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返程(二更合一)

臨近入夜的時候,周氏又來了苑中。

蘇錦在耳房沐浴,并未見到。

周氏只見了柏炎一人。

出苑落的時候,臉色略帶蒼白,似是連走路都有些不怎麽看路,險些跌跌撞撞了去。

“夫人?”途中掌燈的小厮見了有些擔心。

周氏強作鎮定,勉強扯出一絲笑意,“無事。”

小厮便也不敢多問了。

途中正好遇到盛妍,正捧了石榴往柏炎和蘇錦苑中去,正好遇見有幾分魂不守舍的周氏。

“娘?”盛妍出聲喚她。

思緒正在別處的周氏愣住,有些詫異看着她手中的石榴,問了聲,“這麽晚了,要去哪裏?”

盛妍看了看她,雙手下意識背在身後,“娘,我去表嬸那裏。”

周氏自是看見了她手中的石榴,眉頭微微皺了皺。

盛妍低聲道,“昨日表嬸來了我苑中一道吃石榴,說我種的石榴好吃,我摘了一個給表嬸送去。”

周氏訝然,“昨日表嬸在你苑中?”

盛妍點頭,“正好遇上昨日的驚雷大雨,表嬸在苑中歇下的。”

周氏忽得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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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妍遲疑開口,“娘,我可以去嗎?”

周氏喉間咽了咽,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去吧……”

盛妍看了看她,福了福身,繼續往前去,稍後回頭,似是還見娘親立在原處。

周氏是從頭到尾僵住。

想起方才在苑中,柏炎面容陰鸷說的那番話。

----等他們明日啓程離府後,讓她再帶人好好搜搜苑中偏僻角落。

柏炎不僅知曉她與柏譽的事,眼下,柏譽也是被柏炎扣下了。

柏炎是不想在離開嚴州前再同柏譽照面……

明知柏譽眼下就關在府中某一個角落,周氏也不敢帶人去尋。

她不知曉除了她與柏譽的事,柏炎還知曉多少。

聽聞今日下午,他一直和太老夫人在一處,周氏頭皮陣陣發麻,這一整日都坐立不安,既怕太老夫人忽然叫她去問話,又怕太老夫人處一句話都不問。

她早前從未見過這幅模樣的柏炎,周氏眸間露怯。

也是今日,她忽然反應過來,他若要捏死她與柏譽,如同捏死兩只螞蟻。

周氏腿下一軟,跌坐在地。

“娘!”盛妍折了回來。

周氏詫異,“你怎麽還在?”

盛妍面露愁色,“我看娘臉色不好,娘,你沒事吧?”

周氏強打起精神,“我是今日太累了,我沒事,你去吧。”

總不能再讓旁人看出異端。

盛妍搖了搖頭,“我不去了,我陪娘親回苑中吧。”

她擔心。

周氏眸間碎盈芒芒,只輕‘嗯’了一聲。

盛妍挽了她,手中的石榴便随意放在一側。

周氏問,“你是說表嬸昨日在你苑中歇下的?”

盛妍點頭,“昨日表嬸同我一道在苑中摘石榴吃,後來突然下起了大雨,衣裳都濕透了,大雨天也走不了,表嬸換了身衣裳,擦頭發的時候,我便困得不行睡着了。雨那麽大,表嬸後來應當是在屋中歇下的,只是我這一覺睡到了今日下午,醒來的時候就不見表嬸,應是回苑中了。”

周氏喉間顫了顫。

遂又想起盛妍苑中失蹤的婢女。

這幾件事忽得竄到一處,周氏腳下駐足,寒意湧上心底。

“娘?”盛妍自方才起就見她心思焦慮。

“我沒事……”周氏腳下明顯踉跄。

臉色在燈火的襯托下,顯得更慘淡了幾分。

……

蘇錦沐浴出來,在銅鏡前擦拭頭發,隐約聽到外閣間中有說話聲音。

一直說了許久,等到她擦幹頭發,绾起,對話聲都未停。

她也好奇柏炎同誰在外隔間中耐性說了這麽久的話,她伸手撩起簾栊,才見這外閣間中的人竟是柏子澗。

“見過夫人。”柏子澗拱手行禮。

蘇錦笑笑,似是真有許久未見到柏子澗了。

柏炎莞爾,“子澗剛到,我同子澗有些話說,你先休息吧。”

