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解決了
安娜看着馬克和小提姆,他們都眼巴巴地看着她,在等着她的選擇。
她只覺得頭疼。
她誰也不想選好嗎?
她要是想靠婚姻來解決麻煩,還不如在帕裏什身上使勁呢。當帕裏什的妻子是不可能的,這階層差距靠她想辦法勾搭帕裏什也跨不過去,但當他的情人,她應該沒什麽問題。
自己的情人,怎麽可能讓別的男人欺負?帕裏什看上去也不像有這種奇怪性癖。
“非常感謝你們,但這件事我已經有辦法了。”安娜說,“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但就像我之前跟你們說的那樣,我幾年內都不會考慮婚姻的事。”
“為什麽……是因為鮑比嗎?”馬克忍不住追問,“你放心,我跟他完全不一樣,我絕對不會打你的。”
鮑比家暴打死妻子的事,對于未婚少女來說,确實稱得上是個陰影。但這個世界,比這樣還糟糕的事多着呢,這陰影也延續不了多久。
絕大多數人想的都是,當下能好好地活下去就很好啦,想那麽長遠的事做什麽呢?
但安娜習慣于做長期規劃,她不要眼前的茍且,她要光明的、自己可控的未來。
就算被惡魔盯上性命堪憂,就算鮑比逼婚,她也不願改變。
安娜見聽到馬克的話後,小提姆似乎想說什麽,大概是覺得他自己的小身板可以給她安全感吧,但她搖搖頭說:“不是這個原因。”
小提姆當即便垮下臉來。
馬克又想到一種可能,說:“安娜,我知道我不夠好,你放心,你要是想跟別人結婚,我會祝福你的。”
小提姆看了眼馬克,不想輸給他,也說:“我也是!”
真是兩個可愛的小夥子。
安娜想,她要是考慮結婚的事,應該會優先考慮他們,但她現在确實不想結婚。
……等等,說起來,如果她現在結婚了,那惡魔還會追着她求婚嗎?肯定不會了吧,對一個已婚人士求婚,對方答應的概率是0吧?
但是,她懷疑惡魔應當有其他的締結契約的辦法,只是求婚最簡單而已。
安娜把這個不靠譜的想法丢出了腦海,笑看着二人道:“謝謝你們。時間不早了,你們都快回去休息吧。”
二人雖失望,但安娜都這樣拒絕了,他們也不好再留下死纏爛打,只能失望地離開。
安娜手裏還拿着小提姆送她的花,這應該就是小提姆最後送她的花了,她輕輕地握着它,回了家。
依然在陰暗處待着的羅特伽爾不自覺地蹙眉。
剛剛一瞬間,他想過要把那兩個愚蠢的人類都殺了,沒了他們,安娜就會失去退路,只能倒向他這邊,但她卻偏偏拒絕了他們。
她說有辦法了,能有什麽辦法?
他天天盯着帕裏什,帕裏什根本不知道她遇到了什麽麻煩,甚至還要她澄清流言,把她解決麻煩的希望都扼殺了。
不是帕裏什,也不是他,難道她還有別的人選?
想到那個人類女人的本性,羅特伽爾認為非常有可能。
尤利塞斯和帕裏什的身份對她來說太高了,而那兩個蠢貨的身份又太低,她的所謂辦法,很可能是勾引一個有錢的平民,或者最低等的貴族,或許她已經有人選了。
若給她時間,他相信她也敢對尤利塞斯和帕裏什動心思,之前她不就是那麽在做的嗎?只是那老鳏夫的出現打亂了她的計劃,才使得她不得不向下妥協。
羅特伽爾皺眉想了好一會兒,嗤笑了一聲。
枉他還指望着那廢物老鳏夫能逼得安娜妥協,哪知反而讓她倒向別人,他不知道她找的是誰,也厭倦了繼續像之前一樣等待。
羅特伽爾不是個非常有耐心的人,對別人更是如此,一時興起等那老鳏夫的逼迫效果等了數日,已經把他所剩不多的耐心都耗光了。
那些廢物都指望不上,還是得他自己來。
既然那老鳏夫已經沒用了,他不能再讓對方影響他的計劃。
這個石榴巷,羅特伽爾只是第二次來,對此地并不熟悉,但尤利塞斯的家仆先前調查安娜家情況的時候非常全面,所以他知道那老鳏夫家在哪個方位。
他此時外頭套着黑色長袍,一頭淡金色長發悉數裹在長袍自帶的帽兜中,将他整個身影裹得嚴嚴實實。
不一會兒,他在一戶人家面前停下,一腳把木門踹開。
屋子裏,鮑比剛開始喝酒,酒是他的至愛,他可以不吃飯卻不能不喝酒。門突然被人踹開,他吓得手中的酒都撒了一地,心疼地趕緊低頭把撒到手背上的酒液吸入嘴裏。
然後他才瞪向門口,狠狠地說:“你是什麽人!”
只聽那黑袍中傳來一聲嗤笑:“你是屠夫鮑比?”
