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暗影現
要找到魔教的分壇并不難,有飛鷹指引,從天山趕過去也不過子時。
只不過在外頭接應的人,倒是有些讓人出乎意料。
“很意外我在這兒?”男子叫了壺酒,看似漫不經心的模樣,“這一次是天山,下一次,你怕是要回中原了吧?”
也不去理會她眼神的變化,他兀自斟了杯酒,繼續道:“你說,要是二哥知道你這麽亂來,他怎麽想?”
她握劍的手扣得死緊,只字未發。
“我不是來阻止你的。魔教的人,就在前面。”他把酒飲盡,抓起桌上的長刀,行至她身邊,“你若要回中原,我也不會攔你。只是……晴岚。”
“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這大概是少數時候被直呼名姓,她側過頭看他一眼,邁開步子一步步走遠。
有風吹起了衣擺,男子回頭看着她離去,最終也沒去阻攔,只是朝着相對的方向,緩緩離去。
想清楚了……嗎?
大漠深處歷來風大,自然不可能如中原屋社般精巧,這等偏僻之地,能做得牢固些防風便已算不錯。
軟底小靴踩在屋頂上,行進無聲。
有幾個守夜的魔教弟子下意識地往四周看了看,卻什麽都沒發覺,只得悻悻作罷。
貿然打暈守夜人只會打草驚蛇,晴岚輕功繞到他們身後,幾個閃身上了對面的屋頂。
算一算此刻已然過了醜時,可屋中仍舊燈火通明,窗帷上人影綽綽,顯然是在商議着什麽。
牆邊有棵幾近凋敝的胡楊,晴岚眼風掃了掃四周,提氣縱躍,足尖在胡楊的枝梢上一點,輕巧地落在了門上的一處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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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距離,足以讓她把屋內人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
“要我說,只要等到老七把護法要的七葉花帶回來,何愁諸國的國主不肯歸順于我們?”
“也不見得,那群陰魂不散的鷹崽子,我們可不得不防啊!”
“就他們?二十年前那個娘兒們還在的時候,你擔心他們我還不說什麽。可如今人都歸西了,剩下幾個毛崽子,懼他們作甚?”
“說得對!等七葉花一到手,護法就可煉出奇毒紫夜,還怕那群崽子?”
紫夜?她眉頭一皺。西域傳聞中曾被用以屠城的毒藥……這等毒物的配方竟是還留存于世?如若記載不曾有誤,這等害人的玩意兒應當在二百年前的天泉古國湮滅之時就随之消失了……怎會還有人做得出來?
不過眼下并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她眼神一暗,凝神繼續聽着。
“拿東西消失了那麽多年,你怎得斷定一定能成?這萬一要是……”
“給老子閉嘴!”
屋內的吵嚷聲愈發大了起來,已然引來了原處一些教衆的張望。大概是沒法繼續待下去了。她手掌用力一撐,借着回退的力道擰身翻上房頂,在确認無人注意後禦起輕功騰挪而去。
雪後初晴,是天山難得的好天。
拜別了随行的商旅,二人終是站在了天山腳下。
雪峰連綿不絕,自遠處窺看便已知壯闊,可真正到了山腳下,才明白先前所知不過冰山一角。
大梁國土北至雁翎關,南至南疆嘉水關,靈山秀水不可謂不多,但塞外的雪山川谷,卻是兩個年輕的姑娘從未體味的。
“無怪乎胡人稱天山為神山……這般巍峨壯闊,的的确确當得起這個名號。”沈楠茵只得感嘆。
蘇念雪唇邊抿了個笑來,坐在原處繼續端詳着采藥人繪制的地圖。
