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下跪

今天正是田廣勤輪休的日子,田浩還沒開學,肖月蘭這時候已經推着賣早餐的鐵皮車回來了。這三口人剛把早飯吃好,正在那裏一肚子氣的罵田弈然王八蛋呢。這個他們口中的“王八蛋”就上門了。

看到田弈然拎着東西的樣子,肖月蘭上去就想打人。此時的田弈然哪裏能再吃這個虧,趕緊躲開了。“二嬸兒。我知道你想要錢我沒給你你生氣。但我都這麽大人了,你也不能每次都打我吧?我小時候爸媽都舍不得打我一下,可到了你們家,三天兩口挨打受罵。這還罷了,誰讓你們是我叔嬸兒呢,可你們怎麽能不給我一條活路呢?”一開始他還說的很生氣,可是當說完最後一句話,眼淚頓時就掉出來了。

雖說早了寒心了,但也不是不難受的。田弈然的眼淚雖然是戲,這些話卻是真的。邊兒上的人都跟着不好受。畢竟他們都是多少年的老街坊,也都是看着田弈然長大的,這孩子到底有多苦他們哪能不知道。于是就有人過來護着田弈然。“肖月蘭,你也要點兒臉。你自己家孩子你怎麽不打一下呢?”

今天劉蘭正好在娘家,聽到聲音出來之後看到是田弈然在院子裏,當時就是一激靈。她最擔心的就是田弈然會被田二兩口子抓到,到時候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費了嗎?所以雖然不明白到底怎麽回事兒,但她還是趕緊過去護住了田弈然。“肖月蘭,你吃小然喝小然的,你兒子上學穿衣服到外面玩的錢都是從小然這裏拿的,你有什麽資格朝他動手?”

這些事大家夥兒其實都心知肚明。但有畢竟田廣勤是田弈然的親叔叔,有道是疏不間親,他們再生氣也只能平時幫點小忙,更多的卻是不能多說。因此聽到劉蘭說得這麽直接,肖月蘭當時就炸了。“你算是個什麽東西!我們老田家的事兒用你一個外人插嘴?”

劉蘭冷笑:“你又算是個什麽東西?在這裏對老田家的長子嫡孫指手畫腳打罵折騰?你要是想講老理兒。行啊!那咱們就講一講這老規矩。你們現在住的三間房外帶一個煤棚都是田大爺和田大媽留下來的。他們兩老去世的時候全院兒的人差不多都在,他們說房子給兩個兒子平分,兩老的存款給兩個孫子平分。你們分了麽?之後田大哥和田大嫂因為單位有福利,自己花錢買了單位的集資樓。你們兩口子一毛錢都沒拿過吧?之再後田大哥一家搬去樓房那邊住。你們家三口人就霸占了田大爺的三間房。按照老理兒和田大爺臨終前的話,你們這有一間半的房子和半個煤棚都是小然的。你霸占一個孩子這麽多年的東西,還在這裏誇誇其談,我看你不是不要臉,是根本不是人!”

大家這麽一聽,很多老一輩兒的都想起了當初田老頭兒死之前的情況。劉蘭說的正經是沒有一個字的虛假。可這些田弈然因為當時太小只有三歲根本記不得。之後父母也沒告訴過他,所以他一無所知。但肖月蘭心裏跟明鏡兒一樣。原本田老大兩口子死了,他們就覺得這房子算是穩當了。可沒想到劉蘭今天當衆把這件事給提出來了。

文清遠聽到還有這麽回事兒。立刻對田弈然說:“小然,你是不是傻啊?你住你自己的房子,還要把爹媽的房子租金給他們這麽多年?他們就算是這麽不要臉,你也不能不要你自己的繼承權啊!我看你也不用求他們放過你了,他們就是為了貪你的房子貪你爹媽的房子還想要你所有的打工錢,然後逼死你就可以霸占你這兩處房産了!咱們還是走吧!去法院起訴!”

這臺詞臨時應變得極好。田弈然非常滿意。還不等他回答呢。劉爺爺就從屋子裏出來了,跟在他後面的,還有張天亮。

看到張天亮,肖月蘭就一縮脖子。尤其是聽到田弈然身邊那個少年說去法院起訴,她當時就有些慌。

劉爺爺站在田弈然身邊,心疼的摸了摸他的頭頂,然後看着肖月蘭:“你也是這麽大人了。你兒子明年也要高考了。就不能給自己也給你兒子積點德?”

肖月蘭剛想還嘴,田二這才從屋子裏挪出來。其實他在屋子裏什麽話都聽到了。聽到劉蘭說到大雜院這三間房的歸屬問題時,他都恨瘋了。但他覺得自己出去說什麽都不對,還不如就在屋子裏假裝不在。何況女人吵架,他一個大老爺們兒出去也不合适。可再管怎麽在心裏給自己暗示,當劉老爺子出來之後,他就知道自己再不出去,自己這個完蛋媳婦兒肯定壞事。

看到田廣勤,張天亮冷笑:“行啊田二哥,真是沉得住氣。”

田二臊得脖子都紅了。“張天亮,這是我們田家的事兒!”

田弈然哪裏能給田二繼續自說自話的機會。扭臉就問:“姑父,這三間房,真的有我一半嗎?”

張天亮點頭:“真的。只要你去起訴,全院兒的長輩應該都會願意去給你作證的。法律是公平公正的,不會因為你年紀小沒有父母就欺負你。所以如果你要起訴拿回屬于你自己的東西,我們都會幫你。”

院兒裏其他早就看田二和肖月蘭不順眼的都紛紛站了出來。

田二這次真慌了。“各位,這就是多管閑事兒了吧?”