蘇錦颔首。

早前離開雲山郡,柏子澗留守雲山郡駐軍中。

昨日她也聽柏炎說雲山郡有事端,就這兩日便要離開嚴州,今日柏子澗就來了嚴州,應是有軍中的事情要同他商議。

她也不擾。

撩起簾栊回了內屋,月光清澈,透過窗戶的縫隙照了進來,地上染了一層清晖。

她随手拿起一本小冊子翻了翻,她有睡前夜讀的習慣,早前玉琢特意尋了來備着。

柏炎同柏子澗在外閣間中說話,聲音不時透過簾栊傳進來,她雖聽不清說的是什麽,但有他的聲音在,屋中又有月華滿地,她捧着本書,悠閑惬意靠在床榻上看着,心中柔和安穩。

……

外閣間裏,柏子澗正同柏炎道起,“侯爺,廬陽郡王找了雲山郡借道,按侯爺的吩咐,末将說侯爺不在郡中,末将無法做主,此事遂才作罷。”

柏炎笑了笑。

柏子澗道,“怕是還要來。”

柏炎嘴角噙笑,“來則來,反正區廷已經回了駐軍中,讓區廷去應付就是。”

柏子澗也笑笑。

想到區廷那張冰山臉,有些忍不住想笑。

柏炎又随意問道,“豐巳程如何了?”

柏子澗忍不住笑道,“侯爺夫人走得第二日就鬧着要跟來,一口一個就是爬也要跟着爬過來……”

柏炎也笑,“然後呢?”

柏子澗笑,“然後被軍中的大夫給警告了,說日後動不了別找他鬧,一聽說日後會動不了,豐巳呈當天就不吭聲了,老老實實在屋中呆着。”

柏炎輕嗤,“他這性子。”

柏子澗又道,“末将問過大夫,說他恢複得倒好,沒什麽大礙,只是太鬧騰了些。”

柏炎淡淡笑了笑,眸光微微又微微斂了斂,遂又想起前兩日他讓青木留在盛家苑中,心中尚有一絲心悸,豐巳呈若在便不至于如此……

柏炎朝柏子澗道,“前日收到母親來信,說宮中有一日太醫聚集,應是陛下的病情越漸加重,時不時就急上一場,皇後想在臘月裏趁陛下的壽辰在宮中大肆操辦一場生辰宴,沾沾喜氣,也怕日後沒機會再讓陛下同百官同聚一場。聽說禮部已經在拟帖子,怕是眼下帖子也在路上了。這次臘月的壽辰宴,不能不回,嚴州到京中順利要一月腳程,中途要同夫人去趟平城呆上一小段,途中再預留些時日耽擱,也差不多兩月左右多時間,回京之後還有旁的要事處理,少則一月十日,也就将就趕上生辰宴。雲山郡這頭有區廷在,沒有什麽要特意交待的,也不必中途折回,你晚些讓人送信去趟雲山郡給豐巳呈,讓他好了就往平城去。”

“是。”柏子澗拱手應聲。

柏炎低頭,端起茶盞,見柏子澗未動,擡眸看他,問道,“還有旁的事?”

柏子澗略微遲疑,低頭拱手道,“末将是聽青木說起二爺的事……”

言及此處,柏炎伸手示意他噤聲,遂又轉眸看眼一側的內屋。

柏子澗遂即會意,侯爺是瞞了夫人。

柏炎喚他上前,輕聲道,“明日啓程離開嚴州,你留下盛家善後。”

“是。”柏子澗再次應聲。

柏炎再交待,“他在雲山郡的眼線也不必留了。”

“末将知曉了。”

柏子澗轉身離了外閣間中。

柏炎還未起身,青木卻少見得主動來了外閣間中。

“怎麽了?”柏炎看他。

青木清冷道,“侯爺讓子澗善後?”