依照采藥人所說,他是在七年前無意中跌進了一處深谷,才有幸見到了着株傳聞中的珍奇藥植,只是他當年還只是個學徒,根本不認得所謂的七葉花,這才沒把它采下來。
只是後來他再沒能找到那處深谷,更別談去采花了。
蘇念雪目光定在簡略的圖樣上,心下暗自推演。
從天山口上去,沿着采藥人的路徑上山……還需得翻越兩座山頭才能到那所謂的深谷附近,再到後面,标注就愈發模糊,看樣子,她們還得要碰碰運氣,那個商人說得不假,這東西,果然得靠機緣。
不過既然藥王谷的古籍中曾載錄有先人曾取過此物,那也未必尋不到。
“準備準備,上山吧。”
她随着人上過秦川,多少也有些雪山上生活的經歷,但天山顯然遠非秦川能比,饒是她們是練家子,身上又裹着羊皮襖子,也委實有些擋不住夜裏的嚴寒。
好在沈楠茵尋了處避風的林子,劈了幾顆幹枯的雪松作柴火,這才給這天寒地凍的雪山添了幾分暖意。
“後悔嗎,跟着我上山?”瞥了眼裹着袍子還抖得像個拔毛鹌鹑的沈楠茵,蘇念雪忍不住笑,“現在回去可還來得及,畢竟你要找的東西可未必在天山。”
沈楠茵此刻忙着運氣暖和身子,着實沒了與她鬥嘴的興致,只得蹭了蹭凍得發紅的鼻尖,輕嘁了聲。
“我們大概要在這裏待上一個月,甚至還要更長。”她眯眼盯着燃着的篝火,“你先睡吧,我守着,兩個時辰之後叫你。”
“你……不要緊嗎?”
“睡吧,後半夜更冷,你先下不睡,今晚怕是睡不了了。”她從包袱裏翻出了一卷毛皮被褥給人披上,兀自坐在了一旁。
篝火堆時不時發出噼裏啪啦的響聲,蘇念雪往裏頭添了些樹枝,抱着腿發呆。
雖然沈楠茵上山也有着她的目的,但她總有一種把人拖下水的感覺。藥王谷不涉江湖事,但她也能明白對方說的江湖糾葛的嚴重性。江湖南北兩大勢力卷入其中,再加上一個神秘莫測的墨客山莊,偏偏線索指向又在萬裏之外的西域天山,想想也明白這般風波怕是要在中原卷起波瀾了。
跳出江湖來看,偏生是這個時候北境出了事……是巧合還是……
她不敢往下想。
還有那個傳聞中的西域魔教。她在藥王谷的藏書樓中看到過相關的記載。
文帝二十三年,西域三十六國叛亂,大梁邊防軍退守玉涼關,後叛亂被平,相關國主供認挑起此事的便是天山魔教。可其間的過程與後續記載卻是一筆帶過,似是文帝有意讓人掩蓋了原本的真相。
雖然已逾二十載,但這個名字,仍舊是大梁西域守軍的心間刺。
夜裏的雪山靜得可怕,依稀可聞的嗚嗚風聲像極了悲號,讓人不寒而栗。
好不容易熬過了開頭的兩個時辰,她把人喊了起來,自己靠在樹下小憩。
心裏藏了太多事,難免睡不着。她合着眼試着慢慢理順自己的思緒,直到天将明時沈楠茵過來喚她。
“眼下什麽時辰了?”蘇念雪揉了揉眼睛,看了眼天色。
“卯時一刻。”沈楠茵利落地把東西收好,熄了篝火,“可要吃些東西?”
“不用,我不餓。”
她就着雪水洗漱了一番,面頰被凍得發紅,精神卻還不錯。
沈楠茵擡眸看了她一眼,笑道:“難為你一夜未眠精神竟還這麽好。”
“也難為你。”她拿起包袱,沖她一挑眉,“天寒地凍的也睡得着。”
二人這般鬥着嘴,倒是給原本枯燥的路途增添了些許趣味,只是她們的這趟天山之行,注定了不會平順。
這個時節不是采藥人上山的好時候,如她們這般獨身上山的本就沒幾個,更別論成隊的人了。
“你說那些人什麽來頭?”沈楠茵眯眼趴在山坡上觀察了片刻,壓低聲音道。
蘇念雪搖了搖頭,她此刻的眼底泛了曾淺薄的光暈,赫然是藥王谷的辨微之術。
她內力其實比之沈楠茵這般正統江湖世家出身的弟子要稍遜色,但借着這特殊的武學,卻看得比沈楠茵要清楚得多。
“他們身上那個……好像是鳶尾花。”
沈楠茵聞言心底一沉。
鳶尾花……西域魔教的教徽……這群人竟真的在天山……那麽,中原的那種毒難道真的是魔教所為?
