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兒子有了新爸爸

師母有五十多年都沒治好的選擇困難症,隔着門抱怨來的為什麽不是個女生,否則還能幫她參考參考。顧教授中氣十足地回了她一句“你穿什麽都好看”,然後遞給坐在沙發上的陸離一罐花生牛奶——這是他家小外孫的零食。

陸離原以為他肯定會提起“那個”同名同姓的陸離,畢竟14級表演一班的合照就壓在客廳茶幾的玻璃臺板底下。

然而顧教授總是能夠出乎陸離的意料之外,他談起了陸離在迎新晚會上的表現,談起上半學期的散文朗誦考核,還有表演課上的微表情和肢體習慣。就好像他從來都只有眼前這一個名叫陸離的學生。

陸離起初有些懵懂,但是聽着聽着,他卻很快就品出了畫外音——每一個學生都是獨一無二的;就像每一段人生,都不可能完全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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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點過一刻,接人的專車準時到了樓下。顧老師夫婦在後排,陸離坐副駕駛位置,出發前往今晚宴會的會場。

四年前與陸離産生龃龉之後,沈星擇搬出了兩人同居的公寓,并因此激發出了一項全新的嗜好——買房。

沈星擇在全國多地都有房産,在北京更是狡兔三窟。有八卦雜志戲稱沈星擇家裏的房産證摞起來比他本人還要高。甚至還有人編段子調侃,說有一天沈星擇外出拍戲,在外景地相中了一幢民居。他吩咐助理無論房主開出什麽條件,一定要将房子拿下。誰知助理回答:沈先生,這就是你以前買下的樓。

調侃畢竟是調侃,但陸離也曾親眼見證沈星擇大手一揮,買下電影外景地的一幢破舊老宅,又花了大錢修繕維護。電影播出後,那座小村成了遠近聞名的景區。沈星擇将樓的使用權交還給村委會,村裏為這座曾經的狀元第改了個名字叫“星擇樓”。

如此這般随手買下的房産還有很多。但對于沈星擇而言,房屋并不是抵禦通貨膨脹的手段,而是他缺乏安全感的一種實體表現。

沈星擇缺乏安全感,這在當年上《表演心理學》輔修課時陸離就知道了。十四歲前他長期待在美國,14歲回國進入寄宿制高中就讀,然後進了中影。從小幾乎沒有享受過正常的家庭生活。從這個角度而言,他會渴求“房屋”這種家庭的外在表現形式,也就不奇怪了。

只是縱有廣廈千萬間,到現在他的“家”裏還是只有一個人。

車輛趕在北京的晚高峰前駛出了鬧市區。從方向和路線來看,沈星擇應該是又有了新房。

果然,一個小時之後,他們抵達了京郊某個新近落成的別墅群。時值五月,附近景區裏漫山遍野的桃花正在盛放,一路将他們送到別墅社區大門口。

發現社區入口處的巨岩上雕刻着沈氏房地産的徽标,陸離立刻明白了今晚的宴會為何會設在這裏。

果然,車輛緩緩駛入別墅區,只見路邊張燈結彩、花團錦簇;俊男美女組成的保安隊面帶微笑引導交通——這哪兒是什麽私人生日宴,分明就是借機在給自家的樓盤打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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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離心裏覺得好笑,也知道這未必就是沈星擇本人的意思,他甚至可以想象出家裏人過來拜托時,沈星擇臉上那種一閃而過的為難。

這真是太子爺也有太子爺的煩惱。

生日宴會的場地是這座豪華社區內最大的別墅。下午六點左右,裏裏外外已是燈火通明。負責高級會務的專業團隊用燈光、花卉和樂隊将現場氣氛烘托得浪漫典雅。

迎賓保安為他們打開車門,陸離過來扶着顧教授,老夫妻二人和他就像是一家三口似的往裏走。天色已經有點昏暗,現代風格的庭院裏,戶外自助餐臺上點起了燭光,映着女客人們裙擺上的亮片,閃閃動人。

陸離知道相對于這些有錢人,自己的衣着的确有點寒酸,但是他并不以為忤,大方地接受着明裏暗裏的打量。

在賓客接待處,陸離看見了衣冠楚楚的安化文。算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以新的面目與沈星擇的這位表哥見面。

陸離不喜歡安化文,就像沈星擇看見安化文也會不自覺地緊張起來那樣——因為安化文是他們第一次決裂的始作俑者。

大四那年沈星擇主動提出分手的原因,在他去醫院找回陸離之後就澄清了:安化文在聚光有幾個朋友,是他們将陸離在培訓會議上填寫的“無戀愛保證書”翻拍給了安化文。而安化文又将之轉交給了沈星擇,并信誓旦旦地表示,陸離馬上就會提出分手。