柏炎垂眸,沒有應聲。

青木繼續道,“侯爺讓子澗善後便是要放了二爺,侯爺在軍中慣來殺伐果斷,此時為何猶豫?二爺日後也不會輕易斷了念頭,斬草不除根是兵家大忌,侯爺是在給自己下絆腳石。”

柏炎沒有擡眸,冰冷道,“我是讓他自己選……”

青木斂眸。

******

入了內屋,蘇錦還在床榻上翻着手中的冊子。

“還沒睡?”他方才又與柏子澗說了許久的話,夜已深。

蘇錦看了看他,唇瓣不覺笑意,“沒有,這冊子挺有意思。”

他好奇上前,在床沿邊靠近她這端坐下,從她手中接過這本冊子,“羌亞記事?”

只覺這名字熟悉得很,似是他早前看過的,随手翻了翻,果真見到上面還有他的批注在,他笑了笑,“少時看得書,有些年頭了。”

那時還有做批注的習慣。

他嘴角勾了勾,“這本書有趣嗎?”

蘇錦看了看他,嘴角壓不住笑意,“嗯,批注比較有趣,像說到羌亞美人這裏,重點勾了勾,還畫了不少勾勾圈圈的重點符號……”

她眨眼看他。

他輕嗤,“有嗎?”

她美目看他,“應當……有吧……”

他遂也笑笑,一面認真颔首,“小時候看的書,什麽都不懂,以為像珍珠瑪瑙一般,就是個特産……”

蘇錦笑眯眯道,“也算啊,羌亞産美人……”

柏炎饒有興致看了看她,“夫人會吃醋嗎?”

蘇錦托腮笑了笑,眉眼如月牙般彎了彎,“許是會吧……”

他似是有些愣住,“許是會吧?”

勉強得很。

他湊上前親了親她嘴角,悠悠道,“不是應當瘋狂吃醋嗎?”

她意味深長笑了笑,“對羌亞美人嗎?”

柏炎惱火,似是被她踩到尾巴根兒一般,也不解釋了,越描越黑,撲上去啃就對了。

……

啃完之後,才算是如意順遂了。

才被狗啃完的某人,被他抱在腰間,臉色紅潤,眸間潋滟。

他認真道,“阿錦,我們要個孩子吧,我連名字都想好了。”

蘇錦看他。

“叫柏蘇。”

“……”蘇錦額頭三道黑線。

為了維護他的自尊心,蘇錦為難啓齒,“哪有先起名字,再要孩子的?”

柏炎卻道,“我就是。”

蘇錦嘴角抽了抽,眉頭攏緊。

她其實是想說,這名字難聽。

他鄭重其事,“兒子或是女兒都叫柏蘇。”

蘇錦頭疼,越發有些不想聽他折騰。

他卻繼續興致勃勃折騰,“若是雙胞胎,就一個叫柏蘇,一個叫柏錦。”

蘇錦連胃都疼了。

******

翌日醒來,蘇錦才覺渾身上散了架一般。

上回,似是還在洛城的時候。

洛城是食髓知味。

昨夜是鬧騰。

蘇錦伸手搭在額間,就這麽擡手,手臂都似是酸痛。微微睜眼,身側卻沒有人影。

“白巧。”她撐手起身,又喚了聲,喉嚨裏似是都能吐出火來。

白巧撩起簾栊入內,“小姐醒了?”

“侯爺呢?”她問。

白巧福了福身,“侯爺說今日要離開嚴州,他先去府衙尋宴大人了說話去了,晚些就回府中,小姐若是醒了,可去太老夫人處,陪太老夫人說會兒話。”

蘇錦嘆了嘆,她似是都忘了今日要離開盛家了。

白巧伺候她洗漱更衣完,玉琢也入了屋內,“夫人,三小姐來了。”

盛妍?蘇錦愣了愣,這麽早。

到了外閣間中,盛妍坐在小榻一側發呆,雙腿來回蕩着,眼中空望着一處。

“盛妍。”蘇錦喚她。

盛妍轉眸,從小榻上跳了下來,笑眯眯道,“表嬸。”

她仰首看她,蘇錦便半蹲下,同她說話,“怎麽來這麽早?”

