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獲罪
隆冬已至百花絕,錦桓踏着皚皚白雪往太學走去,禦花園中只有嬌豔的紅梅還迎霜盛開着,為寒冷的冬日帶來一點生機。
錦禮出征已過去四個多月,邊關戰事膠着,因着大雪天暫時休戰。
而金銮殿中的争議,卻一刻不曾停歇。
“谏議大夫今日還是沒有上朝嗎?”夏文軒坐在金銮殿的龍椅之上,俯視下面的群臣。自從兩個月前他堅持重開科舉制度,朝中的世家們紛紛上書反對,谏議大夫史睿明便是其中的佼佼者。為表抗議,他已經連續兩個月稱病在家。
“啓禀皇上,史大人病體未康,所以還在家中休養。”谏院的宋司谏出列,拱手說道。
夏文軒仍面無表情,宋司谏出生寒門,多方周旋才攀上了谏議大夫家的親事,與史家一個庶女成婚,勉強做了司谏。他與史睿明雖是丈人與女婿的關系,但一貫比較微妙,在朝中話也不多。
直到宋司谏被夏文軒威嚴的眼神凍得渾身發毛,恨不得腿一軟直接跪下去時,他終于說話了:“如此,替朕問候你的岳父。”
宋司谏額上已經凝聚了大滴的汗珠,用略微顫抖的語調說道:“是,謝皇上關懷。”
夏文軒:“衆卿家,還有何事要奏?”
“啓禀皇上,臣有事奏。”吏部尚書馮先民是個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在朝上鮮少說話,此時他出列說道:“衛将軍回京已四月有餘,期間一直在家養傷,如今傷已大好,請問皇上該如何安置衛将軍在朝中的職位。”
馮先民是個死腦筋,他想的永遠就是朝中這些個人事怎麽樣太太平平,全都安排到需要的位置。所以衛鋒回來後閑了那麽久,他有此一問夏文軒一點不覺奇怪。
“衛将軍乃戰敗而歸,皇上未曾治他的罪已是天大的仁慈,怎可得寸進尺!”有人出列反駁。
“臣負責朝中人事調度,衛将軍未曾獲罪,如今傷愈賦閑在家自因有個安排。臣只是專注于做好自己份內之事,望皇上明鑒。”馮先民一字一句清楚地說道。
夏文軒擡手,制止他們的争論:“朕知道了。衆卿若沒有別的事情,就散了吧。”夏文軒起身,在衆位大臣的恭送聲中離開。
回到清涼殿的時候錦桓還未回來,夏文軒走進書房處理今天新送上來的公文。剛剛坐定沒一會兒,李元就走了進來道:“皇上,谏院的宋司谏求見。”
夏文軒專心看着手上的公文,李元維持着通報的姿勢在那兒等着,直到夏文軒寫完批注,才擡起頭來問道:“他有何事要見朕?”
Advertisement
李元:“回皇上,宋司谏說事關重大,望能面聖禀明實情。”
夏文軒放下筆,司谏不是什麽重要的職位,況且夏文軒雖然勤政愛民,但在政令的推行上頗有些一言堂的意味,也從不理會旁人非議,所以谏院的存在越發可有可無了。
“讓他進來吧。”夏文軒說。
不一會兒,宋司谏便在李元的引導下走進了夏文軒辦公的書房。
“微臣谏院司谏宋建明參見皇上。”宋司谏跪在殿中向夏文軒請安。
夏文軒:“平身,宋司谏何事求見?”
宋司谏起身,他還是不敢看夏文軒,只敢拱着手、彎着腰、低頭說道:“臣要彈劾衛鋒将軍買賣官爵,導致涼州軍心渙散、管理混亂,乃被梁軍攻破洛安城之罪。”
夏文軒一時沒有說話,他冷冷地打量着這個宋司谏,直到對方的腰又往下彎了一點,他才開口說道:“你可知污蔑朝廷命官該當何罪?”
宋司谏連忙跪下道:“臣有證據,皇上明鑒!”
夏文軒:“什麽證據?”
宋司谏:“臣有衛将軍買賣官爵的賬本為證!”他哆哆嗦嗦地從懷中拿出一本大開面的本子,高高托起。
李元上前取過,呈給夏文軒。
夏文軒拿過賬本,裏面果然是買賣官爵的所有罪證。
夏文軒:“你怎可證明這是衛将軍所有?”
宋司谏:“這個…臣…身為谏院司谏,監督朝廷命官乃職責所在。”
夏文軒重重一拍桌面,把正推門而進的錦桓也吓了一跳。
“僅憑一本來歷不明的賬本就認定為将軍渎職有失,枉費朝廷的栽培!”夏文軒說道,“出去。”
宋司谏一邊喊着皇上明鑒,皇上明鑒,一邊吓得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等人走了,夏文軒命李元即可傳旨:“傳旨下去,宋司谏德行有失緊閉府中思過,三月不得出,無關人等不得探望。衛鋒将軍守衛洛安城有失,念其傷勢未愈可留在府中待審,着大內禁軍統領郭楊派人看守,衛府所有人不得随意出入。”
“是,皇上。”李元連忙記下。
夏文軒:“還有,皇後也禁足宮中不得出,無朕旨意不得探望。”
李元:“是,皇上。”
“皇伯伯,皇後娘娘做錯什麽事了嗎?”錦桓見夏文軒終于說完了一連串的旨意,才敢靠近他問道。
夏文軒見到錦桓心情頓好,讓他坐在自己身邊:“你可記得衛鋒将軍?”
