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晚上十點半，柳拾光下了班，和林叔林嬸打完招呼，他背上包，準備回家。
按照記憶裏的方向，柳拾光走過一個路口，打算往一個小巷裏拐，走過這個小巷，然後拐個彎直走就可以到他家小區了。
慢悠悠地走過拐角處，剛靠近還沒轉身，柳拾光便聽見一耳子不懷好意的話。
“小子，我勸你乖乖把身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不然哥還能看在你細皮嫩肉的份上饒你一回，讓你少受點皮肉之苦，不然的話……”語調流裏流氣的人說着哼了兩聲。
柳拾光下意識頓住了腳步，他還未露面，這巷子裏的話自然不是對他說的。
也不知道是哪個小子這麽倒黴。
柳拾光本想繞道的，但是不巧的是，這條巷子是柳拾光回家的必經之路。
略微嘆了一口氣，柳拾光依舊邁着漫不經心的步子，走到了巷子口。借着有些昏暗的路燈，他勉強看清了巷子裏情形。
大概兩三個打扮不正經的社會小青年正圍做一圈，為首的那個手上還拿着一把看着就很鋒利的水果刀，此刻正吊兒郎當地比劃着，而被他們威脅着的那個人，背靠着牆，身上大概穿着白色的衣服，因為背光，柳拾光只能約莫看見他的一個剪影。
那人哪怕被威脅也依舊是腰背挺直，沉沉靜靜地靠牆站着，微低着頭，沉默不語。
他就這樣站在那，哪怕身形瘦削，也比周圍那三個小混混般的人物高出了一節。
氣氛似乎并沒有柳拾光想象的那麽緊張。
甚至，那邊的四人還沒有發現出現在巷子口的柳拾光。
柳拾光想，這大概是因為那位被包圍的仁兄似乎一點都不慌張的緣故。
“小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為首的那個小混混染着一頭黃毛，他像是被自己所威脅對象的平靜所刺激到了，不客氣地伸手一拽他的領子，兇狠地說道。
柳拾光背着包從巷子的一頭慢慢走近，本想就這樣當做什麽事都沒有地路過的時候。在他距離他們還有兩三步的時候，那個穿着白衣的人忽地擡頭看了柳拾光一眼。
毫無準備地對上那雙淡若寒潭的眼眸的時候，柳拾光整個人一怔，盈在淡漠的月光之下，他看清了那個人的臉，在那一瞬，他的心跳猛地失了一拍。
居然是沈卻。
沈卻撇開了眼眸，低下頭捂嘴咳了兩聲。
大概是認為他只是個恰好路過的人。
雖然事實本來是這樣。
那三個小混混這時也察覺到了什麽，轉過頭來，看只有柳拾光一人，他還穿着附近學校的校服，背着書包，心裏對他更是輕視了幾分。
“怎麽，小子，想英雄救美？”為首的黃毛，臉上挂着邪笑，不懷好意地說道，“哥勸你還是不要多管閑事，不然……”他晃了晃手上的水果刀。
柳拾光聽着他的話，詭異地沉默了一下。
黃毛身旁的一個小弟突然湊到他身邊，小聲提醒了一下，“老大，這應該叫見義勇為。”
黃毛不快地瞪了他一眼，低聲道，“哥當然知道，這不是看這小白臉長得好看麽。”
雖然他刻意壓低了聲音，但是站在他不遠處的柳拾光卻是聽得一清二楚。
長得好看……
柳拾光默默擡頭看了一眼沈卻，而沈卻則是同樣涼涼地看着他。
這人顯然也是聽到了黃毛剛剛的話。
偷瞄被發現了，柳拾光也不再小心，幹脆光明正大地看了過去。
長得……的确是挺好看的。
一雙淡漠狹長的鳳眼，流暢的臉部線條不失英氣，蒼白的面容半點不損他的俊美，黑色的碎發落入眉宇，慘白的月光從他的身側落了下來，挺拔沉靜的面容給他鋪上一層莫名吸引人的氣質。
半天沒回過神，柳拾光又盯着沈卻看了兩眼，在那人越來越涼的目光下，他忽地覺得這個小混混說的“英雄救美”好像也沒有錯。
沈卻的确有‘美’的潛質啊……不知想到了什麽，柳拾光下一秒正經了眼神。
不過既然人家都這麽說了……
柳拾光目光一淩，毫無預兆地一拳打了過去，正中腹部。
他就‘英雄救美’一下吧。
被突襲的黃毛頓時彎成蝦米狀，低聲哀嚎，“你這家夥居然偷襲……！”
他臉上兇狠，厲聲招呼小弟趕緊上，“你們兩個還愣着幹什麽！快上啊！”
柳拾光自然是巴不得快點解決這幾個人，躲過兩個小混混毫無章法的攻擊，他一個跨步沖向兩人身後的黃毛，擒賊先擒王！
然而他卻沒想到，那個“王”已經被人先一步解決了。
柳拾光霎時頓住了腳步。