盛妍嘟了嘟嘴,“他們說你和表叔今日要走,是真的要走了嗎?”

她是特意來問的,便來得也早。

“嗯。”蘇錦颔首,“今日稍晚些就會走。”

盛妍眼中果真沮喪下來,咬唇道,“不是才來嗎?”

蘇錦寬慰,“京中還有事,我同表叔要先回京中一趟,日後,還有機會見面的……”

那便是真的要走了。

盛妍上前擁她,“表嬸,我日後可以去京中尋你嗎?”

“自然。”她溫和應道,“何時都可以。”

盛妍這才笑了笑,松開了手,問道,“表嬸,你可是要去曾祖母那裏請安?我同你一道去吧。”

“好。”蘇錦應好,起身牽了她,正好一道往盛老夫人苑中一道去。

“你娘親呢?”蘇錦問。

這兩日,似是少見周氏。

盛妍應道,“娘親這兩日似是不大舒服。”

蘇錦還想多問,正好已到太老夫人苑門口,門口的丫鬟上前來迎,“夫人好,三小姐好。”

由得打斷,蘇錦便也沒在多問周氏的事情,向門口的丫鬟道,“外祖母可醒了?”

丫鬟屈身行禮,“回夫人的話,太老夫人醒了些時候了,正在外閣間吃茶呢。”

蘇錦牽了盛妍一道入內。

聽到苑中的腳步聲和說話聲,太老夫人擡眸看過來,見是蘇錦和盛妍兩人。

劉媽媽怕她沒看清,上前道,“是侯夫人和三小姐。”

太老夫人點頭。

“見過外祖母。”“見過曾祖母。”兩人巡禮問候。

“都起來吧。”太老夫人放下茶盞,朝盛妍問道,“怎麽同你表嬸在一處?”

盛妍也不遮掩,“表嬸今日就要走了,妍兒先多同表嬸在一處待會兒。”

盛妍是盛家最小的曾孫女,太老夫人一直喜歡。

而盛妍看向蘇錦的表情,太老夫人便知盛妍極喜歡蘇錦。

蘇錦慣來會為人處世,盛妍喜歡她有喜歡她的道理。

若沒有陸家和瑜雅的事,太老夫人早前也是喜歡蘇錦的。有陸家和瑜雅的事情橫在中間,她心中還是對蘇錦芥蒂,太老夫人與柏炎緩和,是因為柏炎是她的外孫,但始終不如早前那般喜歡蘇錦。

太老夫人便是如此一個人,耳根子軟,但對一個人的執念若生成了,便很難抹去。

太老夫人的親疏遠近都寫在眸間,蘇錦還是道,“外祖母,蘇錦晚些便要走了,上午正好得空,陪外祖母煮煮茶吧,外祖母看可好?”

太老夫人詫異看她。

蘇錦淡淡莞爾。

太老夫人必會喜歡自己,但太老夫人是柏炎心中在意的長輩,她是替柏炎讨太老夫人歡喜。

太老夫人看了看她,似是微微愣了愣,既而淡淡應了聲好。

“哇,表嬸,你會煮茶?”盛妍卻是驚喜。

蘇錦唇角輕抿,“要不要學,日後就可以煮給曾祖母喝了。”

盛妍忙不疊點頭,“要的要的。”

蘇錦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莫名的,太老夫人低眉笑笑。

盛妍認真問道,“表嬸,煮茶難學嗎?”

太老夫人嘆道,“你好好跟你表嬸學就不難學。”

蘇錦微微怔了怔。

太老夫人似是也避過她的目光。

蘇錦亦笑笑。

******

嚴州府衙內,柏炎正同宴書臣相向而坐。

“侯爺大駕光臨,府衙蓬荜生輝。”宴書臣有心平氣和說話卻噎死人的本領。

柏炎輕哂。

宴書臣亦笑。

柏炎開門見山,“我今日就要啓程回京,前日的話說到一半,繼續同宴兄說。”

宴書臣意外,“今日就回京,這麽急?”

