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亂局
蘇念雪見着那位聲名在外的謝家公子是與林知憶的那一番談話後的第二日。
青年一身黑衣,利落地自駿馬上翻身而下,面目俊朗,眉眼中已可窺得那些個世家公子的風度與驕矜,倒的确是不辱百年世家之名。
但許是因着沈謝兩家家風并不相似,即便她不曾見過沈家那位,單單從沈楠茵來看,這位謝長軒給人的感覺可不如沈家來得讓人親切。
“早聞藥王之名,今日終是得見,謝某在此見過二位。”他略略一抱拳,面上沒什麽表情,總給人一種敷衍的感覺,“還有這位六扇門的林千戶。”
林知憶回了一禮,卻沒說什麽,估摸着是看他這副模樣也不是很想理會。
倒是鐘菀打了圓場,“謝公子安好,不知所來是為何事?”
“并無要事,只是臨行前家父囑托,若是有閑暇可來拜會藥谷諸位,以示我謝氏之儀。”話雖這麽說,他卻依舊是冷着張臉,“在下奉命前來追查鬼差害人一事,若諸位有什麽線索,亦可來城中驿館尋我,蘭陵謝氏感激不盡。”
“鬼差?謝公子這話說得在下便不明白了。”在一旁聽着的沈楠茵輕哼了一聲,上前隔開兩撥人,“若謝公子是要查家中長輩一事,我家兄長已前往北地全力相助,此時身為蘭陵少主人的謝公子卻反而前來此地說要尋鬼差?”
“謝某并非信不過令兄長,只是此番來查的乃江南蠱毒一事。”
“蠱毒?不知謝公子是從何處知曉此事乃鬼差作亂?”她嗤笑道,“六扇門的林千戶與藥王谷諸位可都在這兒呢,現下所有的線索指向的都是龍首的江臨,而謝公子口中的墨客鬼差,我們可是連影子都沒見着。凡事要講證據,謝公子以為呢?”
“哼!短短一年,南北兩地都出了事,沈姑娘莫不是覺得此為巧合?”謝長軒手搭在了腰間的長刀上,眼底是滿滿的嫌惡,“這江湖之中,除了他們,誰還敢在兩家眼皮子底下放肆?!再者說了,所以線索都指向龍首的江臨……沈姑娘,莫不是覺得你們手底下區區一個幫主可有這樣的膽量?後頭的人是誰,便當作不知了嗎?”
“知或不知,我沈家只看證據。在尚未查清之前,即便是鬼差,也不可污蔑。”沈楠茵站在他面前,半步不退,肅然道,“我沈家家訓,族人門客當明辨是非,不憑他人之言定人是非,若無定論,即便那人被衆人所唾棄,也不可輕易涿殺。若謝公子找到了足以證明此事系鬼差所為,我等定當傾力相助,絕無二話!若沒有,還請莫要妄下定論,畢竟公子腳下的土地是江南,而非蘭陵!”
“你!哼,好,既如此,我與姑娘也無甚好說的!我們走!”
這……這麽直接吵起來當真沒關系嗎?蘇念雪不無擔心地看着沈楠茵。好歹是江湖兩大世家,鬧得這麽僵……不太好吧?
“不必擔心這些,反正這些年兩家關于此事吵了也不是一兩回了。”沈楠茵嘆了口氣,“倒是叫你們見笑了,我們進去說話吧,林千……知憶不是有話要說嗎?”
林知憶被她這突然間轉成的名字說的愣了下,反應過來才點點頭道:“嗯,确然是有事,走吧,也別在這兒站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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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圍上來的人這才作鳥獸散,鐘菀還要處理蠱毒一事,便讓蘇念雪跟着兩人進了屋子詳談。
“是打算動手了嗎?”沈楠茵在後頭帶上門,問了聲。
林知憶點點頭,從後頭的書架上取了卷地圖出來。
“我們關了杜恒這兩日,江臨那邊估摸着已經收到了消息,但還沒想到什麽法子保下他這位兄弟。我叫人送了拜帖,明日他若不依約前來,他自然知道後果。”
所以……他一定會來。幕後之人當他們是棋子,不在乎他們的死後,但江臨不一樣,幫派重情義,身為一幫之主,即便是為了利益,在尚不知這邊是否拿到了實證之前,他也不可能不在乎杜恒的生死。
但總感覺有什麽算漏了的地方……蘇念雪垂眸深思。既然是棋子,既然明知道遲早會敗露,那麽幕後之人走這一步棋的意義又在何處呢?還有不得不考慮的另一個人……謝長軒……她是不信堂堂的謝家子弟會這麽說話的縱然再憎惡鬼差,也不至于說一點把握都沒有,單憑捕風捉影就親身前來江南。就算覺得手下人不是敵手,可謝家不還有諸多門客客卿嗎?為何偏偏要自個兒來走這一趟呢?