戀愛以及社會經驗的雙重匮乏、大四下學期特殊的消極氛圍和強烈的自尊心讓沈星擇做出了錯誤的判斷。也讓陸離對沈星擇的錯誤判斷深信不疑。

這一錯,就錯過了天翻地覆的兩年。

所以陸離不喜歡安化文;可他又不得不承認,安化文是一個有着絕頂手腕的男人,不僅可以動一動手指就拆散當年初出茅廬的他們;也可以為沈星擇争取到一切對他有利的資源,彈無虛發。

與這樣的人為敵,簡直太可怕。

眼下,陸離與安化文的矛盾随着他身份的改變而暫時消失了。但是陸離依舊看得清楚明白:要想重新站回到沈星擇的身邊,遲早還是要過了安化文這一關。

将不愉快的記憶暫時抛到腦後,陸離跟着顧教授夫婦在侍應的引領下朝大廳走去。這裏同樣是賓朋雲集,而沈星擇就在衆人的簇擁下,一如既往地耀眼奪目。

陸離暫時不想靠近過去了,他不想自己被沈星擇的光芒所淹沒,成為一顆看起來無足輕重的小石子兒。再說反正顧教授一過去,沈星擇眼裏也就不剩下什麽別人了。

陸離摸摸肚子,正好有點餓,決定先去找吃的去。

說說是生日宴,可是大廳裏竟然連長壽面都沒有一碗。自助餐臺上提供的都是不會弄花女客人唇妝的精致西點。陸離找了個大盤子,一樣夾上幾個,就坐到窗邊的椅子上邊吃邊張望。

到處都是曾經的熟人。

陸離首先看見了何木良,他和班上幾位老同學站在游泳池旁的吸煙區聊天;稍遠些的花園裏,胡瓊和聚光目前的一姐徐湘看起來正在親熱交流,與她們在一起的,還有幾位導演和制片人的夫人。有人把孩子也帶過來了,幾個小孩圍在餐臺邊上學着做蛋糕。

當然還有更多人選擇留在室內,低聲交談,互通有無或者尋找着合作的機會。畢竟,并沒有哪個成年人會認為這只是一場單純的生日聚會。

不對……也許還真有。

陸離迅速咽下一塊鲑魚脆片以避免嗆到氣管。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那個站在游泳池邊上東張西望,還拿出手機偷偷拍照的家夥,不就是馬蒙麽?

這家夥怎麽會跑這裏來?!

要說他和沈星擇之間有貓膩,那是打死了馬蒙陸離都不會相信。再說最近也沒聽馬蒙提起過這件事,明明按照他的個性,早就該咋咋呼呼地炫耀開了。

莫非,還真有點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胡思亂想不是陸離的風格,他擱下盤子徑直走過去。

馬蒙見了陸離也是吃驚,吃驚之餘還有一點微妙的尴尬——這事兒和沈星擇還真沒什麽關系,馬蒙是跟着他爸的老朋友一道來的,通俗一點說就是來蹭場。他爸的本意是讓他來多認點人,方便以後在圈子裏混個臉熟。可是他爸的朋友一入場就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反正閑來無事,陸離就拉着馬蒙跑去一旁的燒烤攤上找肉吃。幾串青椒烤肉落肚,馬蒙這才算是又活絡過來,絮絮叨叨地打開了話匣子。

陸離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一邊想着應該找個什麽借口單獨去見沈星擇。然而主意還沒想出來,就聽見不遠處一陣小孩尖叫聲,緊接着有一團黑乎乎的什麽東西沖進了餐臺下面。

等那幾個小孩叫嚷着跑遠之後,陸離彎腰掀開了餐臺桌布。一團漆黑之中,兩枚圓滾滾的綠眼睛格外醒目。

“小黑?!”陸離伸出手去。

“喔,這兒怎麽有只貓?”馬蒙也蹲了下來,趁着黑貓被陸離分神的機會,突然揪住它的尾巴整只拖了出來。

“……這麽粗暴小心它撓你。”

陸離從他懷裏把貓搶過來,動作熟練地順毛。一邊心想沈星擇這個混蛋,怎麽能把貓帶到這種場合給一群小怪物蹂躏。

事實證明,這只沒良心的貓早把他這個前主人從記憶裏抹掉了,此刻在他懷裏又癫又鬧,尋找脫逃的機會。

陸離靈機一動,準備抱着貓去找沈星擇。

這時只見從屋內走出來一個男人,手裏提着貓籠。

“謝謝,這是我的貓,能把它還給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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