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争議

太後仍看着他,還想說些什麽的樣子,夏文軒把目光移開,說:“既然母後無事了,那便好好将養,朕明日再來。”

太後靠在床上,擡起枯槁的手,而夏文軒已經轉身離去。

“皇伯伯…”夏文軒剛踏出內室的門,錦桓立刻迎了上去,他伸出雙手抓住夏文軒的右手,一如幼時一般,一雙烏黑的眼睛略帶擔憂的盯着他。

“朕沒事。”夏文軒溫柔地摸摸錦桓的頭發,回握住他的手。皇後不時看一看室內,輕咬住紅唇,瞧一眼夏文軒又把目光垂至地上。

“皇後若是擔心母後就進去看看,朕乏了,先走了。”夏文軒冷冷地說道,語罷,牽着錦桓走了。

“恭送皇上。”皇後和貴妃颔首行禮。

“皇後娘娘、貴妃娘娘。”夏文軒走後,王嬷嬷關上內室的門走出來,“太後她老人家乏了,請兩位娘娘先回去,有什麽事明日再說。”王嬷嬷說這話時眼神若有似無地掃過皇後,又很快收斂起來,靜待兩人離開。

“是,臣妾告退。”倆人向緊閉的門行一禮,各自離去。

貴妃回到鐘粹宮時惜蘭已經回來,她正坐在貴妃的寝宮裏等着她。昏暗的室內只有一盞燭光搖曳,映出惜蘭秀美的側影。

“這麽快就回來了?”貴妃走過去,坐在惜蘭身邊,“折騰了一宿餓不餓?母妃讓人去給你熱點東西吃。”

“不用了,”惜蘭按住她的手,“母妃,皇祖母還好嗎?父皇一聽到消息就趕回來了,我随着淑妃娘娘的車駕也緊跟着回到京城,只有錦禮還留在那兒。”

“錦禮還留着?”貴妃又問了一遍。

“嗯,父皇下旨要丞相和程大人輔佐錦禮完成秋獵之禮,錦禮代替父皇以儲君之禮完成主祭。”惜蘭娓娓道來,貴妃聽完皺起了眉頭。

“如此…母妃明白了。”她說,“你早些睡吧,明日随母妃一起去看你皇祖母。”

惜蘭點點頭,伸手抱了抱貴妃,“母妃也早些休息。”貴妃看着女兒,笑着點了點頭。

惜蘭去睡了。貴妃在燭光下又坐了一小會兒,桌上的茶已經涼了,她端起來嘗了一口又放下,最終嘆了口氣,也熄了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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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伯伯,你不高興嗎?”夏文軒已經躺下,錦桓半趴在他肩頭,小手摸摸夏文軒的臉和胡渣,又縮回去放好。

“沒有,快睡吧。”夏文軒拍拍他的手,讓他躺下。

錦桓卻執拗的維持着原來的樣子,在黑暗中炯炯有神地看着夏文軒:“皇伯伯,你不高興了。”他這一次說得異常确定。

夏文軒勾住錦桓的腰,把他摟進懷裏躺好:“別再問了,朕現在不想說,睡覺吧。”

錦桓的側臉緊緊貼着夏文軒的肩頭,稍稍往上一擡眼就是夏文軒棱角分明的下巴曲線,他聽着夏文軒有些粗重而有節奏的呼吸,眼皮越來越重,不一會兒便睡着了。

他做了一個夢,夢裏光怪離陸。他聽見孩子的哭聲,有個看不清面目的女人穿着錦衣俯身要抱他。

他又聽見腳步聲,在夢裏好像他變得很小很小,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但他哭得撕心裂肺。錦桓覺得自己一輩子都沒哭得這麽傷心過,他努力要停下來,但是喉頭發緊,鼻尖泛酸,眼淚不停地往下流着,上氣不接下氣。

後來忘了又夢到什麽,他好像看到夏文軒了,他跑過去,被夏文軒接住。

“嗯…唔…”錦桓聽見有人在叫自己,可是身上好熱,他不由自主地想告訴那個人。

“錦桓?”現在還沒到該起床的時間,外面一點光都沒有,顯然天還未亮。夏文軒睡眠淺,感覺到身旁的錦桓不安分地翻着身,便立刻醒了。

“唔…嗯…”錦桓又翻了個身,意義不明地哼哼着抱緊了身下的被子,身體小幅度的擺動着。

夏文軒一瞬間意識到了什麽,可他睡在床的裏側,一時間無法下床。只見錦桓長長得□□了一聲,滿足得呼出一口濁氣,睜開了眼睛。

錦桓睜開眼時還恍若覺得在夢中,他迷蒙地看了會兒衣衫半敞着的夏文軒,習慣性地想往他的方向蹭過去。

淡淡的麝香味萦繞在鼻尖,“不要過來!”夏文軒脫口而出。

錦桓停下了動作,疑惑地歪着頭,同時感到身下有些粘膩,他低頭一看。

李元夜裏當值,他守在廊下睡覺被夏文軒的聲音一驚,吓得在地上滾了一圈慌忙問道:“皇上,怎麽了?”

屋內一陣悉悉簌簌的聲音,他隐隐聽到二皇子的哭聲,然後皇上的聲音又傳出來:“別進來,退出去!”