真是怎麽想都覺得奇怪。
人是一定要抓,若是能從其中找出關于幕後之人的只言片語,也至少能打破這僵局。但……如果所有的事情都有所關聯……也太可怕了……
“怎麽了嗎?”林知憶見她只字不發,不禁問道,“可是覺得有何不妥之處?”
“談不上……”她頹然地趴倒在桌上,聲音裏有弄弄的煩悶不解,“我就是還理不清這些關系……”
二人面面相觑,卻也不知從何勸解,畢竟她們其實也曉得蘇念雪所說的這些一團亂麻的關系确實一時間難以理清。
“現下憂心也無甚用處,且走一步看一步吧。”沈楠茵嘆了口氣,出言寬慰道。
“嗯。”她悶悶的應了聲,面上卻還是不見笑意。
看樣子,事到如今……也只能靠明天江臨的反應揣度一二了。
夜裏大雨瓢潑落了一地。
屋裏的火燭被風吹得搖曳,讓本就涼意十足的夜晚更添了幾分寒。破舊不堪的窗子在風雨的吹打下搖搖欲墜,屋內的人呵了呵發涼的手,眯着眼看向窗外的一片漆黑,心裏有些不安。
是自己多心了嗎?還是……
還不等他想出個所以然,風雨中隐隐有一絲尖銳的聲音傳入耳中,他來不及多加思考,極快地往後一仰頭,伸手迅速扣上了挂在牆上的刀。
近乎是在他向後閃避的同一刻,細密的薄刃自外破窗而入,頃刻間将本就不堪風雨的窗子擊了個粉碎。
“什麽人!鬼鬼祟祟的,有膽子現身一見!”他瞥了眼那些細密的刀子,心底忍不住一陣發寒,抽了刀便沖進了雨幕裏。
大雨傾盆而下,轉瞬便将他淋了個透。
若不是今夜裏覺得不對勁多留了個心,自己現下早就給紮成了個刺猬,來人暗器功夫如此了得,若是再留在那狹小的屋內,遲早着了他的道兒。他心底暗罵一聲,凝神細聽着周遭的動靜。
淅淅瀝瀝的雨聲中,有人自不遠處緩步而出,指尖扣着的柳葉刀在夜色之下泛着淡淡的冷光。
“閣下是什麽人,在下最近,可沒得罪什麽吧?”即便不知對方是何許人,出于多年的經驗,他也知道此人絕非善茬兒,“半夜三更擾人清靜,意欲何為?!”
那人一張臉掩藏在鬥笠下,擡眸時下颚輪廓冷硬。他盯着面前緊繃着的男子,忽然間手腕一翻,柳葉薄刀破風而出,速度比之先前有過之無不及。
他心底咯噔一下,連忙抽刀迎上去,薄刃與雨點融為一體,在他小臂上割開了條口子。
“六扇門的暗樁,倒是有幾分本事。”來人低聲道了句,似是有些驚訝,“不過……也到此為止了。”
“你!”
不知何時,雨聲逐漸停了。
鮮血混着雨水淌了一地,男子躺在地上,喉頭血口仍舊有鮮血溢出,但身體卻早已冷去。
而殺人者早已消失不見。
晴岚輕巧地從樹上一躍而下,一雙眼晦暗不明。
她一步步走到屍體旁邊,蹲下身子查看了一番。
柳葉刀隔開的刀口淺薄,這一手暗器功夫真是漂亮,也不知中原武林何時出了這樣一個角色。死的人還是六扇門的暗樁,誰給的膽子暗殺朝廷的人?而且……
她目光落到了被釘死在門板上的木牌。
那個數字……墨七……
是墨客鬼差的墨客令。怎麽會……
她起身過去,思考了片刻還是拔下了那塊木牌,提氣縱躍而去。
尚不知那人是否走遠,還是先走一步吧,明日……可還有一場好戲。
龍首幫的江臨,南疆的蠱毒,還有被卷入其中的江湖兩大勢力……現下還出現了墨客令……看樣子真如華驚雲所言,這江湖……要亂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卷 前期應該是在鋪世界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