柏炎笑,“門面的功夫自然要做足,嚴州不好久留,你我二人日後京中再見。”

宴書臣也笑,“侯爺如何斷定我會回京?”

柏炎輕笑,“嚴州此地困不住你,你是韬光養晦也好,養精蓄銳也罷,遲早都要出嚴州的,我先同你抛橄榄枝,你慢慢考慮,我不急,這朝中的亂眼下才開始,宴大人避一避也好。”

宴書臣嘴角勾勒更深。

柏炎端起茶盞,探究般看他,“宴兄,你千裏迢迢到嚴州,求得的是什麽?”

宴書臣擡眸看他。

柏炎嘆了嘆,“不對,我改口,你從京中離開,避的是什麽?”

宴書臣目光微滞。

柏炎撐肘上前,笑了笑,“讓我猜猜,這要麽避的是人,要麽避的是事,要避事哪裏都可以,要避人才要千裏迢迢,從京中到嚴州……”

宴書臣倏然斂了神色,“侯爺知道些什麽?”

柏炎聳肩,“本侯什麽都不知道,不過……”他笑笑,“眼下知曉了,宴兄在避人。”

宴書臣僵住。

柏炎臉上笑意更濃,更湊近了幾分,“宴兄年紀同我相仿,眼下還未娶妻,啧啧,我猜猜,宴兄來嚴州避的是女人……”

宴書臣臉色都難看了幾分。

柏炎嘴角勾了勾,“惹不起,不想得罪,還念着,許是門第懸殊,所以只能遠遠避開的女人……”

宴書臣攏眉看他,“可以了,柏炎,我答應你。”

柏炎笑了笑,看着宴書臣臉上這張罕見的冰山臉。

柏炎心中莫名舒爽。

******

柏炎回盛家時,正好是晌午。

蘇錦和盛妍在太老夫人處,學了一上午的煮茶,太老夫人在旁提點,蘇錦在一側叮囑,盛妍零零散散會了些,一上午下來,三人心情都很好。

正好晌午,太老夫人喚了劉媽媽擺飯,柏炎便帶了柏遠來苑中。

今日就要離府,柏遠也應當來太老夫人這裏打聲招呼。

到了苑中,柏炎才見外祖母今日心情似是很好,而蘇錦和盛妍也似是有說有笑,一片其樂融融。

太老夫人又讓婢女去請周氏來。

晚些婢女來回話,說夫人有些不舒服,先不來了。

柏炎目光微斂。

便聽盛妍朝太老夫人道,“娘親這兩日臉色都很差。”

太老夫人朝劉媽媽道,“過了晌午尋個大夫來苑中給夫人瞧瞧。”

劉媽媽記下了。

“什麽時候走?”太老夫人問向柏炎。

柏炎應道,“晌午過後。”

屋中都愣了愣,柏遠都悄聲道,“三哥,這麽急啊……”

柏炎似是随意應道,“這兩日有雨,怕夜路不好走,若是晌午走,晚些就能到古鎮。”

衆人便明了了,遂沒有多問。

柏炎心中清楚,柏譽撐不了太多時候。

周氏不在,蘇錦便是屋中的女眷,盛飯和盛湯兼顧着,也會用公筷布菜,難得桌上氛圍如此融洽,柏遠都多吃了兩碗。

末了,蘇錦盛湯給柏炎時,太老夫人忽然朝柏炎開口,“早些要個孩子吧,家中也熱鬧些。”

蘇錦微怔。

柏炎正好接過她手中的湯碗,溫和應了聲,“嗯,知道了。”

太老夫人似是眼中滿意了。

盛妍就笑,“表嬸,早些生個小表弟。”

蘇錦臉色微紅。

太老夫人亦朝她道,“阿錦,方才妍兒說你喜歡吃涼的東西,也怕冷,回去後找個大夫看看,把身子調一調,再想孩子的事,少遭些罪。”