“那個方向……和我們要去的地方是一樣的。”蘇念雪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粒,語調微沉。
沈楠茵側過頭看她一眼,道:“跟在他們身後吧,那樣也算……”
她話還沒說完,面色忽然一變。
遠處的人已然走遠,雪坡上除了風聲再無其他聲響。蘇念雪略帶疑惑得看她一眼,剛想說什麽,卻見沈楠茵附身撿了塊石頭。
她擡手示意蘇念雪往後退些,左手撚起手中石子渡上內力便朝着西北邊的林子擲了出去。
這一擊雖不至于到飛花摘葉的程度,但已然相當不錯。
但就在她擲出石子的同一剎,破風聲起,林中同樣一顆石子飛了出來,二者相撞,竟是撞了個粉碎。
沈楠茵手中劍應聲出鞘,劍身因着內勁凝聚發出一聲清脆的嗡鳴。
她反應夠快,可對方的應對卻比她更快。
林中黑影一閃,還不等人看清便已躍至身後。
一掌推出,沈楠茵只得揮劍回防,掌力打在劍身上,把她震得退了幾步。
沈家劍法以飄逸靈動著稱,此刻借着後退的力道,她身子一擰,順勢将劍勢一轉,直逼那人面門而去。
那人倒也不慌,腳下步伐一變,身法鬼魅般躲閃,瞬息間便拉開了二人的距離,抓着沈楠茵招式承接的一瞬空擋,她摁在腰間的手驀地抽劍而出,連着三劍點在沈楠茵的劍身上,竟是就這麽輕巧地把她的劍挑飛了出去。
若是真遇上危機,此刻她怕是早已成了劍下鬼,可這人卻停了手,回身拔出插在雪中的長劍遞給她。
“你的劍。”
沈楠茵神色複雜地接過,目光落在這人的臉上,驀地一愣,沖口而出:“是你?”
蘇念雪聞言上前,見到這人容樣的時候也是一愣。
玄墨袍子,銀箔面具,還有那雙琉璃般的眼睛,可不就是那日在龜茲遇見的那個黑衣人?
晴岚看了看二人,倒是也想起來在龜茲确然有過一面之緣,不過她此刻可沒工夫跟這二位閑談。随手将方才打鬥中落下的兜帽拉好,她徑直越過二人,往雪坡上走去。
“诶,你等等。”蘇念雪突然出聲叫住她,“再往上走,有魔教的人,你……”
晴岚停下腳步回頭看她,似是在等着她說完。
蘇念雪抿緊了唇,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從方才的打鬥來看,這人的功夫遠在她們之上,恐怕根本不必擔心所謂的魔教。
倒是晴岚盯了她片刻,開口道:“你是藥王谷的人?”
非常純正的大梁官話,不像是胡人能說出來的。她一怔,随即輕輕點頭。
“來此作甚?”
“尋藥。”
“什麽藥?”
蘇念雪沒料到她會問出這樣的問題,斟酌了片刻還是說了實話。
“七葉花。”
這人若是有惡意,那麽方才她們就已經死了。只是不知道她問自己這些做什麽。
晴岚聞言眉頭一皺,看了她片刻道:“原地等着。”
言罷,她足下發力,朝着那些魔教之人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沈楠茵這才敢開口道:“這……什麽意思?”
蘇念雪搖搖頭,天知道這人想幹什麽。
“那……我們要等嗎?”
她嘆了聲,道:“等着吧,你也試探了她的功夫,即便是我們走了,她怕是也有法子追上我們,先看看她想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好不容易一女主,終于擁有了名字(一把辛酸淚jpg)雖然你在小蘇眼裏依舊麽的姓名hh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