李元忙不疊地拿着被子鋪蓋退得遠遠的候着。

屋內,夏文軒尴尬地看着悶頭直哭的錦桓,他剛剛一低頭看見自己身下一片濡濕後就抱着被子直哭,怎麽勸都沒用。

夏文軒也不知道該怎麽跟錦桓解釋這不是尿床,這說明你長大了。然而他更好奇的是,錦桓夢見的是誰呢?他剛才在睡夢中的表情那麽愉悅。

“皇上,該早朝了。”李元眼看着時辰将至,冒着被皇上擰掉腦袋的風險小聲在門外提醒道。

“滾!”夏文軒一聲爆喝,他此刻心裏正是一團亂麻,錦桓終于哭累了,抱着被子抽泣,可就是不願意擡起頭來理會他一聲。

“錦桓…”夏文軒側身靠在床的裏側,他擡起手來小心翼翼地伸過去,錦桓似乎是感應到了,身子一顫,往後縮去,幾乎要掉到床下。

夏文軒縮回了手,垂眸道:“不要怕,朕也經歷過,小時候…這是男孩子都會經歷的。”

“是嗎?”錦桓的聲音仍帶着哭腔,他小心翼翼地露出一點點,不敢看夏文軒的臉,目光落到了他身上的某一點。

“朕讓李元找個嬷嬷來教你。”夏文軒說,“乖乖換身衣服去偏殿睡,這裏讓他們都換了。”

錦桓還是埋在被褥裏沒有動,夏文軒無奈,小時候也沒見他這麽害羞過啊?

“朕去上朝了。”說着,他越過錦桓的身體準備下床,臨走之際被錦桓拉住。

“皇伯伯…”錦桓終于坐起了身子,拉着他欲言又止。

“朕會早些回來的。”夏文軒摸摸他的腦袋,自去外間換衣服了。

清涼殿裏一早就鬧了這麽一出,而太後的壽安宮也沒閑着,皇後一早就來請安,連早膳都還未用。

“皇後娘娘金安。”王嬷嬷看見皇後的時候卻毫不驚訝,她緩緩行了一禮,沉聲道,“太後知道您要來,已經在裏面等着了。”

皇後只帶了一個貼身侍女,聽了點點頭道:“多謝王嬷嬷。”說罷,她舉步走近內室。

裏面很暖和,為了不讓太後再受風寒,地龍已經燒上了,進了門便溫暖如春。

太後靠在床頭,臉色還是蒼白着,但已經比昨天好了不少。

“兒臣給母後請安,母後金安。”皇後規規矩矩地向太後請安。

“你對哀家的病倒是上心,這麽早就來了。”太後沒有看她,也未讓她起身,話語間聽不出喜怒。

“兒臣時刻憂心母後的身體,夜不能寐,便想早點來看看。”皇後說道。

太後閉了閉眼,面露疲色:“恐怕憂心哀家是假,憂心皇上昨日跟哀家說了什麽才是真吧。”

皇後嗫嚅着沒敢接話,還半蹲着等太後讓她起身,堅持了這會兒腿腳已經在打顫了。

“起來吧。”太後用餘光瞟了她一眼,說道,“哀家的身體怎樣你最清楚,做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給誰看,哀家還沒死呢。”

“母後福澤深厚,定能福壽綿長。”皇後謹慎地說道,斂首看着地面。

太後輕哼一聲,沉默良久,皇後也陪着她靜默地站着,直到窗外有鳥叫聲響起,她才又開口:“昨兒個哀家問過皇上了,皇上沒有立錦桓的心,也沒想過過繼,你不用擔心這些個亂七八糟的。”

皇後一瞬間喜上眉梢,礙于周圍的環境努力壓抑下去,但聲音還是不自覺上揚了幾分:“多謝母後,錦禮一定不會忘記母後的大恩。”

“恐怕錦禮并無所謂他父皇是怎麽想的,就你一天到晚得擔心。有這個時間不如好好教導錦禮,別一天到晚跟錦桓還有惜蘭厮混在一處,有時間就讀讀書、練練武,跟吳崇禧多讨教讨教也是好的。”太後說道。

“是,臣妾謹遵母後懿旨。”皇後乖順地答道。

太後又說:“皇上當年封親王之前就已經戰功赫赫勇冠六軍,方才能從先帝的多位皇子中脫穎而出。錦禮自小長在宮廷,連京城長什麽樣子都沒看全過,你讓他将來拿什麽承襲大保?”

皇後:“母後教訓的是,臣妾定當提醒錦禮,多多争取歷練機會。”

“知道了就好,哀家累了,你走吧。”太後重新躺下,面朝裏側,不再跟皇後說話。

皇後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自行禮告退,出了壽安宮。

“皇上雖正直壯年,然儲君乃國之根本,皇上應早做決斷。”

夏文軒坐在金銮殿上心神不寧,平日裏聽慣了的争吵今日格外刺耳,思緒不時就飄回了清涼殿。今天早上的情景越是回想越令他浮想聯翩。

“有什麽好決斷的,大皇子乃皇上唯一的親生皇子,又是嫡長子,不立他難道立你嗎?”

“夠了!”夏文軒沉聲喝道,“朕的家事可是你們該随意議論的。”

夏文軒登基以來對內以文治天下,虛心納谏,減免賦稅,與民休息。乃至大夏社會穩定,從廟堂至鄉野都言論開放,風氣之自由乃夏朝歷代之首,頗有些古時的百家争鳴之相。

然而,“朕虛心納谏是希望能博采衆長,治理好大夏的江山,不是聽你們幹涉朕的家事!”夏文軒最忌諱的就是聽到關于儲君之争論。

然而仍有老臣梗着脖子出列:“立儲之事乃是國本,臣等為陛下分憂是職責所在,理應過問。”

“退朝!”當錦桓□□着磨蹭被子的樣子又晃進他的腦海時,夏文軒再也忍不住內心的躁動,留下這句話便拂袖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錦桓:夢遺了好羞羞,求抱抱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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