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孝道治天下

衆人都避讓開了，人群呼啦啦就出現了一個大口子，可素菊的聲音卻沒有停止。

“那年也是冬天，下這麽大的雪，你拿出來家裏存的棉花，說是給我們姊妹三個做棉衣裳的，我和姐姐高興的不知道怎麽着才好。可誰知道那話你只是說給我爹聽的。我爹才一轉臉的功夫，你把棉花都絮進金梅一個人的衣裳裏了。我跟姐姐凍得受不了，兩個人縮在竈臺邊上烤火，你還說我們兩個懶，沒成色……”

素菊連哭帶比劃的說着，雙眼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張氏，像是打算一谷腦把這輩子的委屈都訴出來，竟是沒有發現漸漸逼近的金梅。

眼看着金梅已經到了跟前，咬着牙狠着一張臉凝神聚力輪着手中的棍子想往素菊身上打。素梅一擡眼看向了房頂的位置，上邊還藏着一個盛熙明呢。

盛熙明自然也注意到了素菊整個人都沉浸在了痛苦的回憶裏，已經完全顧忌不到眼前正在發生什麽了。修長的手指微動，一直扣在手中的小石子從從掌心進入雙指間，內勁微吐，石子就以極快的速度向着金梅揚起的手臂直奔而去。

金梅本來就剛剛慘遭毒打，這時候還能夠那着棍子打人，憑借的就是一股子剛猛之氣。猛然間覺得手腕上一疼，一口氣洩了出來，整個手臂如同被從山頂下抛下來的石頭，直挺挺往下掉。

素菊正對着張氏，金梅站在張氏的身後，隔着張氏要打素菊。本來張氏跪在地上比素菊矮了半截，隔着張氏打素菊也不礙事。可這一往下掉就麻煩了。一棍子端端正正砸在了張氏的頭頂上。

幸運的是金梅力氣小，并沒有打得多重。不幸的是，那棍子上沾滿的可都是從茅廁裏挖出來的東西。

張氏被素菊數落了半天，已經急怒攻心。此時冷不防一根沾着這些東西的棍子落在了頭頂上，黏糊糊順着額頭往下流，當下心中的怒火一下就頂到了嗓子眼。

那往下流淌的東西是什麽，沒有人比張氏更清楚的了。為了怕不夠髒，她還故意多挖了點稠的，如今可好，全便宜了自己了。

當下雙眼一翻，一口血噴了出來，整個人往後一仰，昏死了過去。

本來要是昏死過去，直接摔到地上也就完了。可後邊還站着一個素菊呢。素菊只覺得自己身前的張氏帶着滿頭的腥臭一頭撞在了自己的小腹上。本來她就站立不穩，哪裏還經得住張氏這麽一頭撞進來。兩個人跟多米諾骨牌一樣摔在了地上。

金梅的尖叫聲中，素菊的控訴戛然而止，仿佛才發現狀況，眨着一雙大大的眼睛，張着嘴變成了雕塑。

看熱鬧裏有聰明的，本來就是當做茶餘飯後消遣的，看看就算了。如今鬧到這樣不可開交的地步了，此時不溜更待何時？你沒見張氏請來的道士，趁着大家亂做一團的時候早跑沒影了嗎？

有了一個腳底下抹油的，就有不少也動了腳步的。有的怕鬧太大牽連到了自己，有的怕一會兒素梅素菊兩個找人幫忙往屋裏弄地上那對母女。——-那身上可夠髒的，自己何苦平白弄一身髒東西。

反正各自揣着自己的小心思，都走了。素梅自然沒有攔着的意思，只是對着盛熙明一使眼色，示意他跟上剛才說話的劉嬸子。剛才劉嬸子的話大有玄機，這一退場，路上一定有人要問她些什麽的，沒準其中就能找到線索。

收到素梅的眼神，盛熙明卻是心中一凜，他的想法其實跟素梅是一樣的，要聽一聽劉嬸子還會說些什麽。這些看似瑣碎的小線索中，往往可以抽絲剝繭，找到一些讓人驚喜的發現。

可他明白這些不奇怪，畢竟他就是做這個的出身。素梅一個鄉下丫頭，如何知道的？看向素梅的眼神中就多了一層佩服，難道人真有天生睿智？

素梅卻沒注意到盛熙明的眼神，因為壓根沒往這裏想。但凡看過韓劇的，都知道這是很重要的線索。她完全忘記了，這個時代看過韓劇的可就她這麽一個，不光看過韓劇，還看過美劇、日劇、英劇……

對自己擁有跨時代意義優勢的素梅對此一無所知，她現在就發愁一件事，看熱鬧的都走了，地上那兩個昏死過去的可怎麽辦呢？

轉頭看了一眼一直在遠處安靜待着的許文覃，終究是有點不好意思讓他來幫忙。憑自己跟素菊兩個？那非得弄自己一身不可啊。怎麽想都覺得有點惡心。

可是不管？素梅還真狠不下心來，她心中其實有一種多少有點迂腐的正直。那就是犯多大的錯，接受多大的處罰。比如說用金梅替嫁、用金梅擋災，她做出來心安理得，那是因為這本來就是張氏安排出來針對她的。

在素梅看來，這兩個人已經得到了自己應有的懲罰了。讓她們在冰天雪地裏凍着，那就算量刑不當了。

當然，心裏覺得不能不管是一件事，真讓她上去攙扶起來自己連拖帶抱的把人弄進去，她也不願意。

這裏正為難着呢，突見許大戶家那位夫人的陪房李嫂子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了。手中那拿着一張棉布墊子，走到跟前，往張氏上半身一蓋，也不知道手怎麽動的，三下五除二，就扶着張氏坐了起來，把她沾滿血污的上半身就包裹了起來。

“姑娘，來搭把手。”

李嫂子的聲音很平靜，似乎把渾身沾滿污穢的人攙扶起來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

素梅反應了過來，連忙上前幫忙。兩個人隔着墊子拖着張氏進了屋，素梅慌忙鋪床，李嫂子替張氏脫了外面的衣裳，放在了床上。至于頭上的，那可管不了那麽多。

素梅見李嫂子手腳麻利的安頓好了，連忙對着她道謝，“謝謝您，要是沒您還不知道怎麽辦呢。”這當然是客氣話，就算沒有李嫂子，素梅自己想想大概也能想出這樣的辦法來。

李嫂子也知道她就是說來客氣的，索性只是輕輕一點頭，并沒有接這個話茬，而是淡淡說了一句，“我朝以仁孝治天下，姑娘做事的時候，還是多想想的好。”

說完，竟是一轉身，連個告辭都沒說，徑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