蘇錦笑着應好。

柏炎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太老夫人,低頭笑了笑。

一頓飯,其實差不多也吃完。

……

苑中,白巧和玉琢已将路上的行李都收拾好。

幾人在太老夫人苑中喝了些消食茶,又小坐了些時候,便起身往盛府外去。

太老夫人年事高了,其實少有出門。

眼下,也親自送至府門口。

周氏也來相送,只是目光不怎麽敢看柏炎。

“外祖母留步吧。”本是蘇錦扶着她,眼下,也到了馬車跟前。

太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叮囑道,“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好好照顧阿炎,他是個心疼人的,就是這性子很有些胡來……”

柏炎輕笑,“行了,別數落我了。”

蘇錦知曉他們祖孫二人還有話要說,借着同周氏說話的機會,讓到一側。

周氏本也不想同柏炎一處,正好蘇錦來了跟前,兩人便一人一句說了起來。

一側,就只剩了太老夫人和柏炎一處,太老夫人嘆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讓你來嚴州,是想看看你,還有看看蘇錦。”

柏炎嘴角勾了勾,“我信。”

太老夫人颔首,“走吧,別耽誤了。”

柏炎頓了頓,忽得上前擁她。

給太老夫人吓一跳。

“保重身體,外祖母,我會想你的。”柏炎似是從未開得了口。

太老夫人也怔了怔,惱道,“盡吓人做什麽!”

柏炎笑,“同你親近些,哪裏就吓人了?”

太老夫人嫌棄嘟哝了一句。

他也未松手。

蘇錦笑笑,見太老夫人緩緩擡臂,“快走快走。”

臨上馬車,蘇錦朝老太夫人和周氏福了福身。

太老夫人颔首,周氏也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

“表嬸,一路順風。”盛妍在周氏懷中,拼命揮手。

蘇錦抿唇,“記得來看我。”

盛妍也咬唇,“表叔慢走。”

柏炎看了看她,嘴角勾了勾。

盛妍還是有些怕他,不怎麽上前。

但對柏炎而言,已是冰雪消融。

白巧撩起簾栊,車夫放了腳蹬,柏炎扶蘇錦上了馬車。

柏遠這頭也同太老夫人和周氏道別,也往馬車這處上,柏炎攔下,“去後面那輛。”

柏遠嘴角抽了抽,但柏炎瞪他,他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得去了。

柏炎知曉某人怕熱,馬車中尚且能寬一寬,若是柏遠在,只怕又得熱得無暇自顧。

等上了馬車,馬車緩緩駛離盛家門口,駛出去很遠,柏炎撩起簾栊,還見太老夫人在遠遠看着,柏炎心中嘆了嘆,眼中複雜幾許。

臨出城門口,蘇錦忽然反應過來,“怎麽沒見柏子澗?”

柏炎眸間滞了滞,淡然道,“他有些事要善後,晚些就來了。”

蘇錦颔首。

馬車內沒有旁人,蘇錦松了松外袍,青絲高高绾起,露出一絲涼爽惬意。

玉琢端了早前備好的冰果子上前。

這一路,都是靠這個消暑。

蘇錦是饞的,看了看,卻道,“先不吃了。”

柏炎低眉笑笑,“這一路回京還要兩個月……”

蘇錦不知他何意。

柏炎拿了一枚,直接塞她口中,“回京中讓太醫看看再說。”

那便是不拘着她吃了。

她也實在熱極了,又吃了一枚,也不似早前貪嘴。

柏炎也寬下外袍,目光看向窗外。

******

盛家柴房處,柏子澗開門。

柏譽似是奄奄一息到只剩了一口氣,見了柏子澗眼中既是慶幸,又是憤恨。

柏子澗上前,扯開他口中的布條,亦解開綁住他的繩索。

“二爺。”柏子澗聲音很沉,亦低眉。

柏譽劫後餘生般慶幸,眼中又是怨恨,“我不會感激他的,有一日,他羞辱我的,我會全數還給他。”

柏子澗噤聲,半晌才擡眸,“二爺,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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