間的一聲嘆息。

“是的,母後。您感覺好點了嗎?”夏文軒在被子下握住了太後的手,這雙手不知不覺間已經形容枯槁,冰涼地似是失去了生氣。

“別聽他們瞎說,”太後的語速很慢,說幾個字就要停下來休息一會兒,“哀家的身體哀家知道,不會這麽早…就走的。”

“母後,朕一定讓太醫用最好的藥,一定讓您好起來。”夏文軒握緊太後的手,努力溫暖着她。

“傻孩子,怎麽還跟小時候一樣。”太後半睜着眼看着夏文軒,慈愛地笑了,“小時候…你很頑皮,有一次…跌進了池塘,天寒地凍的,娘抱着你…你燒了三天三夜。娘那時位份低…不得寵,咳咳,也不敢跟…你父皇說實情。後來有一次,德妃娘娘罰娘…娘大病一場,你也是這麽說的…咳咳,等你長大了,要叫最好的太醫…給娘用最好的藥。”

随着太後緩慢地訴說,夏文軒仿佛也被帶回了那些歲月,那些被人踐踏,無力反抗的歲月。在他即位前,太後是先皇的昭容,更久之前,他尚且年幼時,太後只是一個位份低微的貴人。他們母子倆住在德妃的長樂宮裏,有一方小小的院子,每天仰人鼻息地活着。

作為貴人,沒有主位的首肯是不能随意離開長樂宮的。

夏文軒三歲的時候想出去玩,太後拗不過他,只好讓身邊的宮女帶着他去太液池邊轉轉。誰想德妃的六皇子也在那兒,不知道兩人發生了什麽,只比夏文軒小半歲的六皇子居然把他推進了池中。

六皇子夏文瑾是德妃所出,當年德妃寵冠六宮,六皇子也是皇上的心頭肉,自然沒人相信是六皇子把他推下去的。最後,只以五皇子年幼頑皮,不慎失足結案。

也是那個時候,夏文軒醒來發現沒有人會相信他們、也沒有人會幫他們,娘親日日垂淚,卻也束手無策。從此他知道,在這宮廷中要生存下去,唯有走上那至尊之位。

“母後,不要多說了,好好休息。”夏文軒為她揶了揶被角,勸道。

“母後沒事,”太後說了會兒話,似乎精神好些了,“在宮裏悶久了,只想跟你絮叨絮叨。”

“恩,母後說,兒子聽着。”夏文軒揶好被角,重新坐下。

“你十三歲去邊關,十九歲回來,六年時間建立了赫赫軍功。”太後又回憶道,“母後時常會想,你這麽小,邊關環境那麽嚴酷,那些将軍啊什麽的…一個比一個傲氣,你是怎麽一點一點做到的,你吃了多少苦……才僅僅用了六年,建立了人家一輩子的功勳……”太後說道這裏一度哽咽地說不出話來,夏文軒剛想勸她歇一歇,她又接着說道,“你回來的時候哀家高興極了。那時你父皇剛剛晉了哀家為昭容,成了一宮主位,有了自己的宮室。那天你回來,已經長得比哀家還高,豐神俊朗,氣宇軒昂,哀家差點認不出你。後來你告訴哀家,你也要争那至尊之位,哀家本是不願意的,但既然你想,哀家定會支持到底。大概也是從那時起,”太後說到這裏頓了頓,又說,“哀家再也沒見到你笑過。即使是與衛氏的新婚之夜,你也是眉頭深鎖、思慮重重的樣子。別人也許看不出來,但哀家是你的娘親啊…哀家一眼就看出來了……那些年,你過得并不開心……”

“母後,”夏文軒打斷她,“陳年往事就不要細究了,兒子現在貴為天子,四海升平,百姓安居,沒什麽不如意不開心的了。”

“這些年…哀家一直希望你選秀,就是想有一個…知你心的,能陪伴你左右。”太後接着說,“你看你,當了皇帝…卻像苦行僧一樣,節衣縮食得供着國庫,後宮也不進,歌舞也不看,天天吃飯也議事,睡覺也議事,還有個小拖油瓶要照顧,你這是何苦呢?”

夏文軒知道這一直是太後最挂心的事情,卻一個字都不想多說,不少人都說皇帝像個苦行僧,不近女色也不嗜金銀,連壓迫百姓都不曾,見天就知道折磨自己,把一杆子大臣也折磨得都成了光棍。

當然這句話不确切,除了丞相齊芮白三十而立了還未娶親,其它都有家室。至于齊芮白,夏文軒覺得大概沒有女子受得了他。

“母後不必多說了,朕不想納新人,現在這樣挺好的。朕也不覺得處理朝政繁瑣,這是朕應該做的。”

“皇上,哀家是你的生母,有些話也不想隔着一層說。”太後大概是想了很久,終于說出了口,“錦禮的性子仁善有餘,卻總缺乏了一股男兒的剛氣,凡是思慮過多,不敢決斷。再者,皇後身後的衛家手握兵權,若你…走得早,主少而母壯,于社稷終歸不好。哀家知道,你對于立錦禮為儲始終…心…心存疑慮,所以…即使他已經十三歲了,你也未下诏書。可是皇上…錦禮是你的獨子,你的兄弟們都走得早…若從宗室中過繼…也不見得能…比錦禮更好……難道,你真的存了……立錦桓的心?”

“母後想到哪裏去了,”夏文軒失笑,“錦桓非皇室血脈,朕怎麽會立他呢?”

“錦桓頑劣,哀家一直看不慣他。可平心而論,他聰明好學,能文能武,的确是個好苗子。他與惜蘭交好,若來日将惜蘭嫁與他,也算承了皇室血脈。”太後說道。

“母後,”夏文軒突然冷了聲音,“朕不會這樣做。”

太後笑了笑,“既然這樣,皇上是想過繼嗎?……若當年二皇子的長子還在,倒是不錯的人選……可惜……”

“母後,二皇兄已逝,這些話就不要說了。”夏文軒語氣嚴厲。

“好好,不說……咳咳……不說了,讓太醫們進來吧,哀家覺得好些了。”

太後想起身,被夏文軒按住:“母後別動,朕去叫他們。”

太醫進來又查看了一番,向夏文軒禀告:“啓禀皇上,太後已經轉危為安,只是天氣漸漸轉涼,需好生将養着,少些思慮,等熬過這個冬天便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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