他的目光從沈卻身上挪到了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黃毛，面無表情地看了大概兩三秒，他又擡頭看了看似乎站在原地從沒動過的沈卻。
空氣似乎沉默了幾秒鐘。
在柳拾光身後本來打算偷襲的兩位小弟，看到倒在地上的黃毛，頓時嚎出聲來，“大哥！”
沈卻站在原地，像是感受到柳拾光有些不敢置信的目光，他偏頭狀似弱不禁風地咳了兩聲。
柳拾光：“……”
“你們給我們等着！”兩個小弟撈起大哥，放下狠話，屁滾尿流地走了。
柳拾光感受着遍地的夜風，內心只有一句話百思不得其解。
說好的病弱人設呢？！
這人怎麽看起來比他還狠？？！
沈卻彎下腰撿起掉落在一旁的袋子，見柳拾光一臉恍惚的模樣，他的腳步在原地頓了頓，然後向柳拾光走了過來。
靜谧的小巷，耳邊突兀響起的塑料袋的聲響，驚醒了柳拾光，他猛地回過神，卻發現自己身前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着了一個身影。
沈卻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正在柳拾光疑惑這人想幹什麽的時候，他忽地開口，聲音有些低啞。
“今晚的事……謝謝。”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随時都可以融化在風裏。
柳拾光眨了眨眼睛，敢情這人醞釀了這麽久，就只是想道一聲謝？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柳拾光嘴角一揚，眉眼舒展，臉上挂着不正經的笑意，“不用謝，我就是看你好看。而且你也不用我出手就能解決那些人。”
小孩看着這麽別扭，真是讓人忍不住就想逗一逗。
按照柳拾光現實裏的年齡，才十七歲的沈卻卻是可以算得上小孩了。
沈卻猛地沉默了，面上又恢複了那副冷淡的樣子，看起來冷漠而有距離感。
他沖柳拾光淡淡地點了個頭，随後轉身打算離開。
挺拔纖瘦的背影看着好像格外冷淡。
柳拾光眸子一轉，随後趕忙撿起之前被自己甩在地上的書包，三步并作兩步追了上去。
“你生氣了嗎？我就是開個玩笑。”沈卻目不轉睛，他依舊保持着自己的步伐，臉色未變，“沒有。”
柳拾光見他的表現，自然是不信這人的話的。
沈卻不至于生氣這麽情緒化，但應該是有點不高興的。
于是他又說：“好吧，是我說錯了，我不應該說你好看。”
柳拾光頓了頓，随即笑言，“你長得這麽帥氣，看到你的第一眼，我腿都軟了。”
柳拾光對天發誓，他這話可是實打實的真話。
沈卻驀地停下了腳步，他眸光平淡，像是完全不為柳拾光的話所動，他轉頭看向跟在他身側的人，“我知道了，今晚麻煩你了。”
他語氣平淡的像是聽到只是一句日常的問候。
柳拾光臉上的笑意淡了一些，他也順勢停下了腳步，看出了沈卻的冷淡，他心裏默默感嘆一句，現在的小孩可真不好相處。
“那行吧，我先走了。”柳拾光率先提出了告別。
柳拾光揮了揮手，轉身先離開了，動作利落地看不出任何不舍。
沈卻站在原地，看了一眼他離開的背影，斂下眼眸。
……
一陣微風吹過，沈卻看了周圍的環境兩眼，目光慢慢轉到了還沒走遠的柳拾光身上，他突然詭異地沉默了兩秒，最後還是擡步往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一個人走在前面的柳拾光聽見身後的動靜，偏頭瞄了一眼身後，發現沈卻居然安靜地走在他後面，疑惑地回過頭，柳拾光往自己家又走了一段路，身後的沈卻依舊還沒離開。
他不禁停下步伐，回頭問道，“你跟着我幹什麽？”
沈卻睜着那雙的漆黑的眼眸，面無表情道：“我回家。”
“我知道你回家，我問你跟着我幹什麽？”
沈卻沉默了，直直地盯着他看。
柳拾光忽地回過神，對上沈卻仿佛看傻子一樣的眼神，也沉默了。
哦，同路是吧。
……
呵。
他才不和小屁孩計較。
柳拾光回過頭，不爽地繼續走自己的。
三分鐘後。
柳拾光站在自己門口，和站在對門的沈卻，兩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半晌，柳拾光擡起手，打了個招呼。
“……好巧？”