“記得,師父說他勇猛正直,是不可多得的将材!”錦桓連忙把郭楊的評價搬出來,喜滋滋地證明自己有好好上課。
夏文軒看着他的樣子覺得天真可愛,輕輕摟了摟他:“你師父與衛鋒素來不和,不知道打過多少次架,原來他在背後是這麽評價他的?”
“嗯嗯!”錦桓連忙點頭,“師父只是不服氣衛将軍武功比他好,其實是非常佩服他的。”
夏文軒輕笑,這的确很郭楊。
“今天有個人跟朕說衛将軍賣官渎職,導致洛安城失守,你覺得可信嗎?”夏文軒問他。
錦桓認真地想了想,随後說:“那要看他有沒有證據了,聽師父說衛鋒将軍很正直的,錦桓有點不太相信,但如果真的是這樣一定要嚴查。”
夏文軒贊同地點頭,同時把宋司谏呈上來的賬本拿給錦桓:“這是他提交的證據,你看看。”
錦桓拿過賬本,這是夏文軒第一次跟他讨論政事令他非常高興。
錦桓認真地看了幾頁,又翻翻後面的,有些疑惑:“這本賬本怎麽這麽新啊。”
夏文軒:“朕也這麽覺得,而且你看這些字跡全部都一樣地工整。若是賬本,每個條目應該是不同時間錄入的,不可能這麽整齊。”
錦桓贊同:“皇伯伯說得對,這個賬本有些奇怪。”
還有一點,夏文軒沒有說,這個賬本中有一個名字不該出現在此。
“皇後娘娘不好了!”皇後宮中的管事太監急急忙忙地跑進佛堂。
皇後正跪在蒲團上虔誠得禮佛,聽到聲音喝道:“吵什麽,佛堂靜地,成何體統。”
“皇後娘娘大事不好了,郭楊領着禁軍把宮門圍住了!說是皇上的旨意,要禁娘娘的足。”
皇後猛然回頭,自從錦禮離開皇宮從軍,皇後越來越深居簡出,除了去照顧生病的太後,大多時間都在佛堂禮佛。
“本宮是堂堂正宮娘娘,誰敢随便禁本宮的足?本宮要見皇上。”
“皇後娘娘不必着急,奴婢已經将皇上的旨意帶來了。”李元人未至,聲先到,只見他高舉着明黃色的卷軸,從影壁處拐過來,一步步走近佛堂。
“李公公帶來了什麽旨意,本宮到要好好聽聽。”皇後站起來,鎮定地理了理下擺的衣裙,正了正衣領。
李元展開明黃色的卷軸,嘹亮的聲音高聲說道:“皇後接旨。”
皇後帶着衆人跪下,以頭貼地,高聲回到:“臣妾接旨。”
“洛安失守,乃衛将軍之失職,即日起皇後衛氏禁足宮中,無朕旨意任何人不得出,任何人不得探視。欽此。”
皇後越聽越眉頭皺得越緊,洛安失守,不論衛鋒是否負有責任都是他的責任。可自從衛鋒回到京城,皇上除了讓他好好養傷再沒說過別的。
此時為何突然下旨,而且還連他一同禁足?
“謝皇上隆恩。”皇後雙手高舉過頭頂,接過聖旨。
李元:“皇後娘娘的宮殿将由郭将軍的禁軍接管,還請皇後娘娘保重。”
“敢問李公公,家兄現在在哪兒?”皇後壓低了聲音問道。
“衛将軍傷勢未愈,自然是在府中修養。”李元笑眯眯地說道,那張胖胖的臉看起來居然有幾分和藹。
“那奴婢就先告退了。”李元拱手道,帶着幾個小太監和侍衛離開。皇後目送他離開,心裏總覺得夏文軒突如其來的旨意蹊跷得很,卻怎麽也抓不住突破口,心中疑惑。
她回頭虔誠地雙手合十,在心中默默說道:“但願錦禮一切安好。”
皇後宮中被圍之前不久,衛府已被洶湧而來的禁軍圍了個水洩不通。
“皇上何故要圍我衛府!”衛鋒傷勢已愈,站在自家府第門口瞪着郭楊。
“衛将軍,皇上派末将來幫你看家,好讓你安心在家養傷。”郭楊騎在馬上似笑非笑,眼神仿佛在說'衛鋒,你也有今天'。
“口說無憑,拿皇上的旨意過來。”衛鋒皮膚黝黑,臉上棱角分明,與郭楊對視絲毫不落下風。
“衛将軍這麽想聽皇上的旨意,末将便成全你。”郭楊拿出明黃色的聖旨,展開,然後擒着笑對衛鋒道,“将軍見到聖旨還不跪下,難道要抗旨嗎?
衛鋒咬牙,不情不願地先放下一邊膝蓋,再放下另一邊,在郭楊居高臨下的注視下慢慢磕下自己的頭,高聲說道:“末将衛鋒接旨。”
他一邊說着,一邊不停地催眠自己:我跪的人是皇上…我跪的人是皇上…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衛将軍終于出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