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城破
“報——”傳令兵身着盔甲,從馬上跳下來直奔朝會大殿。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焦于此,看着他跪于階下,朗聲道:“啓禀皇上,洛安八百裏急報!衛鋒将軍重傷昏迷,梁軍已破洛安城!”
夏文軒身形一晃,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
“皇上。”齊芮白果斷出列,“如今當務之急是洛安的情況,洛安乃涼州的門戶,一旦梁軍完全掌控涼州,即可直逼京城,如此京城危矣。”
“皇上,臣請戰。”元隆單膝下跪,拱手說道,“臣定将那些梁人趕到河那邊去,還邊關百姓安寧。”
夏文軒深深吸了口氣,幸好他身體底子好,尚且還算清醒:“傳朕旨意,着元隆為主将,孟飛為副将,領兵三萬速去涼州,涼州六萬軍隊即刻起全部歸于元将軍麾下。”
“謝皇上隆恩,臣定不負皇上重托。”元隆和孟飛同時叩謝隆恩,當即離去。
情況緊急,沒有送行,也沒有儀式,元隆和孟飛拿着李元送來的兵符和聖旨立刻點兵出征。
“父皇,兒臣請旨與元将軍同往。”夏文軒在下朝路上被錦禮攔下,他的長子單膝跪地,拱手相求。
夏文軒停住腳步,衛鋒受傷,皇後作為胞妹定會得到消息,想必今天朝堂上所發生的事錦禮也已經知道。
“你跟朕到書房裏來。”夏文軒說。
錦禮起身默默地跟着夏文軒來到書房。
“今日朝堂上發生的你都知道了?”夏文軒坐下,喝了口茶,總算緩解了剛才緊張的情緒。
“是,兒臣知道了。”錦禮答道。
“你怎麽看?”夏文軒問。
“父皇十三歲出征,十九歲驅梁人于江北,奪回涼州地區,從而奠定了我們與梁皇室分江而治的現狀。錦桓曾與兒臣說過,父皇最大的心願便是收複梁國,兒臣亦然。”錦禮的心跳得極快,他知道自己今天所說的這些話,光光揣測聖心這一條就夠斷了他的去路,可是他在賭,賭他猜對了,也賭父皇的心。“兒臣知道立儲之事一直是很多人心中最關心的,身為父皇的嫡長子,兒臣也曾思考過為何父皇遲遲不立兒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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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思考出來的結果呢?”夏文軒反問,他低頭喝茶,看不出喜怒。
錦禮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因為兒臣還太嫩了,支撐不了大夏的江山。”
“還有呢?”夏文軒又問。
錦禮一愣,他沒有想過還有其它的原因。
夏文軒放下正在喝的茶,站起身拍拍錦禮的肩膀,“你年齡尚小,嫩些是正常的,父皇也曾有懵懂無知的時候。父皇不立你…不是因為你嫩,而是因為你沒有那股勁。”
“那股勁?”錦禮擡頭看向近在咫尺的夏文軒,他上一次離父皇這麽近還是錦桓入宮之前。當時他的頭頂只到父皇的腰,而現在只要稍稍擡頭就能看見父皇的側臉,還有他盤在發髻裏的白發。父皇明明還未及而立……
“為君者,克己複禮,以仁治天下。可是這樣還不夠,要有一股勁氣,天不怕地不怕,天皇老子來了也要跟你幹!”夏文軒說,“因為,天子是保護國家的最後一道屏障,天子倒了,國家也亡了。”
“父皇……”錦禮的眼淚一瞬間就下來了,他從不是愛哭的人,可是夏文軒的那句話卻讓他心中一痛。
“去吧。”夏文軒又拍拍錦禮的肩膀,“去看看養育你的土地,用你的熱血和智慧保衛你的人民。”
“是,父皇。”錦禮流着淚,跪下對着夏文軒的背影磕了三個頭,然後轉身離開。
“皇伯伯。”錦桓從書架後面跑出來,一把抱住了夏文軒,“皇伯伯不要難過,錦桓還在,錦桓一直陪着你。”
夏文軒緊緊摟住身前稚嫩的身體,咬着牙吞下了所有澎湃的情緒,接下來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就如他說的,天子是國家的最後一道屏障,他不能倒!
皇後追上錦禮時他正要出宮。
錦禮從未見過母後如此失态的樣子,他心中一動忙過去扶住她:“母後怎麽來了?”
“母後不來,難道等着你的屍身回來嗎?”皇後激動的大叫,完全不顧自己的儀态。
錦禮:“母後,這是錦禮必須做的。”
皇後激動含淚:“你知不知道戰場上有多危險?你父皇幾次差點命喪邊關你不知道麽!”
