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熊落誰家
兩個人舒舒服服地洗了熱水澡,穿着睡衣窩在沙發上。陸離拿着啤酒罐,靠在同樣穿着睡衣的沈星擇身上。沈星擇一手很自然地攬着陸離的腰,另一只手正靈活地收發着微信。
明天起,沈星擇的假期就要結束,擠壓了一堆的工作已經搖搖欲墜。有時候他還真羨慕陸離能夠重來一次,躲進象牙塔裏兩耳不聞窗外事,專注于演戲和戀愛就可以很滿足。
只不過,就算是重來一次的陸離,總有一天也會回歸到複雜多變的社會中去。
到那時候,恐怕他們也就更難有今天這種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機會了。
想到這裏,沈星擇忍不住在陸離的腰上掐了一把,又摸回到臉頰,意味深長地揉着他的耳垂。
陸離的啤酒差點晃了出來,趕緊聳聳肩将手趕開。
“別鬧。”
沈星擇笑笑,收回了手,可嘴上并沒有打住。
“不是說今晚你也入圍了最佳演員?”
“說是這麽說。”
陸離這才擡起頭來:“韓導說起過,好像是定了五個候選人。他還讓我拟了獲獎感言。不過今年的主席是個西班牙人,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估計沒戲。”
“的确有這種可能。”沈星擇也不做無謂的安慰:“不過對于你而言,這樣的起點已經很不錯了。”
“是啊。”
陸離顯然也有同感,想了想卻又笑了起來。
“說起來……我以前做過一個夢。夢見和你一起去參加頒獎晚會。你當着那麽多人的面,死抓着我的手不放,結果就這麽被直播出去了。”
“像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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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擇聽着也笑了起來,伸手握住陸離的手,并且與他十指緊扣,順便在手背上印下一個吻。
“嘚瑟。”
陸離笑着抽回了手。他從未想過,原來有這一天,他還能心平氣和地向沈星擇訴說那場夢境。
大屏幕裏,頒獎典禮還在繼續。與娛樂感濃郁的奧斯卡晚會不同,柏林電影節的節奏簡練而迅速。最佳編劇與傑出藝術貢獻獎揭曉之後,下一個就輪到了最佳男演員獎。
雖然嘴上一直不抱期待,但是随着頒獎嘉賓上臺,陸離還是不知不覺地改成了正襟危坐。身旁的沈星擇也配合着嚴肅起來,但一手還不忘摟着他的肩膀。
沒有鋪墊,也沒有賣不必要的關子。嘉賓很快念出了獲獎者的名字——英國影片《王爾德》的男主角愛德華·坎貝爾。
沈星擇能夠感覺到懷中人微微一顫,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安慰,只聽嘉賓停頓了一下,緊接着又報出了第二個獲獎者。
《長生天》的男主角,陸離!
陸離還沒有反應過來,倒是沈星擇突然發力,一把将他抱緊在了懷中。
也正因為這緊緊的擁抱,陸離才覺察到了胸口那種異乎尋常的突突心跳——卻分不清楚如此緊張的人,究竟是自己還是沈星擇。
“恭喜你,小離——”
沈星擇的聲音貼着耳邊傳過來:“柏林影帝!”
可陸離依舊處于完全懵懂的狀态。他看着電視屏幕,屏幕裏韓導上臺代他領獎并且發表感言,手裏一頭銀色的柏林熊正在燈光下熠熠閃亮。
他伸出手,指着獎杯:“那頭熊,是我的?”
“是啊。”
沈星擇給了他無比肯定的答案:“你追平了柏林電影節歷史上最年輕的影帝紀錄。”
“……紀錄?”
陸離依舊還在犯懵,他喃喃自語,仿佛在評論着一件與己無關的事。
“不對,今年是雙黃蛋,所以只能算半個……而且年齡也欺詐了,我今年應該已經三十多歲了……”
沈星擇的肩膀輕輕抽動了一下,他一手摟着陸離的腰,一手撫上陸離的臉頰。
“高興就要笑出來,你把臉都憋紅了知不知道。”
可陸離還是沉默着,直到兩三秒鐘之後,他突然從沙發上彈跳起來,扭頭伸手,死死摟住了沈星擇的脖子。
“我是影帝!!!星擇,我們現在都是影帝!!”
沈星擇任他挂在自己身上又笑又叫,好半天才拍着他的背讓他稍稍冷靜下來。然後才提醒道:“你還記得不記得,當年我們在天臺上打過什麽賭?”
“當然記得。”
陸離已經徹底活了過來,他面帶紅光,眼神明亮:“你有一個願望,我也有一個願望……不過是你先得的獎,所以你先提。”
沈星擇沒料到陸離會把皮球踢回給自己,微微一愣,但很快就反應過來。
“我的願望,當然是永遠和你在一起。”
“這還需要許願嗎?”