“沒錯,就是我!你想幹什麽?”鮑比一點沒發覺不對勁,站起來想要以強壯的身體給對方壓力,可他才往前走了一步,便聽那黑袍中又傳來簡單的一句話,似乎帶着些許笑意,語氣卻淡漠乃至冷酷。
“是就好。”
下一刻,鮑比感覺到了一絲溫暖,那溫暖從他的腳底升起,飛快地向上蔓延,而起初的溫暖,迅速變成了令人無法忍受的灼熱。
鮑比慘叫起來,明亮的火舌将他包圍,他迅速變成了火人。火焰的包圍令他再也呼吸不到氧氣,窒息和被火焰灼燒的痛苦令他的意識陷入瘋狂,他滿地打滾,火舌随着他的動作而舔上了其餘地方。
在鮑比慘叫起來的時候,羅特伽爾就轉身出去了。
他懶得看這個廢物被折磨的樣子,但若是慘叫的人換成安娜,他會有興致得多。
鮑比的慘叫迅速引起了石榴巷住戶的注意,大家紛紛走出家門探頭探腦,想要知道究竟是什麽情況。
然後,他們看到了屠戶鮑比家透出來的火光。
“着火啦!快救火!”衆人慌忙行動起來。
他們的房子主要是石頭和木結構的,這要是燒起來,這一整塊都逃不了。
安娜剛回到自己家中沒多久,就聽到了隐約的慘叫,随後是外頭呼喊着救火的聲音,她連忙讓傑姆在家裏看好阿黛爾和小埃文,和埃文蓋伊一起拿上陶罐就沖了出去。
等安娜端着水過去,才知道着火的是屠戶鮑比家的房子,他的兒子正站在外面哭,整個石榴巷的大人們紛紛輪着往着火的房子澆水。
安娜跑了三趟,大家齊心協力才把火滅了。
原先的房子,只剩下個燒了一大半的空架子。
有人從房間裏擡出一具燒焦了的屍體,不少人都害怕得別開了視線。
安娜聽到有人在說,一定是鮑比把酒灑在了身上,不小心碰到了燭火,才把自己燒死了。
“是死神!死神燒死了我爸爸!”鮑比的兒子尖利地叫道,他總是傷痕的臉上,此刻黑乎乎的,一雙眼睛卻亮得出奇,裏頭盛滿了恐懼,或者還有別的什麽。
衆人不禁議論紛紛。
“這孩子瘋了。”
“雖然鮑比總是打他,但總歸是他爸爸,看到他爸爸被活活燒死,怎麽受得了啊!”
“可憐的孩子,以後可怎麽辦啊……”
安娜只看了那焦炭般的屍體一眼就迅速別開了視線。
竟然這麽巧合,死的正是鮑比?
她悄悄聽着周圍人的議論,發現沒人懷疑是她家放火殺人,不禁松了口氣。
按照刑偵劇的一般流程,有人死得不明不白,第一個被懷疑的,總歸是跟鮑比結仇的人,而最近與鮑比有矛盾的,也就她家。
大概是他們家怎麽看都不像是會放火殺人的惡徒?
但是,鮑比真的是失手自己燒死自己的嗎?
安娜看向鮑比的孩子,他此刻還在聲嘶力竭地喊着“死神”什麽的,但大家都當他是被刺激瘋了,沒人理會他的話。
确認所有火星都被滅了之後,衆人把用破舊亞麻布裹着的鮑比屍體又放回了房子裏,只等第二天天亮後把這屍體送出城去埋了。
而鮑比的孩子,在聲音啞了之後也不喊了,呆呆的不說話,由好心人暫時照顧一晚上。聽說這孩子還有一位和善的姑姑可以收留他,之前是因為鮑比連妹妹都打,他妹妹非常恨他,兩邊一直沒有來往,現在鮑比死了,那位妹妹只怕要高興死了,也會很樂意把孩子接到正常的家庭中。
安娜一家三口回家的路上都有些沉默。
蓋伊突然說:“這一定是女神保佑!”
安娜轉頭看向蓋伊,蓋伊此刻的神情很複雜,一方面是鮑比死了,家裏的麻煩就沒了,誰都知道那個說被埃文打傷的人是鮑比指使的,她當然會高興,另一方面,這好歹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她因生命的逝去而本能地感覺到悲傷。
但最終還是高興的情緒占了上風。
“感謝女神。”埃文低聲祈禱,臉上漸漸有了笑容。
這事,恐怕跟女神沒什麽關系。
安娜附和地說了句“感謝女神”,但回家後始終沒能睡着。
鮑比真的是死于意外?還是說,他是死于那孩子口中的“死神”?