田弈然看着田廣勤:“二叔。您覺得我是死是活都是閑事兒對嗎?”

田廣勤被噎了一下。“胡說八道什麽?哪兒就要死要活的了!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會說話?”

田弈然苦笑:“我的确不會說話。不然二嬸兒也不能每天罵我又爹生沒娘教。更不能指着我鼻子說我天生就是賤命。您想啊,都是賤命了,還要那麽會說話幹什麽?”

這話說完,文清遠就受不了了。他知道田弈然以前在叔嬸兒家住着受苦。但卻沒想到肖月蘭能這麽當面罵人!這在文家的家庭是根本不可想象的事情。于是他憤怒了:“你怎麽能這麽罵人呢?誰是賤命啊?我看你們才賤呢!天天就想霸占別人家的東西。比賤的還賤!”

雖然一個小孩子當中罵大人通常都會被大人覺得不禮貌。但此情此景,這孩子只是說出了他們心中的憤怒而已。而且在他們都心疼田弈然的時候,這個孩子為田弈然生氣大罵傷害田弈然的人,從心理上這些大人們也就把并不認識的文清遠也劃分到了他們目前的保護範圍。因此在田廣勤想上前抓文清遠的時候,幾個嬸子當時就把文清遠給拉到自己身後了。

“田二,你他媽的也是個爺們兒?除了打孩子你還會幹什麽?縱容老婆虐待侄子,貪了大哥的喪葬費,坑侄子打工工資,還想霸占侄子的房子,你也算是個人??”

田二也是氣瘋了。他知道現在自己動手開罵都沒有任何好處。但想到昨天就是這個小王八蛋抱住自己的腿讓自己受了那麽大的羞辱,他就氣不打一處來。“少在這兒污蔑我!誰看到我貪錢貪房子了!”

文清遠不甘示弱的在這嬸子身後大聲說:“那你倒是把錢和房子都還給小然啊!”

田弈然見事情已經到了這個程度,也知道差不多了。關鍵他不能真的去打官司,到時候這些街坊怕是又要覺得自己得理不饒人了。他太了解這些人的心态了,畢竟他曾經也是他們之中的一員。別人家有事的時候他也是義憤填膺,但真的要自己出面的時候,他也不是那麽願意的。

對于這些人情世故,田弈然要比被嬌慣着長大的文清遠懂得多。所以他嘆了口氣,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了劉蘭的身前:“二叔。你也別激動。我今天來,就是想求你放過我。我想要自己安安靜靜的過日子。我既不跟你争爺爺留下的房子,也不跟你要之前我爸的喪葬費和這麽多年我家那兩室一廳的房租。就當那些是這麽多年我在你家住的房錢和夥食費。但以後我要一個人過日子了。我已經十八歲,不需要監護人了。所以以後不要再找我了,我也不能再把工資每個月都給你們了。我也需要生活,我要交房租水電,也要攢錢留着過日子。就當這是你這輩子唯一疼一次你的親侄子,行不行?放過我吧!我不想跟你們要什麽,但也不能再給你們什麽了!”說完田弈然心裏咬了咬牙,還是下定決心,“噗通”一聲給田廣勤跪下了。

這下把所有圍着的人都給鎮住了。這年頭可不時興這種老禮兒了。更何況田弈然這孩子是在求他的親叔叔給一條生路啊!不少嬸子大娘的眼淚都下來了。就是老爺子們也都紅了眼圈。劉奶奶還這時候拄着拐杖走出來,指着田二的鼻子:“田老二,你看看你把孩子給逼的!你就那麽看不得你親侄子活是嗎?他到底做過什麽讓你們三口人恨不得他去死?他是沒給你錢花還是沒給你家做飯洗衣服?你見誰家這麽大的孩子要做這些事?你兒子就比小然小一歲,他自己洗過襪子沒有?他刷過一次碗沒有?憑什麽你自己的兒子你寵着,你就要禍害別人家的兒子?田廣勤,你年年給你爹媽和大哥大嫂上墳的時候,你不虧心嗎?你們兩口子半夜就不做惡夢?”

田廣勤被罵得啞口無言。田弈然這一跪,把他也給造懵了。曾經幾何,他看到侄子降生的時候心裏也是高興的。他還親手給田弈然打過一個嬰兒床,還抱着這個孩子哄他睡過覺。可他也忘了,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居然可以看着老婆打罵這個侄子,更是心裏只想着如何貪圖侄子的錢財。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自己沒什麽大錯。自己能收養無父無母的侄子已經仁至義盡了。拿大哥的喪葬費是給侄子吃穿住行上學用的。可漸漸的,房租的錢和侄子打工的錢越來越多,兒子越來越大,老婆迷上了打牌,這些需要錢的地方也越來越多。他就開始無休無止的從侄子那裏拿取錢財了。

是啊。他從來沒有想過,侄子手裏沒錢要怎麽活。他只想到了自己手裏沒錢要怎麽辦。現在看到侄子就跪在自己面前,所有的老街坊都在用鄙視和憎恨的眼光看着自己。他心裏慌得厲害。可他已經失去了挽留這個侄子給的能力。甚至他清楚自己心裏有愧疚不假,但更多的也是恨意。如果沒有田弈然這麽鬧騰,自己還是可以過着輕輕松松的日子,不用被大家這麽看不起。

有一種人,永遠不會正視自己的問題。但誰又在乎他是什麽心情呢……

作者有話要說:豁出去的甜甜真是太可憐惹!!!!不過這之後,就再也不用怕這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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