陸離與他頭抵着頭,交換了一個蜻蜓點水的淺吻。
“那我的願望就不能再重複了。你得讓我再多想一想……”
正說到這裏,昨天才網購到貨的手機響了起來。拿起一看,居然是韓導他們從德國那邊打來的電話。
頒獎晚會已近尾聲。《長生天》除了獲得最佳男演員獎之外,還得到了僅次于金熊獎的評委會大獎。而金熊獎則被西班牙影片《黑色瑪利亞》收入囊中。
陸離很快就悟出了這其中的玄機——自己之所以斬獲銀熊獎,或許并不完全是憑借實力,而是出于評委會內部的利益權衡。
這就是娛樂圈,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所有的必然都是博弈。你能夠看得見的“與世無争”都是僞裝出來的假想,真正淡泊名利的人,早就已經成為勝利者腳下的枯骨。
從這一刻開始,陸離也将踏入這個修羅場。
這天直到後來,陸離也沒有說出自己的願望——他決定将它儲蓄起來,留待日後備用。而沈星擇當然也不會去勉強他,與其在淩晨三四點鐘絞盡腦汁想這個,還不如趕緊回到床上補眠,或許還能夠在太陽升起之前再多纏綿一會兒。
畢竟,等到一覺醒來,有很多事都将從此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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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想象當中更快——第二天早晨七點半,第一聲電話鈴就響起來了。
打電話來賀喜的是同寝室的白嘉恩。而這時的陸離還裹着被子縮在沈星擇懷裏睡覺,迷迷糊糊地聽見同學的聲音,他簡直有了一種被捉奸在床的錯覺,趕緊穿衣下床,順便警告沈星擇千萬不要出聲。
接下來這一整天就沒有再消停過。
曾經有過一種“六度空間理論”:這個世界上任意的兩個陌生人,只需要通過五個中間人,就能夠互相結識。此時此刻,陸離無比深切地感受到了這個理論的正确性——仿佛全中國的娛樂記者都在一夜之間得到了他的手機號。
不同于已經簽約或擁有獨立團隊的成熟演員,陸離并沒有經紀人出面替他擋駕。僅僅一個上午外加中午的時間,他就接到了超過三十通各方打來電話和消息,大多數都是采訪邀請。
對于這些餓虎撲食一般的媒體,陸離早已經想好了對策——無論對方說得如何天花亂墜,一律客客氣氣地回複:感謝媒體厚愛,可自己還只是個在校學生,唯恐說話不得體給別人添麻煩。《長生天》路演宣傳在即,屆時一定會提前通知各位朋友,提供優先訪問的特權。
“真不需要我臨時給你配一支公關團隊?”
中午臨別的時候,沈星擇這樣認真征求陸離的意見。
“不用。”陸離搖頭,“你那邊的都是大能人,有經驗的媒體一看電話號碼就知道哪門哪派。到時候反而多出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怕什麽,那就幹脆和我簽約啊。”
男人捧住陸離的臉頰,在額頭上飛快地啄了一下。
陸離笑着推開他:“白白簽個影帝,不能這麽便宜了你。”
說着,他兩三步走到玄關門口,又回過頭來指了指沈星擇的口袋。
“手機——”
沈星擇拿在手裏搖了搖:“放心,再不離身了。”
陸離滿意地笑笑:“那……周末見?”
“小離。”
趕在他出門前一刻,沈星擇突然又把他叫住了:“從宿舍裏搬回來住怎麽樣。”
陸離擡了擡眉毛,回給沈星擇一個微笑:“還有一年零五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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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的蜜月結束了。
藝考結束後沒幾天,中影就迎來了新的學期。對于陸離而言,則更意味着新一輪工作的開始。
趁着柏林影展的餘熱,《長生天》定檔三月中旬上映。配合影片的發行,需要進行一系列的路演活動。
對于這些工作,陸離當然輕車熟路。面對媒體的專訪群訪也能夠做到談吐得體。然而真正讓他略感煩惱的并不是這些表面上的事務——如何處理好日漸複雜的人際關系,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
韓唯民導演擁有私人工作室,這個工作室的主要負責人除了他之外,還有一位業內著名的超級經紀人:林瓊。
《長生天》在內蒙拍攝的這幾個月,陸離給韓唯民留下了極為良好的印象。雙方不僅合作愉快、如今更斬獲了國際獎項,這自然讓林瓊也對陸離青眼有加,主動邀請陸離在畢業後與工作室簽約,他們會重點培養。
然而林瓊也并不是沒有疑慮——陸離在拍攝《長生天》之前被爆出與沈星擇關系密切。這次《長生天》上映排片,沈氏旗下的星影院線給出了相對于其他文藝片明顯密集的場次安排。令人不得不懷疑,陸離是否已經與聚星公司、甚至是星擇工作室簽訂了合作意向。
所以在一次路演之後,林瓊找陸離談了話,旁敲側擊地想要探探他的口風。
陸離當然也明白她意欲何為。
說老實話,韓唯民工作室對于新人的誘惑力非常大,簽約就意味着成為韓導的禦用男演員,而借助林瓊的人脈,也可以得到不少外制劇的資源。
但是陸離已經不是新人了。他覺得自己有點像是一個游戲裏的虛拟角色——第一條命,剛出新手村的時候就找了座城市定居下來,直到死都沒有踏出去半步;所以如今這第二條命,他決定要先做個浪子,好好地看一看江湖之大,然後再決定落腳之處。
當然,為了避免讓林瓊誤解成“囤積居奇”,陸離不會直白地吐露這份想法。學校規定再度成為了最好的擋箭牌,還有一年半的時間,等真正畢了業再去煩惱也還來得及。
作者有話要說: 柏林銀熊獎最佳男演員要不要給陸離,我考慮了很多次。畢竟第一部出道就銀熊,的确有蘇的嫌疑。但是陸離實際上是有着豐富經驗的老演員,又十分刻苦敬業,再加上一些潛規則因素,下個雙黃蛋也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