一位以火為武器的死神。
她聽阿比蓋爾她們說過,尤利塞斯最擅長的是火系法術。
而現在,那惡魔正占據着尤利塞斯的身體。
第二天早上,安娜頂着黑眼圈起床了,經過屠夫家門口時,她剛好看到有人把鮑比的屍體擡出去,只剩下原先是一個家的廢墟。
到了伯爵府廚房,安娜按部就班地學習和工作。即便之前流言最甚嚣塵上的時候,麗貝卡對她的态度也沒有變化,照舊盡心盡力地教導她,而她也學得非常認真。
這世界适合女性的體面工作非常少,安娜希望自己可以多些技能儲備,這樣即便她不在伯爵府幹了,也能靠着在這裏學到的東西在其他貴族家裏獲得職位。
在貴族家當侍女,在這個世界幾乎已經是平民女性最好的工作了,體面、工資高。有不少平民女性甚至是靠着出賣身體才能活下來。
安娜早上的工作告一段落,正好是帕裏什的吃飯時間,她提上食盒走了過去。
見到帕裏什,以及跟帕裏什仿佛雙生子似的始終在那裏的惡魔,安娜照舊當做沒看到那惡魔,一邊給帕裏什擺好早餐,一邊說:“帕裏什少爺,昨天我已經向其他人澄清過事實,令您心煩的流言很快就會消失的。”
然後産生新的……
安娜心裏補充了一句,随即又有些悵然。
本來這個新流言是她為自己想的對抗鮑比的辦法,可現在,鮑比死了,她根本就用不着這個新流言了。
世事無常。
安娜這麽想着,看了那惡魔一眼,對方好像早就在看她,她這一眼看過去,二人視線恰好對上,安娜迅速別開視線。
如果,鮑比是這個惡魔殺的……
是不是就說明,她之前的判斷有誤,惡魔要殺她,其實根本用不着遵守她臆想出來的規則?
“非常好,親愛的,我很贊賞你的服從與果斷。”帕裏什笑道,“這是非常難得的品德。”
安娜恭聲道:“十分感謝帕裏什少爺的贊美,我只是在彌補我的錯誤。”
帕裏什笑笑,這點小事,知道安娜聽他的話做了後,他也就抛在了腦後。今天如果安娜不提起這事,他早就忘了,可能下回再聽到這個流言才會記起來。
帕裏什吃完後,安娜收拾好東西離開。
她還有點擔心那惡魔會叫住她,可直到她回到廚房,惡魔也沒理她。
但當一個面生的男人來廚房找她時,安娜才知道自己高興得太早了。
那個男人自稱是尤利塞斯·拉塞爾法師的仆從,點名要求安娜給法師送些吃的去。
因為那個仆從的在場,麗貝卡準備食物時,整個廚房準備室都靜悄悄的,直到安娜跟着那個仆從離開,身後陡然響起了說話聲。
甚至麗貝卡在将食盒交給安娜時,表情也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
安娜默默地想,她估計要被扣上一頂“水性楊花”的帽子了。“帕裏什少爺為了不讓流言傷害到她而要求大家不許傳流言”的流言還在醞釀,另一位貴族少爺就開始加入戰場了……
她要是局外人,都覺得自己怎麽那麽厲害。
凱麗曾經在聊天的時候說過,尤利塞斯這位法師居住的小樓非常陰森,安娜跟着尤利塞斯的仆人過去才意識到,凱麗說的不錯。
這位于花園西面的小樓,外牆上爬滿了某種攀援植物,連玻璃窗戶都被遮掩了不少,跟帕裏什卧室外頭的那個陽光房相比,感覺是兩個世界。
惡魔在小樓的餐廳等着安娜,家仆将她領到後就悄無聲息地退下了,光線并不充足的房間裏,只剩下兩人。
安娜先行禮問好,随即将食盒裏的食物一樣樣拿出來。
羅特伽爾坐在圓形木桌旁,自安娜進來起,視線就未曾從她身上挪開。
當安娜放下最後一樣食物,準備退後時,羅特伽爾開了口:“那老鳏夫死了,你很開心吧。”
像是問句,卻無一點疑問語氣,他非常篤定。
老鳏夫?
嗯……說的是屠夫鮑比?
安娜沒想到惡魔會直接說出來,驚訝地看他。
雖然她早在猜測是他做的,但他親口承認,她怎能不驚訝?
而且……一般來說,他這個惡魔恐怕有成千上萬歲了吧,怎麽好意思說一個最高壽命不過百的人類老?
“是您……殺死了鮑比?”安娜像是确認似的問道。
她都沒想到,被惡魔盯上還能有這種“好處”,想來惡魔并不想被別人搶走她這個快到手的獵物,就把鮑比殘忍地燒死了。
要是她始終不能如他的願,他或許也會憤怒地燒死她。
“當然是我。”羅特伽爾冷眼看着安娜,微笑着問道,“你打算怎麽報答我?”
怎麽報答?他想要的報答,無非是她的靈魂。
而她當然不會給他。
安娜後退了小半步,喉嚨因緊張而有些發脹,出口的聲音很輕:“尊貴的尤利塞斯大人,我并沒有請求您去殺死鮑比。”
她都沒讓他去殺人他就自己動手了然後還來找她要報酬,這不是強買強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