錦禮勇敢地直視着她說:“錦禮知道,正因為錦禮知道,錦禮才一定要去。父皇能做到的,兒臣也一定要做到。”
皇後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這是她唯一的孩子啊,更是她唯一的希望,如何舍得讓他去到刀劍無眼的戰場。
“母後不是希望兒臣能繼承父皇衣缽嗎?”錦禮一點一點将皇後捏住他肩膀的手拿下,“兒臣一定不讓母後失望。”
皇後看着錦禮說完這句話,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直到那一人一馬消失不見,宮門下只有她無助的哭聲回蕩,把她的愛帶去保護她心愛的孩子。
“錦桓,”夏文軒輕柔地撫摸着錦桓的頭,“不是叫皇伯伯不要難過嗎?你怎麽倒是哭上了。”
“因為…因為皇伯伯不能哭,錦桓替皇伯伯哭…嗚嗚……”錦桓一邊用袖子抹着眼淚,一邊說。
夏文軒失笑,這個孩子不知何時開始練就了一雙能看穿他心思的眼睛,每次他憤怒或難過,這個孩子都比他本人更快知道。
“別哭了,錦桓。”夏文軒抱抱他,拍着他的背輕聲哄道。
朝中上下陷入了一種恐慌的氛圍,元隆帶兵抵達涼州,也陷入苦戰,而重傷的衛鋒不日就将抵京。
“皇上,近日反對您的聲音日益加大了。”這天,齊芮白在清涼殿中用午膳,吃飯時似笑非笑地突然對夏文軒這麽說道。
“那丞相以為該如何?”夏文軒吃了口菜,反問道。
“臣覺得當日追随您進京做丞相真是一個成功又失敗的決定。”齊芮白搖頭嘆息。
夏文軒看都沒有看他,夾了一個雞腿到錦桓碗裏,随口問道:“何謂成功,又何謂失敗?”
“皇上可知道當日臣不願出仕是為何?”齊芮白自己動手盛了一碗湯,端到面前聞了聞。
“因為朕宮裏的湯不夠香?”夏文軒白了他一眼,“齊愛卿屬狗的嗎?”
齊芮白:“不不不,臣是屬猴的,皇上猜錯了。”
夏文軒:“……”
齊芮白:“臣當日不願出仕,是因為夏國迂腐,沒前途啊。”
夏文軒沒回答他,齊芮白的性子他太了解了,絕對還有下文。
果然,齊芮白喝了口湯又說道:“臣之所以說成功,是因為臣果然沒有看錯,皇上是一位富有遠見更富有胸襟的曠世明君。”
夏文軒:“說重點。”
“皇上,程中槐那班人還抓着星象的事情不放臣快煩死了。”齊芮白哭喪着臉道,“求皇上快給個說法吧。”
“什麽星象的事?”錦桓好奇道,今天上課的時候吳太傅才說那是異端,公道自在人心呢。
齊芮白:“不就是……”
夏文軒:“閉嘴。”
齊芮白立刻噤聲。
夏文軒又說:“丞相既然覺得他們煩,可有什麽好辦法?”
“皇上,臣倒是有一個,嘿嘿。”齊芮白賊笑着湊近夏文軒,夏文軒往旁邊一躲,齊芮白撞到了柱子,錦桓看了咯咯直笑。
夏文軒再度嚴肅地說道:“說重點。”
“是。”齊芮白揉揉紅腫的額角,乖乖坐直:“自古明君需要賢臣輔佐,如今朝中大臣多是世家推舉上來的,少有出自寒門。即使有,也多半被世家出的官員所排擠。”
“嗯,繼續說。”夏文軒點了點頭,繼續吃他的飯。
齊芮白接着道:“而世家出生的官員雖從小讀書無數,但多數不接觸平民百姓,不知道當下百姓要的是什麽,做起事來容易本末倒置。比如百姓根本不會關心皇上是不是偏愛義子,他們關心的只是能否平平安安沒病沒災得過下半輩子。”
“所以?”夏文軒停下碗筷,正視滔滔不絕的齊芮白。
“臣以為皇上應該恢複前朝的科舉制度,從寒門子弟中選賢舉能,充實朝野,也能聽到更多不同的聲音,令大夏國更加強盛。”齊芮白說到最後,慷慨激昂。
夏文軒:“這才是你跟朕回京城,并且入仕的原因吧。”
齊芮白被一口口水噎住,咳個不停:“咳咳……皇上聖明……咳咳咳……”
科舉制度前朝時就有,本來意欲選取寒門子弟入仕,可是效果并不好,農民家的孩子幾乎不識字,很多識字的因為是商賈之後而不得入仕,最後雖然也有不少人參加可資質良莠不齊,根本沒有達到預期效果。
“皇伯伯。”錦桓見夏文軒不說話,拉拉他的手,夏文軒轉過頭來的時候他說:“錦桓聽太傅說過科舉,太傅說科舉是前朝遺留下來的精髓,應當發揚光大。”
夏文軒一聽來了興趣:“太傅還說了什麽?”
錦桓一邊回憶着吳崇禧所言,一邊說道:“太傅說,前朝刑獄重,貧民百姓不敢亂說亂動,民間更無人敢于教書,即使末年有開明之人強行推出了科舉制度,能真正應考的寥寥無幾。但是本朝民風開放,平頭百姓皆可議政,各地私塾和族學也遍地開花,相信不少寒門子弟有能力為朝廷效命。”
“吳太傅果然與齊某英雄所見略同啊!”齊芮白感嘆,“皇上,齊某保證科舉在本朝絕對可以做出重大突破。”
夏文軒用李元遞來的口布擦擦嘴,起身離席:“你回去拟個關于科舉的章程出來,越詳細越好,兩日後交給朕,朕看後再決定。”
齊芮白也連忙起身,頗有些興奮地道:“臣遵旨,臣告退。”
齊芮白走後,夏文軒對錦桓說:“皇伯伯很久不見貴妃娘娘了,你陪皇伯伯去貴妃娘娘處可好?”
錦桓點點頭,夏文軒帶着他往外走去,李元連忙跟上,心裏卻納悶着,皇上你以前也沒想着經常要去看貴妃娘娘啊,今日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